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寻到了一抹绿意

张寅玲

一直都觉得，我和父亲的关系有些灰暗。

他太严厉，没有亲昵的呼唤，没有开怀的笑容，没有幽默的玩笑，没有柔软的爱意。每当我拼尽一个小孩的全力做好一件事情，满怀期待能得到一点表扬时，他的目光总是平静地扫过。我眼里噙着泪仍不甘心，试图从他的眉梢眼底找到一点向上的弧度，得到的却是更深的伤心。

春暖花开的季节，我有了自己的孩子。温软的婴儿照亮了我的生命，他眼睛里有闪烁的星光。我想，我会给他全部的爱意，弥补自己那份难以言说的疼痛。

父母来帮我照顾孩子。一个平常的午后，和煦的阳光沐浴中，我们各做各的事情，父亲抱着孩子靠在沙发上，等我回头看时，他们竟然一起睡着了。

阳光浅浅地照进来，投在地板上，灑下淡淡的光辉。风吹着阳台上晾晒着的小小衣服，香香的味道让人想闭上眼睛深深呼吸。父亲微微靠在沙发上，神情疲惫而满足，眼睛闭着表情舒展，额头的一些皱纹不笑时也能看得见了，留了一辈子的板寸仍是精神地竖起，却已不见当年的风发意气。

父亲臂弯里，是我的孩子。父亲睡着了，两臂却端正地用着力，将婴儿稳稳地托在胸前。孩子小脸蹭着外公，睡得憨熟而香甜。一老一小的呼吸一起一伏，他环抱着他，他全身心偎依着他。

父亲忽然醒来，看着我，不好意思连声说：“哎呀，怎么睡着了。”可又忽然低下头快乐地：“你看，他睡着多像你，真好！”

我倚在门边，泪凝于睫。

我一直以为，别人家女儿的与宠溺是我未曾得到的遗憾，所以我拼命读书争取独立，像一个男孩子一样怀着勇气闯世界，却在这个午后忽然读懂你。你对我的爱从未少过半分，你珍藏着我的每一张奖状记得我的每一点进步，你在我的背后默默担心默默期待，看我越走越远，熬白了头发苍老了自己，然后沉默地微笑。

父亲，真好！真好，对吗？血脉里涌动的爱意早已注定，你也一定曾在许多个午后这样温柔地抱着我，疲惫却端正地睡去，醒来快乐地惊呼：“你看，她多像我！”

就如，今天这个午后一样。

那天，我寻到了一抹绿意，温暖了我的整个生命。

（江苏省苏州市工业园区星湾学校；215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