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凤高
当一个病人或者残疾者失去生活自理能力的时候,必须有人为他提供个人卫生和日常生活方面的照顾;战争中的伤员更是有这种需要。这可能就是护理工作的起源。护理即是要在生理和精神上帮助病人和伤员,以恢复和促进他们的健康。
有关护理的早期历史,资料缺乏,但相信它是由乳母的工作演化过来的。据说,Phoebe是第一个著名的基督教护理。(如今Phoebe通译叫“福柏”,“基督教三自爱国运动委员会”印发的《圣经》中译为“非比”)《新约·罗马书》写道:“我对你们举荐我们的姐妹Phoebe,她是……教会中的女执事……因她素来帮助许多人,也帮助了我。”
基督教会最早规定下来的公职是“执事”(Deacon),其任务是依照上级的指示负责辅助会众中的实际工作和慈善事业。男执事(Deacon)和女执事(Deaconesses)按行手礼接受圣职后,就开始救护病人,尤其在疾病流行期间,更把这一工作视为他们的主要使命。有材料说,基督教第一位隐士,底比斯的圣保罗曾派女执事非比作为第一个出访护理人员,前去罗马履行这一慈善使命。
“医治百姓各样的病症”是基督教的传统,一直为虔诚的教徒所继承;到了隐修院建立起来之后,执事的护理工作一般为修女所替代。中世纪,以宗教的虔诚而帮助病人的传统非常盛行,表现在修女的工作上,也表现在一所所医院的建立上。统计材料证明,中世纪欧洲的整个基督教世界,仅是收容麻风病人的医院就多达19000所。只是不论执事还是修女,她们的“护理”,主要都仅是与病人一起祈祷上帝保佑,而少有具体的医疗服务,因为他们本身并未受过任何护理方面的训练。不过他们的态度是至诚的,他们把这护理看成是出于对神的爱而做出的奉献,也不收取任何报酬。要等到19世纪,由于南丁格尔做出的贡献,才使妇女护理职业成为一个学术专业为世人所认同。
佛罗伦丝·南丁格尔(Florence Nightingale,1820—1910)生于意大利的佛罗伦萨(Florence)一个和英格兰有密切联系的上层富有家庭,她的名字就取自这座城市之名;像她的姐姐,因为生于希腊今日叫那不勒斯的帕特诺珀(Parthenope),便取名弗朗西斯·帕特诺珀·南丁格尔。1821年,他们全家移居英格兰。佛罗伦丝·南丁格尔从小接受父亲,时任汉普郡郡长的著名普救会信徒的教育,10岁便能用法语写日记,其他如德语、意大利语、拉丁语、希腊语等,也都相当熟悉。
1837年2月的一天,坐在自家领地埃布莱花园的一棵大树底下,南丁格尔感觉受到神示,认为是上帝的召唤。她在日记中写道:“上帝和我说话,召唤我为他效劳。”她没有向他人张扬神迹,而只是把这个秘密深藏在自己的心底;但主意已定,要成为上帝的仆人,决心做一名护士,帮助病人和穷人。
在当时,一个出身于富裕又有地位家庭的女子,一般都不外出工作的,特别是做一名护士,这在当时被看作是一种低贱、不体面的职业,甚至被认为比妓女好不了多少。不为大多数家庭接受是很自然的。但这不能阻止南丁格尔的愿望。她开始照看穷人,尤其那些患病的穷人。随后又去参观伦敦和郊外的多家医院,考察护理工作。1949年—1950年,南丁格尔与她家的朋友去埃及时,从巴黎回来的途中,路遇文森特·德·保罗姐妹。她们向她介绍了她们刚于1849年5月11日在亚历山大创建的女隐修院,使她看到一些组织良好、训练有素的修女,可以比伦敦医院里的女子更好地为上帝效劳。于是,南丁格尔便在1850年7月31日至8月13日去参观法兰克福附近凯撒斯韦特(Kaiserswerth)的基督教女执事学院(Institute of Protestant Deaconess)学习护理法。1851年夏,她又再次去了那里学习了4个月。回国后,她不但访问伦敦的数家医院,还考察了爱丁堡和都柏林的多家医院。最后,她于1852年首次接受了一项行政职务的任命,成为“病弱女士医院”(Hospital for Invalid Gentlewomen)的主管。
1853年10月,以俄國为一方,英国、法国和奥斯曼土耳其等为另一方的 “克里米亚战争”爆发,至1856年2月结束,其中重大的战斗发生在阿尔马河、巴拉克拉瓦和因科尔曼,双方损失都很惨重。《泰晤士报》记者威廉·拉萨尔在1854年9月15日至22日的报道中指责英国方面极端忽视对伤员的护理,还指出,与法国相比,英国军队缺乏健全的医疗设备,受伤战士因得不到妥善的治疗而惨死。他诘问:“我们就没有一个女子愿意献身去(土耳其伊斯坦布尔的)斯库塔里的医院照看东线的病人和伤员吗?就没有一个英格兰的女儿在这极端需要的时刻为这么一项慈善工作做好准备吗?我们在自我牺牲和忠诚卫国上就一定得落在法国的后头吗?”该报还发表了一篇社论,呼吁《不要遗弃远征的同胞》,在全国产生强烈的反响。
南丁格尔的密友,当时任作战部长的西德尼·赫伯特男爵建议南丁格尔去克里米亚。赫伯特对她说,她“对所有护士都会有绝对的权威……且可获得全体医务人员的完满帮助和协作”;他还承诺“只要您认为完成您的使命所需要,可以从政府方面得到无限的权力”。
南丁格尔于10月14日上船前往克里米亚,同船的有38名护士:10名罗马天主教修女,8名圣公会修女,6名圣约翰学院的护士,以及14名来自别的医院的护士。她们于11月4日到达斯库塔里,正好是因科尔曼战役的前夕。在这里,有10000多名伤病员需要她们治疗和护理,南丁格尔除了作为“东线医院女性护士主管”,要领导整个团队之外,还亲自干大量的工作:她整顿纪律,订立规章制度,组织家属协助工作,并以自己的作为建立规范。她亲自给伤病员换药疗伤和抚慰心灵,还不厌其烦地替他们给家人写信,常常一天24小时站着照顾他们,甚至连续跪着为他们包扎伤口达8小时,不但克服了用品匮乏、水源不足、卫生极差等客观条件,还让有些医生改变了对护士的传统看法,使医院极大地改变了面貌,仅病人的死亡率,就从1855年5月的42%降到同年6月的2%。人们常看到,深夜里,她提着一盏小灯,穿梭在病人中间,那油灯的光,在军医院宽大的病房中虽然显得微弱,但在她手中发出的热,温暖着病人的心,病人们常以亲吻她的身影来表达对她的敬意。《泰晤士报》这样写道:
毫不夸张,她是这些医院里的一位“救死扶伤的天使”,当她苗条的形体悄悄从各过道掠过时,每个不幸的病员都会以感激的目光注视她,他们的面容也柔和了。当全体医官都去夜休,静默和黑暗降落到这些衰弱病人的地段时,她会手上提着一盏灯,独自一人来各处巡回。
《泰晤士报》上这段话流传甚广,使“提灯小姐”成为一个习语,代替佛罗伦丝·南丁格尔之名为人所知。
南丁格尔的精神感动了很多人,也感动了多位文学艺术家,赋予他们创作的灵感。
杰里·巴雷特(Jerry Barrett,1824—1906)是英国维多利亚时代的一位画家,克里米亚战争期间,他专门去往前线,画下大量素描,回来后创作了两幅油画:《仁慈的使命:南丁格尔在斯库塔里接受伤员》(The Mission of Mercy: Nightingale receiving the wounded at Scutari)和《维多利亚女王首次看望伤兵》(Queen Victorias First Visit to her Wounded Soldiers)。这两幅绘画,作为表现克里米亚战争姊妹篇,已经成为巴雷特的著名作品,《看望伤兵》于1856年5月在伦敦皮卡迪利大街的皇家画廊展出,画于1858 年的《仁慈的使命》现在已是伦敦“国家肖像画廊”的珍贵藏品。
亨丽埃特·雷(Henrietta Emma Ratcliffe Rae,1859—1928)也是英国维多利亚时代的著名画家,她1854年的画作《斯库塔里的南丁格尔小姐》描写南丁格尔提着一盏灯,深夜来到伤病员的床前探望他们,因此,此画常被标以《提灯小姐》,被认为是一幅很有特色的作品,也是女画家最著名的画作。
另外,笔者还从自己所藏的《女治疗师画史》(Elsabeth Brooke:Medicine Women A Pictorial History of Women Healer,1997)中看到一幅题为《南丁格尔在斯库塔里克里米亚军医院》的油画。作品没有署艺术家的名字,但画作全面表现了“提灯小姐”的工作:由于伤员太多,都只能挤在一个条件简陋的大病房里;虽然已是深夜,有的医务人员仍在忙碌,但见南丁格尔左手握一杯水、右手提着灯来了,本来都已入睡的伤病员有的坐了起来,有的欠起身子,瘫在床上的也转过脸来,以感激的之心来亲吻这位“斯库塔里天使”的身影。
除了画家,美国大诗人亨利·朗费罗特地还在1857年写了一首赞美诗,歌颂佛罗伦丝·南丁格尔。诗中写道:“……回廊阴郁而沉闷,/地面寒冷而坚硬。//在那不幸的房子里,/我看到一位提灯小姐/穿越透着微光的黑暗,/从这间徐徐飘到那间。//就像处在极乐的梦境,/这些无语的患者,/便转身去亲吻她那/落在模糊黑墙上的倩影。”
南丁格尔在克里米亚战争中所表现出的“英勇和牺牲精神”多次得到维多利亚女王的表彰:1855年11月,女王御赐她一枚胸针,并在给她的信中称颂她说:“在充满血腥的战争中,你表现了基督徒崇高的牺牲精神。……你的功劳比起勇敢的将士们,犹过之而无不及……”战争结束后,南丁格尔回国,被视为一位民族英雄。但她仍继续为改变英国军队的卫生工作而努力。1857年,她促成皇家陆军卫生委员会成立,同年军医学校建立。1860年,她用公众捐助的南丁格尔基金50000英镑在伦敦圣托马斯医院建立了以她名字命名的世界上第一所護士学校,后又创建了助产士及济贫院护士的培训工作。她这些工作都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到她感受上帝的召唤50周年――1887年之际,英国至少有16所医院的院长都是南丁格尔护士学校的毕业生;从她护理学校培养出来的护理们又带领护理师资去往美、德、澳、印和瑞典、锡兰、加拿大等国,按照她的规范建立起4所这样的学校。为表彰南丁格尔毕生献身护理事业的功绩,1907年国王爱德华七世授予她功勋章。为了纪念她的成就,1912年,国际护士理事会将她的生日5月12日定为“国际护士节”,以缅怀和纪念这位伟大的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