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彩拼盘里的建筑师———英国建筑师威廉·艾尔索普的建筑设计之路

本刊记者 黄定坤

色彩拼盘里的建筑师
———英国建筑师威廉·艾尔索普的建筑设计之路

本刊记者 黄定坤

个人档案

威廉·艾尔索普，教授，英筑普创设计总监。大英帝国荣誉勋章获得者，英国皇家注册建筑师，英国皇家美术学院院士。作为世界级的建筑大师，Will Alsop在2000年荣获大英帝国荣誉勋章以及全英建筑最高荣誉史特灵奖(Stirling Prize)，在世界建筑界享有盛誉。之后，由Will设计的位于加拿大多伦多的安大略艺术与设计学院则赢得2004年英国皇家建筑学会世界建筑奖。2009年Wired杂志评选他为“世界上最有创造力的建筑大师”。在不断获取世界大奖的同时，Alsop教授也是皇家艺术协会的成员,英国皇家建筑师学会和加拿大皇家建筑学会的成员，以及维也纳技术大学建筑系主任，并在全球多个学校担任客座教授。

梦想——彩色土地上的奇幻小屋

1947年的那个大自然色彩最丰富的季节，威廉·艾尔索普诞生在英国北部小城北安普敦郡的一名会计师家庭。那是个古典建筑与乡村色彩组合成的现代装饰画的拼盘，冰爽的晨风里都满是湖光山色与花花草草的味道，大自然的色彩与味道陶冶了小艾尔索普的情趣，他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使用色彩来表现自己的幻梦，特别是用小小的积木玩具，搭建起一个色彩丰富的建筑空间时，他就很兴奋。他曾对自己的会计师父亲说，他想做个真正的建筑师。父亲笑着拍拍他的小脑袋，用正在演算一串数字的笔敲敲他的小鼻子，说：“你的想法很好。要是不懂数字的秘密，不知道计算的乐趣，你能搭建一幢真正能居家住人的楼房吗？哈哈，你还是学着把数字演算好了，再做梦吧。”

小艾尔索普眨眨明亮清澈的眼睛，看着色彩拼盘似的原野，咬咬牙，用坚定的口气说，我一定要自己设计建造一幢房子，在蓝色的小河旁，绿色的树林边，五颜六色的鲜花环绕，每一个早晨，阳光都会亲吻着光滑的土墙升起来，红色的屋顶与宝石蓝的窗户像圣桑的曲子一样明快愉悦。

1953年艾尔索普6岁时，真的为母亲设计了一幢房子。后来，他把这幢带着童年梦想的奇幻小屋，建在了新西兰一片很像北安普敦乡村色彩的土地上。

学艺——画一块属于自己的砖头

从小父亲就对艾尔索普管教严厉，父亲对工作的严谨与认真，既影响了他正在成长的个性，又与他向往自由的思维相冲突。父亲常对他说，认真地做好每一件事，包括一个小小的细节都不得马虎。他上学读书时，正是这样要求自己的，可是有时，他也与同学们自由地玩闹，在酒吧或娱乐场所轻松地嬉皮一下。在他16岁时，他尊敬的父亲去世了。他悲痛地安葬了父亲后，一个人坐在北安普敦阿什比花园里，看着眼前色彩鲜明开满紫色小花的草地，还有辽阔的天空，想自己再不能像块老木头坐在课堂学习那些不喜欢的东西了，该按自己设计的路走了。16岁，该是个男子汉了，他幼年当个建筑师的梦该从这一刻开始，一步一步去实现它了。这时候，他很认真地去观赏了北安普敦那些古老典雅漂亮的宫殿式建筑与教堂、宁静的茅草和石头建成的村舍、绿色乡村田野，还有造型自由奇异现代的酒吧，那不就是各种形体与色彩精心组合构成的现代油画么！

当然，他离开了学校，功课不能丢下不管，他选择在夜校完成高中课程。

北安普敦大学艺术学院的亨利·贝德教授，是对艾尔索普影响最大的导师。艾尔索普曾经跟他学习过绘画。他记得，亨利·贝德导师拿来一块砖头给他，说：“你观察细仔点，把它画下来给我瞧瞧。”艾尔索普拿着砖头想，这么简单呀，我可以画得很细腻很真实，不比给它拍个照强。他开始画了，受光面与阴影面，每一个明暗交界线，还有砖头上面粗糙的质感，他都画得很仔细，很清晰。哪知，亨利·贝德导师看见他的画作后，气得脸都变形了。他大发雷霆，指着艾尔索普的画说：“你看看，这条线条这些灰影子，在画上算是什么？你怎么连一点绘画的感觉都没有？这些那些，全画得实实在在，破坏了整个画面的视觉效果！你的感受呢？感觉呢？情绪呢？创造的想象呢？”亨利·贝德导师坚持要这个年轻的学生用最纯粹的线条重新画，他说：“你只有这样画，才能够参透一块砖的形体以及它的比例分配，才能画一块属于自己的砖头。”艾尔索普每天都会花上三个小时来画这块砖头，他不是贸然提笔就画，而是先观察思索，从点线面构成的空间关系来思索，用线来表现此时对这块砖的理解与认识。赋予这块砖头自己的思想与情绪。康定斯基说过，外在世界及内在世界的每一种现象，都可以用线条来表现。在画一幅画时，作为基本元素形式的点线面与精神内容的关系密不可分的，特别需要注意的是，在形式与内容关系问题上，康定斯基强调的重心是内容，是内在需要，是内在心灵，是精神内容。艾尔索普一边思索，一边画画，三个月后，他终于交出了让导师满意的画作，导师终于认可了他能够从空间形体上，抓住最本质的东西，画出一块真正的砖头。此后，他们又练习画了罐头等实物。这些练习，对他以后成长为一个建筑师，帮助很大。

创作——一次充满探索与冒险的精神之旅

1971年7月，21岁的艾尔索普就读于伦敦建筑联盟（AA），在对建筑设计与艺术理论的系统学习中，他还参加了法国巴黎篷皮杜中心建筑的设计竞赛，由于他的独创与出奇出新的建筑设计，获得大赛的第二名。第一名是当时很著名的意大利建筑设计大师伦佐·皮亚诺和英国建筑大师理查德·罗杰斯。大学毕业后，曾经跟随当时很有影响的现代主义建筑师麦克斯·韦·弗利和简·德鲁夫妇工作过，之后他又跟随世界知名建筑师塞德里克·普赖斯（Cedric Price)学习了大约四年时间。

在跟着普赖斯学习的那段时间，艾尔索普开始思索自己的建筑创作。结构主义与后现代美术，给予他很多的启发，特别是留存在心里的老家北安普顿郡一带炫丽的田园色彩，那种立体拼图似的风光，成了他以后独立进行建筑设计时的灵感。他认为，建筑创作同美术创作一样，不是为了一个既定的结果才创作，而是从一条路进入，并不断丰富完善起来的冒险。创作的内容不是事先设计的，而是从拿笔开始创作，一点点一步步丰富起来，直到完成。他认为，任何建筑都与人和环境习习相关，离不开生活本身。一个建筑师的创作，并不是搬一幢房子放置在那里，而是要了解并研究建筑之地的历史、民生、习俗，特别是住房使用者的嗜好、情趣与文化品位，这些都要求一个建筑设计师在创作之前拿出细致有效的调研资料。只有这样，才能创作出一座既是自己独创的，又能讲述生活故事的，并受到使用者欢迎的建筑物。

创业——从泰晤士河北岸到TESTBED1

1981年初春，艾尔索普和他的同学约翰·莱尔在伦敦泰晤士河北岸的哈默·史密斯合伙成立了一个建筑设计公司，名为：艾尔索普&莱尔。随后，同学简·斯托梅尔也加入了。在整整十年的初创时期，他们共同付出了汗水与心血，在艰难创业的日子里，他们也认识到，市场的需要对建筑设计同样重要。1991年，约翰·莱尔独自创立了自己的公司，离开了他们的团队。艾尔索普为老朋友举杯送行时说，我们合作是愉快的，我们分别也是痛快的。因为我们每个人都脚踩自己的路，都有远大的前程。之后，他把自己的公司改名为：艾尔索普&斯托梅尔。

艾尔索普与他的合伙人接手的第一个设计项目，就是位于英国诺福克的谢灵厄姆一个游泳池。那是1984年，尽管只是一个小小的项目，他们也当作一部大作品来设计。这里紧挨着风光美丽的卡迪夫湾，依傍着一个游乐中心，正好发挥艾尔索普对色彩的敏感追求，那种与环境和谐又明快醒目的色彩，使这个游泳池一建成就成了这里的一个亮点。此后，他接到了来自德国的大量设计项目，包括著名的德国汉堡港那样的大项目。1994年，由他构想设计的位于法国马赛的一幢建筑，由于新颖的外形和与环境谐调的色彩，被当地人称为“蓝色巨人”。几年后，他们的事业进入了21世纪，为了事业和面临更大的挑战，他与斯托梅尔分开经营自己的公司，他组建了自己独立的公司——艾尔索普建筑事务所。在整个世界像迎来早晨第一绺阳光一样迎来新世纪时，艾尔索普也获得了盛誉：全英建筑业的最高荣誉“斯特林奖”和“大英帝国勋章”。这奠定了他在世界建筑界受到尊重的地位。

2006年初，艾尔索普作出了他人生中的一个重大决定，把自己的建筑事务所出售给一家主要做建筑工程的公司，名为SMC集团，筹集了一笔资金，就是为了开创自己的事业，实现自己的梦想。2009年10月，他加入了总部设在伦敦的RMJM事务所，在这里做国际部的总领导者。两年后，艾尔索普离开了RMJM事务所，创立了英筑普创（aLL Design），将公司分别设立在英国伦敦和中国重庆两地。

就在这时，艾尔索普涉足旧建筑的改造。他的“英筑普创”位于英国伦敦的事务所，就是在巴特西的一栋楼房里，这里曾经是一个旧的制奶品房。经过艾尔索普精心的设计与改造，今天这栋楼已经更名为“TESTBED”(实验床)，为开创事业的先锋艺术家与其他新生的设计创意公司提供工作场所。就连英国非常有名的设计师维斯沃德（VZUZAN WESTWOOD）也将自己的设计事务所建立在这里，他觉得是这里的创新思维与自由的先锋精神，还有敢于表现自己的勇敢感动了他，只有在这里工作，才有更加开阔的创造空间。实验床里还有一个“涂鸦酒吧”（DOODLE BAR），允许所有人随意在墙壁上作画，发泄情绪表现自己。在这个天天都发生动人故事的建筑空间里，艾尔索普发现了建筑的新意：生长中的建筑。一个建筑师不光是创造新建筑的大师，更是复活旧的濒临毁灭的旧建筑，使它继续生长，延续它的历史故事的魔术师。基于这种新的理念，他把自己设在中国重庆的“aLL Design”安置在正在改造的一座旧印刷厂内。像长江与嘉陵江的汇合，这座旧印刷厂改造后，处处体现出了新与旧、东方与西方在审美艺术与建筑元素方面的融洽，赋予了让人激动的新的生命力。他把伦敦的实验床称为“TESTBED1”，把重庆的这个既有建筑改造项目标记为：“TESTBED2”。也许，他是希望在生长的建筑里面，开放出更多的新鲜的花朵来。

一个阳光满窗的早晨，在重庆长江岸边的原印制二厂改造的“aLL Design”工作室里，艾尔索普倒满一杯英国木桐酒庄的红葡萄酒，透过香气满溢的玻璃杯，看着落地窗前的阳光，他笑了，那是一种神秘的色彩，朦胧中透出一片鲜亮的金色。他吸一口香烟，把烟雾朝那种神秘的光芒喷去，思绪也跟着烟雾走向了遥远。这么多年过去了，幼年的梦，青年时代执著的追求，像一朵又一朵开放的花儿一样，以灿烂的姿态一个又一个地实现了。当然，也有些凋谢了。艾尔索普曾经估算过，他设计的作品仅仅只有10%被建造完成。他承认道，自己对于经济管理从来都不是内行，好些时候建筑成本的上涨，加上那个年代的人们还不认可前卫的设计元素，导致公司几次濒临危机。但他喜欢阳光，喜欢阳光下艳丽的色彩。他的工作室都建在阳光的簇拥中，在这里享受阳光的同时，更能对事业充满信心。

他喝一口注满阳光的葡萄酒，笑了，对着窗外在雾气中升腾的城市说：“这就好比打网球，你需要一直反复做那些动作，不管打输还是打赢，只要你在做，就一定能获得快乐。你可以不去管那些业主是否同意你设计的项目，把失败忘掉。只要你心里还有想做的欲望，你就该满怀信心去追求。你就可以在素描本上重新开始，随意绘画寻找灵感。建筑设计就是从握笔在素描本上画上第一笔开始的，一步一步走下去，享受艺术创作的快感。”

艾尔索普教授在工作中始终秉承一个原则，建筑既体现了社会变迁和革新的轨迹，又是社会变迁及革新的象征。这一观念体系指导着其对个体建筑的设计，并进一步延伸适用于更为广泛的都市化和城市发展领域。艾尔索普教授在建筑设计中，摆脱了既定模式的束缚，使得整个建筑流程更具流动性和透明性，赋予了建筑更加持久的生长与生命。他设计的那些前卫、现代建筑，大部分都是在当地环境与生活形态里找到灵感，那些充满活力、明亮鲜艳的色彩启发了他的创造，从而设计出了让人称道的不同风格的建筑物。像荣获英国皇家建筑师学会斯特林奖的佩卡姆图书馆、荣获皇家建筑学会国际建筑奖，DX设计效率奖，多伦多建筑及城市设计奖的安大略艺术与设计学院项目、荣获公众信任奖和英国皇家建筑师学会伦敦地区奖的菲伍德儿童中心项目等。如今，威廉·艾尔索普成为当代最著名的建筑家之一，正像一本名叫《Observer》的杂志所说，艾尔索普的建筑“常常颠覆着大众的建筑观点，用实际作品告诉社会，当你把建筑建到空中的时候，地下是花园，而生活在其中的人们更加享受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