宋一锤

江左秋

H小镇坐落在两条国道的交汇处，因交通发达，又有一条小河横穿市区，南来北往的商贾游客都喜欢在此停留游赏。

镇上有一位远近闻名的鞋匠，约莫四十岁，或许更大点，是一个独身的先天驼背人。人称宋一锤。这个名是从他挂在鞋铺门前的几个大写的歪歪扭扭的招牌上知道的。当然，除了派出所，没有谁会去追究他的大名。

他不仅修鞋，还兼做废轮胎做底的布鞋。轻巧爽汗舒适是它的最大优点，对于喜欢休闲的人来说，这种鞋胜过了那些皮鞋波鞋。因而他的生意出奇地好，整天顾客盈门。可是这天他送走一位顾客后，大家都说他不会做生意，至少少赚三十元。

原来宋一锤的鞋店开在横穿H小镇镇中心的青龙河桥头。所謂鞋店就是小面盆大小的石块和半截砖头垒砌成的一间小耳房。凹凸不平的墙上钉满了钉子，挂着许多剔开的废胎皮以及鞋底鞋面楦头鞋版样之类。

这座百年花岗岩独拱石桥是H小镇有名的观景台。无论老辈还是外来的过客经过这里都愿在这座桥上停留片刻眺望两岸和远处的风景。

宋一锤忙活时无论桥上怎样地闹哄哄他也从不抬头，以至于这天突然感觉房子暗了许多才发现门口站了一个非常高大的黑人。

黑人指着墙上挂着的一对对黑色灯芯绒样品鞋叽叽咕咕比划着。宋一锤不用回头就知道他所说的是那种加厚了脚跟的橡胶胎底布鞋。虽然没听懂，但理解了他的意思，便伸出两个指头说二十元。

黑人忙脱下一只鞋请宋一锤量尺寸。宋一锤从旁边抽出一个一尺见方的沙箱，用尺抹平指了指说你站一下。黑人一看会心地伸出大拇指笑了。脱下波鞋双脚站了进去。可看到黑人的脚尖和脚跟都顶住了沙箱的两头木板后情不自禁暗叫了一声妈呀！原来自打做补鞋营生来宋一锤还从没为这么大的脚做过鞋。

黑人又指了指天，指了指脚，叽叽咕咕地说了几句。宋一锤也比划着做了一个大圆形，然后伸出一个指头说一天就行。

第二天黑人来了，看到那鞋子线缝紧密，滚边流畅，轻巧牢固。忙穿上试试，果然舒服，真是天鞋无缝。连说okok，抽出一张大票递给宋一锤，宋一锤从大兜肚的口袋里拿出一大叠散票，犹豫了一下，还是立即找给了他。

黑人走后，左邻右舍都过来问，宋一锤你跟老外做鞋多少钱一双啊？宋一锤说二十元呀！

怎么？他那么大的脚你也只收二十元？都可以做我的两双了。另一个接口说，是呀，何况这么大的版样都没有，至少也要50元啦！

宋一锤不急不慢地说我做布鞋大人二十元，小孩十五元，从不更改。就像我的锤子，第一锤如果把握不稳，钉子就会偏，鞋子也做不牢啊！这么多年了，我从不做一锤子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