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瓦戈医生》的经典性
——从卡尔维诺《为什么读经典》谈起

2017-07-12 12:30姚天一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南京210097
名作欣赏 2017年3期
关键词:帕斯捷尔纳克卡尔维诺苏联

⊙姚天一[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 南京 2100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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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瓦戈医生》的经典性

——从卡尔维诺《为什么读经典》谈起

⊙姚天一[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 南京 210097]

卡尔维诺在《帕斯捷尔纳克与革命》一文中对《日瓦戈医生》进行了详细的解读。在帮助我们更好地理解《日瓦戈医生》的同时,这篇评论也反映了卡尔维诺本人的艺术观。尤其当发现此文收录在《为什么读经典》一书时,就更加明显地感受到他在这部小说上寄予的自己对“什么是经典文学”的判断标准。本文提取卡尔维诺评论的核心思想,从“悖论”这一关键词入手,结合历史语境与文本细节,通过三组既矛盾又相互关联的概念分析《日瓦戈医生》的经典性。

帕斯捷尔纳克 俄国经典小说 《为什么读经典》

在《为什么读经典》一文中,卡尔维诺提出的第一条定义是:“经典是那些你经常听人家说‘我正在重读……’而不是‘我正在读……’的书。”他将“可以被重读”视作经典的最基本要素之一。然而,一部文学作品何以值得被一次次重读?这要求它自身必然包含复杂性、悖论性,令读者、评论者困惑不已而又不得不被吸引。解读卡尔维诺对《日瓦戈医生》的评论可以从这一角度切入,他在这篇文章中反复论证的正是这部小说中的一系列悖论,这些悖论共同指向的则是“经典”。

一、俄国经典小说与苏联小说的悖论

卡尔维诺在评论的开篇就明确提出了这一悖论。一方面,他将《日瓦戈医生》比作“伟大的鬼魂”:“在20世纪的半途中,俄国19世纪伟大小说又像哈姆莱特父亲的鬼魂一样回来打扰我们了。”因为这本小说无论是感情体系还是创作主题、文学氛围都带有读者熟悉的俄国19世纪经典小说的气息。另一方面,卡尔维诺又指出:“然而,具有悖论意味的是,我们可以说,再也没有比《日瓦戈医生》更典型的苏联小说了。”因为这本小说的主人公个个都流露出苏联共青团员那样清新而又令西方世界感到陌生的感觉。

分别论之。

先说苏联小说这一面。从创作时间来看,《日瓦戈医生》创作于1945至1954年,并于1956年交出手稿。抛开个人创作动机,帕斯捷尔纳克的这一创作行为本身就是苏联“当时‘解冻’思潮的一个组成部分”。再从创作内容来说,这部小说所写正是作者对十月革命前后近四十五年历史的文学化思考,主人公尤拉、拉拉、安季波夫等人都是苏联从革命前的萌动到革命后的建国历史的见证者与亲历者。而作者本人也一直留在苏联国内,虽受到官方意识形态的冲击,但从未做流亡文人。从表面来看,这无疑是一部苏联小说。也正因为苏联政治上与西方的隔离,这部小说给西方读者带来了陌生感。然而这只是这部小说最表象的部分,甚至可以说,它的深刻内涵恰恰体现在它“非苏联文学”的部分。

卡尔维诺认为,这种“非苏联”性体现在对俄国19世纪经典小说的继承。从创作主题来说,《日瓦戈医生》不同于当时官方提倡的粉饰现实、虚假乐观、重宣传作用的“社会主义现实主义”小说(它们是典型的政策先行的产物),帕斯捷尔纳克通过这部小说要写的是远高于这些琐碎现实的永恒主题,他要写生命的意义、爱情的本质、永恒的人性。而这些正是俄国19世纪经典小说的主题,他的创作直接追随普希金、莱蒙托夫、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根本文学精神。这可以说是俄国艺术家独有的文学态度——将对真理的执着追寻埋植于文学创作中,而往往又伴随着追寻不到的忧郁。这种精神或可如董晓所说是植根于一种“对崇高的终极真理的狂热追求”的民族特性,也可如汪介之所说是一种“沉郁与苍凉”的文学“底色”。

总之,这种独具特色的俄国经典文学特性,在《日瓦戈医生》中有着鲜明的体现。先说生命。小说以葬礼开篇,少年时期的尤拉目睹了亲人的死亡,这给整部小说蒙上了一层思索生命的忧郁氛围。之后,对尤拉的思想影响深远的舅舅又在与朋友的交谈中发表对历史的看法:“若干世纪以来,人们一代又一代地系统探索死亡之谜和将来如何战胜死亡——这就是历史。”到了青年时期,在大学学习医科的尤拉在安娜·伊万诺夫娜的葬礼之后直接自我表白:“艺术向来有两个对象:它总是在思考着死亡,同时又总是以此创造着生命。”拉拉也同样有着对生命的思索,但与尤拉的形而上性相比,她的思考更多是来源于现实的痛苦,是对生活的应激反应。在与科马罗夫斯基发生关系之后,她日益感到自己的生活正在一步步走向毁灭,无法挣脱。作者写道:“拉拉不信教。她对宗教仪式并不笃信。但有时痛苦的生活实在难以忍受,她希望心灵能有某种音乐陪伴她。不能每次都由自己来谱写这种乐曲。这音乐便是上帝解释生活的箴言。于是,拉拉会不时去教堂哭一场。”

除了生命之外,人性是《日瓦戈医生》继承俄国经典文学的另一重要主题。文本例证众多,我仅以战争、革命中的人性为例。帕斯捷尔纳克对于一切战争都有反感,这种反感并非针对十月革命或卫国战争这种具体战斗,而是从人性的角度批判战争、革命激发的恶。在描写一场车站士兵哗变时,作者写一个名叫金茨的年轻政委在革命的热潮中发表演讲时的心理:“这几个月来,每当金茨想要建立功勋,要向人们发出热忱的呼吁,他便不知不觉会联想到高台、讲坛,甚至椅子。他一站在高处,就可以向人们呼喊,用热情的讲演去鼓动人们。”原本埋藏在心中的名利心、虚荣心在革命中被堂而皇之地当作正确的事情,这是多么荒谬。另一方面,革命也激发了士兵的野蛮兽性。金茨的演讲还没结束,就被暴动的士兵乱枪打死。类似的例子还有一个叫塔拉修克的年轻布尔什维克士兵:“他干一行爱一行,喜欢上打仗了。他认为武器就是力量,武器可以使他出人头地。”普通士兵对于革命、战争的本质并不了解,只是怀揣着各自人性的阴暗面参与战争,这种人的异化是帕斯捷尔纳克以及主人公尤拉都不愿见到的。即使是知识分子,在革命中也一样难逃异化,作者着笔墨最多的是安季波夫。在和拉拉结婚之后,他日益对平庸的现实生活感到不满,进而怀疑自己与拉拉的爱情,他误解了拉拉夹杂着母性的爱,认为“她爱的不是他,而是对他的一种神圣使命,是体现在他身上她的一种功勋”。安季波夫决定抛弃家庭只身一人赴战场,之后阴差阳错成为冷酷的红军高级将领,自此更名斯特列尔尼科夫。作者一针见血地指出他的这种心理:“斯特列尔尼科夫从儿时起就憧憬着最高尚、最光明的事物……日后证明,事实上并非如此,但他并没想到是自己错了,是自己把世界的秩序给简单化了。于是他把不平深深埋入心底,幻想有朝一日自己能成为一个法官,在生活和歪曲生活的罪恶之间做出审判,他要维护生活,为生活伸张正义。失望使他变得冷酷。革命给了他武装。”

正是对这些永恒主题的深入探索,使得卡尔维诺认为这部以苏联历史为题材、写作于苏联国家体制之下的“典型的苏联小说”同时像是俄国19世纪经典文学的“伟大鬼魂”。这也契合了他在“为什么读经典”中的另一条重要定义:“一部经典作品是一本即使我们初读也好像是在重温的书。”初读《日瓦戈医生》,读者时刻感到自己仿佛在重温俄国19世纪的经典小说,产生强烈的熟悉感。值得注意的是,强调其俄国经典小说这一面并非就是抹杀它对苏联现实的关注,只不过,《日瓦戈医生》对现实的关注具有从形而下至形而上的内在张力,小说里描写的战争、革命、爱情之下都潜伏着对于更高意义的追寻,直抵人性深处。因此,帕斯捷尔纳克理解的现实是最高意义上的现实主义。这也正是俄国经典文学之所以具有普世价值的关键所在。在这个层面上,俄国文学经典就等于文学经典。

二、政治性与非政治性的悖论

上节所述是从总体的文学精神层面分析《日瓦戈医生》的悖论。如果将视野缩小,只探讨这部作品表达的思想,仍然可以发现一组悖论,即政治性与非政治性。卡尔维诺将日瓦戈从莫斯科到乌拉尔的旅程视作帕斯捷尔纳克写作意图的分水岭。在这次旅程之前,作者的创作重心在于“探讨一个包揽一切善恶的世界,表现牵涉其中的所有方面的诱因”,传达的思想主要是非政治性的。而在旅程之后,“他的视域变成单面,仅仅是堆砌时间和负面裁判、一系列暴力和残忍。作者突出的党派偏见必然诱发我们作为读者的党派偏见:我们再也无法把我们的美学判断与我们的历史或政治判断区别开来”。作者在这部分明显打上了政治的烙印。

先说非政治性。正如上节分析这部小说对俄国经典文学的继承,在思想这方面,《日瓦戈医生》对人性、生命的关注都超越了单纯的政治视野。上文已通过大量文本细节对这一面进行了分析,这部小说思想的非政治性正是其文学精神的具体表现(尤其是小说的前半部分),在此不再赘述。

值得关注的是它的政治性。正如以赛亚·柏林所提示:“从他早年看,无论是作为诗人还是剧作家,帕斯捷尔纳克都遵循所有伟大的俄罗斯创作的主流,根据自己的亲身经历来创作,包括个人的、社会的,当然还有政治方面的经验。”我们在突出帕斯捷尔纳克这部小说超越政治的同时,不能忽视一个事实——虽然它在文学品格、美学价值等方面远高于一般的政治批判作品,但作者在这部小说中确实有着鲜明的政治批判意识。帕斯捷尔纳克传达的革命观、个人主义价值观(政治观和生活观)、历史观都与苏联官方意识形态有着直接的抵触。

先说革命观。卡尔维诺认为小说从日瓦戈的旅程结束之后就将主要目光投射在“革命的暴力”之上,通过大量的小故事、人物的对话表现作者对此的看法。我仅补充一些文本例证。尤拉从军营逃回瓦雷基诺时,他看到这座被革命摧毁的遍体鳞伤的城市,感慨道:“那个时代正应了一句古话:人对人,是豺狼……人类文明的规律,到此寿终正寝。起作用的,是禽兽的规律。人们重又回到了史前穴居时代的梦境中。”这种荒凉的场景描写显然是在反拨苏联政府宣传的革命创造美好生活。而在尤拉第二次与斯特列尔尼科夫交谈时,作者冷静地分析安季波夫成为杀人如麻的红军将领,并且习惯性地自我分裂人格的深层原因:“这是一种时代的病症,是一个时代的革命疯狂。所有的人,内心所想都不同于言辞和外在表现。”帕斯捷尔纳克将其对革命的批判再次落在人性的异化这一点上。

病症是革命,药方则是由自由个体组成的家庭,这就是作者在小说中传达的另一个重要思想。革命、国家、未来这种抽象的集体概念抹杀了现实的生活,卡尔维诺提炼的“对现实、对‘生活’的渴求”是小说中众多人物的共同价值。尤拉在被俘期间,心中一直牵挂的除了拉拉就是家人冬妮娅和儿子。而拉拉在与他的一次长谈中,将丈夫安季波夫抛弃家庭也归咎于以革命为首的抽象概念:“于是辞藻开始开始统治一切,起初是无政府主义的辞藻,后来是革命的辞藻。这种社会性的谬误,无处不在,难以摆脱。一切全受了它的影响。我们的家庭,同样不能幸免,开始发生动摇……时代的风气,社会的弊端,他当成了家庭的事。”这种对家庭生活“小我”的推崇,显然与苏联共产主义国家利益至上的集体主义价值观相违背。我们由此便可明显体会到帕斯捷尔纳克的个人主义价值观。尤拉在瓦雷基诺的日记中通过对普希金和契科夫的推崇,也间接表达了自己的这种观念:“他们的一生也是与任何人无关的个人的一生。而今,这人生变成为公众的大事……”

最后再说这部小说中的历史观。卡尔维诺将它分为两个基本方面:“一是他对历史怀有一种神圣感,历史被视为一种庄严的存在……一是对人的所作所为隐含不信任,包括人建构自己的能力、人对自然和社会的刻意改造。”这种历史观深受托尔斯泰的影响。但与苏联官方解读托翁历史观的路径不同,帕斯捷尔纳克重在继承他的历史“自发性”观念,即历史如同自然界一样有自身的发展规律。托尔斯泰在《战争与和平》中反复强调这种观点,但苏联官方将其解读为:历史并非由统治阶级的大人物主宰,而是由人民的力量决定前进方向。这种解读的关键错误在于将人民视作一个整体的抽象概念而非活生生的个体生命,如此,便可堂而皇之地以“人民”的概念行非人道之事。贯穿《日瓦戈医生》始终的对“个性”、自由人格、独立思考的呼唤正是对这种官方历史观的反叛。在帕斯捷尔纳克看来,虽然历史有它自身的发展进程,人在其中发挥的作用并不足以完全左右历史,但人的行动毕竟还是有力量的。这种力量并非靠抽象概念而来,而是源自每一个自由个体的个性。正如汪介之所说,帕斯捷尔纳克坚信:“历史的形成不在于‘人民’,而在于个性;只有个性是不朽的,正是个性在不断地创造着历史本身;在历史中生活的人,如果没有关于个性自由的思想,没有对于现实中人的爱,就不能生活和创造。”

综上,《日瓦戈医生》所传达的思想无疑具有鲜明的政治性。作者批判苏联政治的众多核心领域,这即使在人道主义精神复归的解冻时期也是十分冒险的行为。帕斯捷尔纳克明知这部小说的政治批判性,仍然不顾自身安全坚持在国外出版,之后也确实得到了当局的严厉制裁。这一方面是他在现实政治生活中的稚嫩,另一方面也反映了他对艺术的执着追求以及为俄国贡献自己力量的真诚希望。以赛亚·柏林在回忆与帕斯捷尔纳克的谈话时,曾提到他在斯大林在世时想与之就历史等形而上问题对话(有过一次短暂的通话,但他未能说出心中所想)。实际上,无论是斯大林还是赫鲁晓夫,任何苏联的高层政治人物都不可能接受他的政治观点。因为帕斯捷尔纳克的批判力不仅限于一国或一党的具体政治行动,而是颠覆了苏联从革命到建国再到发展的根本行动准则。如卡尔维诺所说,他“不仅谴责马克思主义和革命暴力,而且谴责把政治当作当代人性价值的主要试验场的做法”。因此,我们又说《日瓦戈医生》的政治性超越了一般的政治批判,这种深度使它越过了同时代的肤浅、嘈杂。卡尔维诺另一条经典性的重要标准正是如此:“一部经典作品是这样一部作品,它把现在的噪音调成一种背景轻音……”

三、诗与小说的悖论

除了文学精神与思想,在文学形式这一层面,《日瓦戈医生》也具有明显的悖论性。写作这部小说之前,帕斯捷尔纳克是作为杰出的诗人而闻名于世,而这部长篇小说却被他视作最珍贵的创作。从他个人来说,这是诗人与小说家两种身份的复杂交织;就这部小说而言,这同样是诗与小说两种文学形式的互相交融。

先说小说这一面。这部长篇小说的创作年代,已经是“短篇小说或中篇小说的时代”,帕斯捷尔纳克却选择了一种传统的文本载体,这首先是对俄国19世纪经典的继承。但这种继承并非停留在表面,而是有创作上的实际需求。在《日瓦戈医生》中,作者试图融进自己前半生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这其中包括上文所述的历史观、人性观、人生观等重大命题,这就不得不需要长篇小说来承载(诗歌、散文的叙事能力弱,中短篇小说的篇幅又太短)。而虚构的文学作品又需要生动的人物和严密的情节做支撑。卡尔维诺分析,作者在长篇小说的形式中编织了一系列巧合,其意图在于“表现一个由各种命运构成的、把我们不知不觉连在一起的网络,也就是使历史解体成一个交缠着各种人类故事的综合体”。在这样的框架中,帕斯捷尔纳克获得一种创作上的自由,游刃有余地将日记、对话、风景描写这些不同风格的文体熔于一炉。他的思想也就可以自然地融于作品中,而非生硬地独立于小说之外。

这部小说独树一帜的地方又在于,它不仅是长篇小说,还带有鲜明的“诗”的特征。这主要体现在对世界的感知方式。卡尔维诺认为,帕斯捷尔纳克的小说、散文都无非是他诗歌的延续。诗人帕斯捷尔纳克将对世界敏锐的感受转化为文字和韵律。到了小说家这里,则有两种变形。其一是直接将诗歌通过主人公日瓦戈之笔写出,并且集中在最后一章,成为参照尤拉心路历程发展的重要文本。其二是在行文中渗透诗歌般的意象,这是较为隐蔽的一种变形。相比于小说,诗的优势在于表现对世界敏锐的感知,转化在小说中就成为具有诗意的意象描写。这在《日瓦戈医生》中随处可见。在描写尤拉母亲去世后的一次出行时,作者通过一段景物描写渲染了晦暗的氛围:“太阳热辣辣地晒着没割完的麦地,仿佛是给犯人剃的阴阳头一般。鸟儿在麦地上空旋舞。”在拉拉向帕沙提出结婚的时候,莫斯科正值冰天雪地,他们在小公寓的窗户旁里点燃了蜡烛:“屋里充满了柔和的烛光,窗玻璃挨着蜡烛的地方慢慢融化出一个黑色圆孔。”这一意象贯穿整部小说,在点燃的同时被马路上路过的尤拉见到,之后又在尤拉的心里点燃,成为他在颠沛流离的生活中牵挂拉拉的记忆凭证。在与拉拉军中第一次交谈后,尤拉感觉到内心充满令人欣喜的悸动。但是作者并未直接描写心理,而是通过诗歌般的意象含蓄地渲染:“周围的一切都在神秘的发酵、变化和成长。生命的快乐犹如一阵和煦的微风,吹拂着田野和市镇,屋宇和墙垣,树木和人的躯体,所到之处,都能引起阵阵震颤。”如此种种,不一一列举。在尤拉的日记中有一段对普希金的评论可以视作作者的自况:“阳光和空气、生活的喧闹、物象和实质,如穿户入室般涌进他的诗中。”帕斯捷尔纳克在这部小说中的意象正来源于这些生活感受。这也是他对抗抽象概念的重要武器。

上文分析了三组悖论。正是这些复杂、含混之处使得一部作品具有谈不完的话题。如卡尔维诺所说:“一部经典作品是一本永不会耗尽它要向读者说的一切东西的书。”《日瓦戈医生》就是这样一部经典。

注释

①②③⑭⑮⑯⑳㉓㉕㉖㉗㉘㉝ 卡尔维诺:《为什么读经典》,黄灿然、李桂蜜译,译林出版社2012年版,第1页,第206页,第208页,第4页,第220页,第220页,第217页,第213页,第221页,第9页,第210页,第211页,第4页。

④⑤董晓:《理想主义:激励与灼伤——苏联文学七十年》,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117页,第7页。

⑥汪介之:《选择与失落:中俄文学关系的文化观照》,人民文学出版社2012年版,第67页。

⑦⑧⑨⑩⑪⑫⑬⑱⑲㉑㉒㉙㉚㉛㉜ 帕斯捷尔纳克:《日瓦戈医生》,白春仁、顾亚铃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12年版,第12页,第111页,第60页,第187页,第226页,第132页,第306页,第460页,第555页,第492页,第350页,第7页,第97页,第171页,第348页。

⑰以赛亚·柏林:《苏联的心灵》,潘永强、刘北成译,译林出版社2010年版,第84页。

㉔汪介之:《〈日瓦戈医生〉的历史书写和叙事艺术》,《当代外国文学》2010年第4期,第8页。

作 者:

姚天一,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专业在读硕士研究生。

编 辑:

赵 斌 E-mail:948746558@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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