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洪范》“五福”之文化内涵初探

李丽雯

（黑龙江大学研究生学院，黑龙江 哈尔滨 150080）

【摘 要】五福观念出自《尚书·洪范》，列于“洪范九畴”，其所蕴含的传统文化及道德理念与当时周朝的社会背景有着紧密联系，具有深刻的时代意义与政治意义。时至今日，五福观念对于我们的文化心理以及福祉观念依旧有着重要意义。

【关键词】尚书洪范；五福；福祉；文化内涵

五福文化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占据重要地位，衍生出了“福禄寿喜财”等概念，既包含了对民族传统的继承，也展现出了人们美好的憧憬。

据《尚书·洪范》所载，武王讨伐商纣平定天下之后，寻访并礼待商朝重臣箕子，并向其讨教治理天下的大道之道，箕子向武王展示了九项治理国家的方法，武王接纳箕子的建议作为治国理民的九条规范，即后世流传的《洪范》“九畴”，第九畴则包含“向用五福，威用六极”：“五福：一曰寿，二曰富，三曰康宁，四曰攸好德，五曰考终命。六极：一曰凶、短、折，二曰疾，三曰忧，四曰贫，五曰恶，六曰弱。”i对于这“五福六极”，就是上天以五福来劝勉众人要与人为善，而用六极来惩戒恶行。因而，五福在包含“福禄寿喜财”等美好祈愿的同时，更是治理国家教化人民的规范。

一、五福之“寿”

追求长寿是人类长久以来普遍而共同的心态，寿亦为五福之首。

周代祈祷长寿的风气盛行，较为常见的祈寿辞有“万寿无疆”、“万年”等。《诗经·周颂·雍》中有武王祈寿的记录：“假哉皇考！绥予孝子...绥我眉寿，介以繁祉。既右烈考，亦右文母。”ii武王向祖先祈求长寿多福，体现了当时周人对寿命的重视。周代之后，始皇帝对长寿的追崇更是达到了一定程度。

位于最高统治地位的王侯尚且将长寿作为终极目标，这也折射出当时的社会状况。人们的平均寿命比较短，加上当时心智初开，时人认为寿命长短是由上天裁决的，因而对天持有敬畏心态。周人对于一些长寿的老者也更为尊崇，老者由于丰富的人生阅历通常被看作是智慧与灵性的象征。

对寿的推崇还体现在周代的养老制度上，周代养老礼在很大程度上是建立在以血缘关系为纽带的宗法制上。周代遵循“同爵尚齿”、“同齿尚爵”的原则，主张年少者对长者的尊敬，这种养老制度的实质是通过推行孝道来实现长幼有序，进而维护统治秩序。

二、五福之“富”

物质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一观点虽是现代社会提出来的，但早在先秦时期的学者们就意识到了这一点。《管子·牧民》篇曰：“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iii就是说粮仓中堆满粮食，人们才会有能力去学习礼仪，才会有气节；丰衣足食，人们才会产生荣辱观。

先秦时期，人们就将“富”与“礼”联系在一起。《史记·列传》认为礼产生于富足，而废弃于贫穷，物质生活得到满足才能去做仁德之事，仁义才能有所依附。《论语》中子贡曰：“贫而无谄，富而无骄，何如？”子曰：“可也，未若贫而乐，富而好礼者也。”孔子深刻的认识到了“富”与“礼”关系之密切。

从古至今，对财富的追求从未停止。洪范五福中的“富”亦是有识之士为使君主推行富民政策而提出的，人民生活富裕，国家实力雄厚，统治才能趋于稳定。“安民”“富民”是古代政治家构建和谐社会关系，巩固统治秩序的核心问题之一。先秦儒家学派则提出明确的政治主张，如“敛从其薄”、“富而后教”。“敛从其薄”是从税收的角度来说，孔子认为在位者应该从实际出发，不要一味横征暴敛。不仅儒家重视富民，墨家、法家等当时较大的流派都曾提出富民思想。

三、五福之“康宁”

“康宁”是治理国家的一个重要内容，也是后世评价统治者功过的重要尺度。

从原始社会到奴隶制社会，人类不仅面临着凶禽猛兽的威胁，更多的磨难则来自于残酷的战乱。《诗经·小雅·采薇》中：“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这里以一种美学上的对比来展现出征战士的复杂心理，将士征战在外，环境恶劣，更加向往安定祥和的生活。周武王通过战争从殷商纣王手中夺得政权建立西周，在战争中受到摧残最严重的无非是寻常百姓，因而新朝初建，最重要的是安定民心，创造良好的环境使其能够安居乐业。箕子提出的五福之“康宁”正是为了劝谏统治者能够安抚民心，使百姓安于生活。西周后期，王室式微，各诸侯国为争夺城池掀起战乱，残酷的杀戮随处可见，连年征战使得百姓苦不堪言，社会安定已经成为一个大时代的呼声。

四、五福之“攸好德”

“攸好德”并不在中国传统文化的“五福”之中，这也是区别“洪范五福”与现代五福的关键之一。“攸好德”这个“德”并不是现代人所说的公众道德或者职业道德之类，而是专指统治阶层的“以德治国”或“以德治民”，强调的是统治者的德行。周代政治家周公提出了“敬德保民，以德配天”的政治主张，他认为王命受命于天管理万民，天命就是人民意志的体现，只有以德治国，以德保民，才能得以配享天命。

周代“敬德保民”也是受到了商朝“尚鬼”思想的影响，商朝崇尚鬼神，商末期政治腐败，君主荒淫，对百姓取之无度，最终奴隶倒戈，朝代更迭，君主自焚于鹿台。周公看到了在这一过程中人民的力量是强大的，所以他在西周之初就提出了“德治”的政治主张。

实际上，在原始氏族社会时期就有人提出过“德”，在《尚书·禹夏书·尧典》中曰：“克明俊德，以亲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协和万邦。”iv这是从一个家庭说起，治理好一个家族，管理好治下百官，才能协调万邦，治理好国家。国家政治和社会治理要做到井秩有序，需要德和刑这两种良好的保障手段和实现途径。

“德”虽然是在周代才系统起来，但并不完善。周代所谓的德指的是统治者的德行，是从维护统治阶级利益的角度出发，强调统治者以德治政，敬德保民。

五、五福之“考终命”

与现代人相比，古人将“终命”等身后事看的更为重要。“考终命”，也就是尽享天年，长寿而亡。春秋战国时代社会混乱，诸侯征战，民不聊生，人们更迫切地希望生活安定，老有所依，寿终正寝，因而“考终命”亦是时代的呼声。

周代箕子提出“考终命”，用现代的目光审视，亦有劝人向善，与人为善的意义。对于统治者来说，意在使执政者重视治下疾苦，明白“善终”对于百姓的重要性。到春秋时期，孔子提出“终极关怀”这一哲学概念，“终极关怀”虽然是以精神层面为中心，也是对“终命观”的深化，孔子的死亡意识是围绕“仁德”展开的，他认为死亡意识的实质是“生”，是為了使得人生更具有意义。

六、小结

五福并非彼此独立，而是息息相关。“富”使人获得足够的生活的物质，生活质量提高，才能健康长寿，也就是富而康宁，康宁而寿，寿而考终命。从另一方面来讲，“攸好德”就是人人向善，涵养好，精神上富足，则又有益于“康宁”，则“寿”。五福虽然是被作为治国理政的策略提出的，但其对于现代社会也具有重要意义，尤其是对于如何应对近几年道德严重滑坡有着重要参考价值。

注释：

i 江灏、钱宗武.今古文尚书全译[M].贵州：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

ii 孔丘、孟轲等.四书·五经[M].北京：北京出版社.2006年版.

iii 姜涛.管子新注.齐鲁书社.2006年版.第1页.

iv 江灏、钱宗武.今古文尚书全译[M].贵州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2页.

【参考文献】

[1]江灏、钱宗武.今古文尚书全译[M].贵州：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

[2]孔丘、孟轲等.四书·五经[M].北京：北京出版社.2006年版.

[3]姜涛.管子新注[M].齐鲁书社.2006年版..

[4]司马迁.史记[M].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版.

[5]戚文、李广星.墨子十讲[M].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