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非
周梅森说
我的创作一直在关注老百姓的生活。我此前的几部反腐小说同样非常精彩,它反映了我们国家各个不同时期的社会政治生态。我想看过《人民的名义》的读者们,不妨再看看《绝对权力》《至高利益》《我主沉浮》等六部政治小说。相信你们会有所得,相信你们也会和我取得同样的共识。如果你们喜欢《人民的名义》,我相信你们会喜欢这六部小说。
成名于上世纪末,沉寂整整八年
90后们认识周梅森多半是因为这部正360度无死角火遍各个角落的《人民的名义》,事实上,周梅森的文坛地位早在上世纪末就已经奠定。
周梅森当过矿工、文学编辑,挂职出任过政府官员,下海经过商,从事过房地产开发、实业经营、证券投资,现为国家一级作家,有突出贡献的中青年专家,中国作家协会主席团委员、江苏省作家协會副主席,享有国务院特殊津贴。著有《人间正道》、《中国制造》、《绝对权力》、《至高利益》、《国家公诉》、《我主沉浮》、等一批极具影响力的政治小说,这些小说均被其亲自改编成影视剧,并屡创收视纪录。也多次荣获国家图书奖、全国五个一工程奖、全国优秀畅销书奖、中国电视飞天奖、中国电视金鹰奖等,周梅森也因此被誉为“中国政治小说第一人”。
炒股是兴趣,写作是事业
1994年,周梅森便进入证券市场,是江苏最早的十个大户之一,曾经几乎所有稿酬都投入了股市。2005年,周梅森对金丰投资股权分置改革方案说不,呼吁中小散户团结起来,在股东大会上投票否决大股东的股改方案。由此诞生了后来记入中国证券史的三封著名公开信:《作家周梅森致全国流通股股东的一封公开信》、《周梅森致非流通大股东并国资部门的公开信》和《周梅森致管理层的公开信》。他也因此被提名为2005年CCTV中国经济年度社会公益人物。
之后,股改启动的历史性大牛市给周梅森带来了巨额的财富增长。尽管炒股赚了很多钱,但周梅森始终认为那是副业。
“写作是我终身的事业,炒股那是我的兴趣。也就是我们赶上了这么一个时代,我想一个聪明人都不会错过吧”。
周梅森1983年发表的第一部小说《沉沦的土地》说的是煤矿行业的故事,早年出版的12卷本《周梅森文集》中,只有3本是现实题材小说,其他9本都是历史小说,如今他却堪称“中国政治小说第一人”;早年的周梅森,在某市政府挂职做过一年的副秘书长,如今他的小说中却触及省委书记一级的高官;从1995年至今,他已经写了包括《人间正道》、《天下财富》、《中国制造》、《至高利益》、《绝对权力》和《国家公诉》等政治小说,但他自己却不是党员。这种反差背后包含着哪些故事?
没有完美的一把手,道德品质是关键
周梅森政治小说对为官者的道德品质相当看重,理想人物往往都是品德高尚的人,比如《至高利益》中的李东方,《绝对权力》中的齐全盛、刘重天等,《国家公诉》里的叶子菁、唐朝阳;而反面人物的政治品德往往也是十分低劣,比如《至高利益》中的赵达功,《绝对权力》中的赵芬芳,《国家公诉》里的王长恭等。
周梅森说,他十分看重为官者的道德和人格。他说,如果一个人不为官,他道德品质再坏,产生的危害也有限;做了官,如果他的道德品质很差,那造成的危害就相当大了。比如赵达功这样的人物,他不贪也想干一番事业,自己的妻子贪污,他立即移交司法机关;他对省委书记的反击也很有道理,但是观众看完了《至高利益》后却觉得他很坏。赵达功的妻子批评他,“你就把这个省当做你自己的家,你在挥霍人民的血汗钱的时候心里从来没有想过老百姓”。这就是为官者不讲政治道德。
但是周梅森却经常强调制度建设和法制建设,《国家公诉》的主题歌是周梅森自己作词的,其中有一句“青天梦遮断了一个民族的钢铁之躯”。周梅森说,中国的“青天梦”太长了,总盼着出现包青天,但解决问题最后还得靠制度建设。一方面强调制度建设,一方面强调为官者的道德品质,两者会不会矛盾呢?
周梅森解释,其实不光是道德判断,还有历史判断、价值判断。看完之后,读者或者观众会想: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如果仅仅讲人格、讲道德判断,没有讲到体制,那就不够透彻”。
很多政治题材的小说,总是会把最高位置的领导人塑造得高大上,理想化到臻于完美。但是周梅森的小说却没有采用这样的模式,反而一把手往往都有一些问题,比如说《至高利益》的钟明仁,《绝对权力》里的陈百川。
周梅森说,他觉得这样写更加真实,更加生活化,而且他从来不相信一把手就会没有问题,“还是根据生活本身的规律,尽可能还原生活本身,而且生活本身没有模式”。
塑造理想人物,不是为了掩盖现实
周梅森说,首先得塑造一个理想人物,其次还是一个立足点的问题。“我对改革开放充满真实的感情,不希望我们的改革开放被打断,不希望中国再回到几个人穿一条裤子,穷得吃不上饭的年代,不希望社会出现动荡从而影响我们综合国力的提高”,有了这样一个立足点,他下笔就会有一个度:虽然还存在问题,但作品必须给人以力量,于是在他的作品中必须出现理想人物、理想人格。
那这样会不会欺骗百姓呢?周梅森觉得不会,从长远的历史来看,我们还是能够出现像李东方、齐全盛、刘重天这样的理想干部。第二,我们确实有很多优秀干部,否则怎么可能会有20多年改革开放的成就呢?第三,如果有人真的不相信还有优秀的干部,那好,我就说至少我的作品还能给各级官员树立一个标杆,告诉他们真正的好官是这样的。毛泽东当年曾经说过,严重的问题是教育农民,而周梅森觉得现在严重的问题是教育干部。
周梅森的《梦想与疯狂》是一部批判现实主义与理想主义完美融合的典范作品,也是目前其唯一一部尚未改编影视的代表作。孙和平、杨柳、刘必定的亮相,是产业资本和金融资本的融合与博弈,是财富欲望与道德坚守的博弈,这给读者呈现出一幕幕既陌生又熟悉,既勾心斗角又波澜壮阔的深度现实场景。《梦想与疯狂》讲述了一个资本时代呼啸而至,并以其排山倒海的力量改变人们生活和命运的时刻。
虽然《至高利益》差点被“毙”,虽然《绝对权力》经历了7次大的修改和8个月的严格审查,不过周梅森说,不管历经多少磨难,但是《至高利益》、《绝对权力》等还是与观众见面了,这在以前是难以想象的,这表明我们的法制在一步步健全,民主文明在一步步前进,“我所有的作品都是在这样一个前提之下:那就是,我们充分肯定政治文明、民主法制、经济生活等都在不断前进,然后才谈问题”。
高产源于生活带来的丰富素材
有人说周梅森老是这样写下去,每年写一部,是不是批量生产?会不会不够成熟?“其实不会,生活太丰富了,如果仅仅写我自己的感受,写生命的哀叹,那早就枯竭了。”周梅森说,写《至高利益》时,他绝对没有想到要写《绝对权力》,写作过程中,他去了不少城市,很多朋友提供的素材促使周梅森不得不思考权力是怎么异化的,思考的结果就是《绝对权力》。在《绝对权力》中,他描写了一些经济领域的腐败案件,于是很多人又把关于经济领域腐败的素材提供给他,于是他完成了一部关注权力经济的小说,定名为《我主沉浮》。
周梅森说,他和上至省部级,下到基层的官员交朋友,很多官员在和周梅森把盏的同时,会向周梅森讲述他们在官场上的悲欢;周梅森自己做过市政府的副秘书长,对官场手法也有所了解,上过当、吃过亏。此外,他还有一个生活基地,那就是自己的家乡。家乡的领导班子已经换了好几届了,但这些人和周梅森都是朋友。
写了那么多作品,承载了那么多声誉,周梅森会不会淡出政治小说的写作舞台?
周梅森如是说,如果生活不能激励我,没有我的生存空间了,那我就淡出。我所说的没有我的生存空间,有两点:第一是说没有新的东西激励我,没有新的东西让我激动、让我震撼;第二如果这些让我震撼、激动的,我写不出来或者写出来后无法和观众见面”。哪些东西还能让周梅森震撼呢?周梅森说,是一种新的思想发现,“看有没有印证我思想发现的毛茸茸的生活、生活事件、生活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