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背景、父母期望与子女认知能力

2017-06-30 08:27张奇林李鹏
关键词:学历子女变量

张奇林++李鹏

摘要:采用中国教育追踪调查七年级和九年级学生数据,通过OLS回归模型进行实证分析,研究发现:家庭经济条件和父亲职业对子女认知能力并无显著影响;在低年级中母亲职业对子女认知能力影响显著并呈“负正负”的倒“U”型变化,在高年级中这种趋势不显著,仅母亲职业为“农民”时对子女认知能力显著负相关;父母双方学历均显著影响子女认知能力,并呈“正负正”的“U”型变化;另外,父母教育期望和职业期望对两个年级学生认知能力都具有非常显著积极的影响。

关键词:

家庭背景;教育期望;职业期望;子女认知能力

中图分类号:C913.5

文献标识码:ADOI:10.3963/j.issn.16716477.2017.03.0015

一、问题的提出

教育公平性问题当前成为政府关注的重点,也成为社会科学领域近年来的一个研究热点。作为起点公平的重要体现,教育公平对促进社会公平正义和家庭代际流动有着重要作用。政府对教育资源均衡配置和财政投入可以促进教育公平,但家庭背景、父母期望对子女教育的影响也不容忽视。教育成效不仅与政府政策、学校教育有关,还会受到家庭背景和父母教育的影响,甚至随着教育资源丰富和均衡配置加强,这种基于家庭为核心的微观因素对子女教育表现将会产生更为直接的影响。家庭社会经济地位是影响儿童和青少年发展的重要因素,家庭可以为子女提供经济、文化、智力资源支持。国外研究表明,个体早期学业阶段的教育期望对其未来学业成绩和教育获得具有重要影响。国内外学者围绕这一主题也作了许多研究工作,本研究以认知能力作为学业成绩的代理指标,借助于中国教育追踪调查提供的全面、专业、高质量的调查数据,利用最小二乘法构建线性回归模型,旨在解释家庭背景、父母期望与子女认知能力的因果关系。其中主要关注三个问题:一是家庭经济条件、父母学历和职业类型对子女认知能力有何作用,和以往研究不同的是,本研究分别关注父母双方学历和职业对子女认知能力有无差异性影响存在;二是考察连续教育重要阶段转变过程中,父母期望对子女认知能力影响是否具有差异性;三是阐述家庭背景、父母期望对子女认知能力的影响机制。

二、相关文献回顾

关于家庭背景、教育期望以及对教育地位获得的相关研究主要源于国外。布劳—邓肯的地位获得模型在教育和职业研究领域产生了广泛影响,该模型发现教育作为代际流动的中间机制发挥了重要作用,这几乎在所有国家的实证研究中都得到了验证[1]。各国学者都试图在研究中加入新的变量,如智力、教育期望、职业期望等,希望对教育获得进行更进一步的解释。关于家庭背景对教育获得的影响,有研究认为家庭出身好的学生在某些文化领域所具备的知识也更加广泛和丰富[2]。同时家庭教育期望还会受到文化观念和社会心理的影响。美国威斯康辛学派在布劳—邓肯的地位获得模型基础上进行拓展形成了“威斯康星模型”,将教育期望作为中间变量研究教育获得并取得了突破性成果,之后教育期望一直被作为教育获得最有效的预测变量[3],以教育期望等社会心理变量作为教育获得的重要解释变量和家庭社会经济地位作为教育获得的调节变量。斯威尔和沙阿构建了家庭社会经济地位、智力、教育期望和高等教育获得四变量的线性因果模型[4],分析发现,教育期望对高年级学生的教育获得有非常强的影响,并独立于家庭社会经济地位和智力。在后续研究中该模型不断拓展,以职业获得作为最终因变量,又加入学术表现、职业期望、重要他人的影响等变量[5]。威斯康星学派的早期研究普遍认为,高地位家庭子女比低地位家庭子女在认知能力测试中表现得更好,因此有更多机会发展,相对于低地位家庭子女,他们被认为更加聪明或成功,在父母、教师或者其他重要他人(同辈群体)那里有可能获得更多鼓励和支持。教育程度越高的父母,更加看重子女的学术成就,更加强调教育的重要性,更加期望子女获得较高教育程度并增加激励。对子女期望越高的父母,也会投入更多精力参与到子女教育当中,[6]并积极创造更多条件激励子女教育成就动机[7]。另一方面,父母社会资本和文化资本越多,能够为子女提供更多更及时的教育信息,对子女教育期望确立提供便利,并且家长的职业状况对儿童学习成绩具有影响作用。根据国际比较研究,中国父母受到儒家文化强调重视子女教育观念的影响,非常重视子女教育成功并把其视为整个家庭乃至家族的荣耀。美国儿童学习成绩不如中国儿童的原因就在于中国的父母相比美国的父母对子女的教育期望更高[8]。

国内学者针对家庭背景影响子女教育获得的因果关系作了一定研究[915]。尽管研究方法、研究角度以及数据来源不同,但研究结果均证实家庭背景、教育期望对子女教育获得方面具有显著作用。有学者从社会阶层与教育的角度,从父母学历和职业两个方面验证父母社会地位和子女教育期望存在显著因果关系。研究表明,家庭背景好的学生能够继承父母的知识、技术和爱好,这会对学习产生非常重要的影响。相对于国外研究,中国尊师重道强调家庭和父母对子女教育责任的文化传统有可能使各个社会阶层家庭均有着较高的教育期望,因此尽管国内已有相关研究,但基于西方文化背景的理论以及经验研究的“教育期望的社会阶层差异论”仍有一定不确定性,例如我国台湾地区家庭对子女教育较少受到家庭背景因素影响,条件不佳的家庭对子女仍有较高教育期望[16],进一步结合中国经济社会转型以及家庭人口结构特征,传统文化价值观念与西方文化碰撞交融等背景,有必要对这种理论对国内的适用性进行更深入的理论演绎、模型推导以及实证检验。

目前国内相关研究仍然相对较少且存在不足,其主要表现在以下方面:(1)利用非专门的教育调查,一方面数据信息不全诸如父母双方背景信息并未纳入调查范围,另一方面地方调查数据由于各地经济社会发展、社会风俗差异较大,因此其结论代表性和解释力有待商榷;(2)由于教育期望、职业期望会根据子女的学业成绩和家庭背景情况会作调整,如果采取多阶段的教育期望测量,对子女成绩表现的解释将会更加有说服力;(3)关于家庭经济社会地位变量操作化不尽一致,比如将父母受教育水平由父母一方較高的学历来测量,但父母的受教育水平和家庭收入与子女学业成就之间的关系受到家庭环境的调节作用存在差异,母亲的受教育水平的调节作用要大于家庭收入。在中国职业女性占据较大比例的城市家庭中,我们在考虑家庭地位时,不应该忽视女性社会地位的存在。可能受调查问卷和数据限制的缘故,已有文献还缺少对父母职业期望的测量。

本研究的主要优势在于:(1)采用全国性调查数据更具代表性,专门的教育追踪调查也使得数据样本更加专业,信息更为丰富;(2)采用义务教育阶段七年级和九年级数据,比较分析不同年级家庭背景、父母期望对子女认知能力的影响;(3)家庭背景数据信息也更加丰富和详细,均包含父母双方的文化程度、职业以及对子女的教育期望,还加入了职业期望变量;(4)选择子女认知能力作为因变量,考虑到父母期望属于心理变量具有一定的不稳定性,家庭背景如果在较长的时间跨度内也可能会发生变动,以大学教育获得作为因变量可能会造成结果估计偏差。

三、研究设计

本部分首先讨论家庭背景、父母期望与子女认知能力三者之间的关系。威斯康星学派早期把教育期望作为中间机制来解释家庭社会经济地位和智力因素影响教育获得的过程。一些学者最早构建由家庭社会经济地位、智力、教育期望和高等教育获得的四个变量组成的线性因果模型。研究发现,教育期望对高年级学生的教育获得有非常强的影响,并独立于家庭社会经济地位和智力。国内学者将父母教育期望作为家庭背景的中介变量和子女大学教育获得的解释变量进行分析。对于家庭背景、父母期望与子女认知能力三者之间的联系以及作用机制,目前研究并未取得一致结论。上文已经提到,中国传统文化重视子女教育,强调家庭和父母对子女的教育责任,“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这句话也反映出子女教育在家庭中的优先地位,特别是农村地区父母希望通过读书上大学这个最有可能实现社会阶层与地位提升的方式让子女走出农村,而具有较好社会经济地位的家庭则希望通过子女教育实现代际传递。因此家庭社会经济地位不同,但可能各个社会阶层家庭均有着较高的教育期望。另外,随着国家对教育支持投入力度的不断加大,教育资源均等化水平不断提高,困难家庭子女上学负担有所减轻,政府对经济困难家庭子女教育的介入可以有效形成对家庭功能和角色的补充替代效应,一定程度上弱化了家庭社会经济地位异质性对不同家庭子女教育的影响。

因此,基于以上梳理,本研究把家庭社会经济地位和父母期望并列作为自变量,独立地对家庭子女认知能力进行解释。我们提出如下假设:

假设H1:家庭经济条件影响子女认知能力,家庭经济条件越好,子女认知能力越好;

假设H2:父母学历影响子女认知能力,父母学历越高,子女认知能力越好,父母双方学历对子女认知能力影响存在差异;

假设H3:父母职业影响子女认知能力,父母职业地位越高,子女认知能力越好,父母双方职业对子女认知能力影响存在差异;

假设H4:父母教育期望影响子女认知能力,父母教育期望越高,子女认知能力越好;

假设H5:父母职业期望影响子女认知能力,父母职业期望越高,子女认知能力越好。

四、数据、变量与分析方法

(一)数据来源

本研究所用数据为中国人民大学中国调查与数据中心联合全国各省的学术机构共同执行的中国教育追踪调查(初中阶段)(CEPS:JH),这是我国第一个针对初中教育阶段群体的全国性、连续性的大型社会调查项目。该调查以2013-2014学年为基线,以初中一年级(七年级)和初中三年级(九年级)两个同级群为调查起点,以人口平均受教育水平和流动人口比例为分层变量从全国随机抽取28个县级单位,112所学校,438个班级约2万名学生。该调查对象包括学生、家长、班主任以及学校领导,并分别设置了相应的问卷。本研究采用了七年级和九年级学生问卷,问卷包括四个部分,涵盖了个人、家庭、学校、联系方式等基本情况,具体见表1、表2。

(二)概念操作化与变量选取

家庭背景指的是一个家庭所拥有的各种资源,在很多研究中它被定义为家庭社会经济地位,其中Duncan等人对家庭社会经济地位的定义得到了广泛认同[17],具体包括父母收入、父母的教育水平以及父母的职业。本研究中家庭背景变量沿用这一定义,但调查过程中学生问卷采用了七年级和九年级学生本人自填的形式,因此对家庭收入掌握不多或了解不够准确容易导致数据质量不高,学生问卷中并未直接询问家庭经济收入,因此本研究用家庭经济条件作为家庭经济收入的替代变量。父母期望包括父母对子女的教育期望和职业期望,即父母希望子女达到怎么样的文化程度以及将来最希望子女所从事的职业。虚拟变量可以用来反映质的属性,通过引入虚拟变量虽然使线形回归模型变得复杂,但对问题描述可以更简明且更接近现实,家庭背景、父母期望均属分类变量,因此本研究将其作为虚拟变量进行处理,具体变量描述和测量如下:

1.因变量主要指子女认知能力。除了调查问卷外,CEPS为七年级和九年级学生分别设计了认知能力测试题,主要测量学生的逻辑思维和解决问题能力,具有国际可比性、全国标准化的特点,并用三参数的IRT模型估计出学生认知能力测试标准化总分。本研究采用这种方法得出的总分来衡量子女认知能力,此变量为连续变量。

2.自变量包括家庭背景、父母期望。根据上文,本研究家庭背景包括家庭经济条件和父母双方的学历和职业。家庭经济条件通过CEPS问卷中“目前你家经济条件如何?”这一问题进行测量,选项包括“非常困难”、“比较困难”、“中等”、“比较富裕”、“很富裕”,以家庭经济条件“非常困难”作为参照组,将此变量划分为四组虚拟变量。父母双方的学历分别根据问卷中“你妈妈的教育水平是?”和“你爸爸的教育水平是?”这两个问题进行测量,选项同为“没受过任何教育”、“小学”、“初中”、“中专/技校”、“职业高中”、“高中”、“大学专科”、“大学本科”、“研究生及以上”。本研究将父母教育水平为“没受过任何教育”及“小学”合并处理作为参照组,将“高中”、“职业高中”、“中专/技校”以及“大学专科”、“大学本科”、“研究生及以上”分别作合并处理,将此变量划分为三组虚拟变量。父母双方的职业根据问卷中“你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这一问题进行测量,选项为“国家机关事业单位领导与工作人员”、“企业/公司中高级管理人员”、“教师、工程师、医生、律师”、“技术工人(包括司机)”、“生产与制造业一般职工”、“商业与服务业一般职工”、“个体户”、“农民”、“无业、失业、下岗”、“其他”。本研究将父母职业为“无业、失业、下岗”、“其他”合并处理作为参照组,将其他职业分别作合并处理,将此变量划分为四组虚拟变量(具体见表3、表4)。父母期望具体包括教育期望和职业期望。其中教育期望通过CEPS学生问卷中“你父母对你的教育期望是?”这一问题进行测量,问题选项包括“现在就不要念了”、“初中毕业”、“中专/技校”、“職业高中”、“普通高中”、“大学专科”、“大学本科”、“研究生”、“博士”、“无所谓”。有学者将期望教育程度按照学习年限进行转换以进行连续性测量[15],本研究重点关注父母对子女是否具有高等教育期望,因此将变量分为二分类的虚拟变量①,具体操作为填写大专及以上文化程度归为一类,编码为1;大专以下的教育程度归为一类,编码为0。对选择“无所谓”样本因无法掌握与本研究相关的变量信息,故从样本中删除。父母职业期望通过CEPS学生问卷中“你父母最希望你将来干什么”这一问题进行测量,问题选项包括“国家机关事业单位工作人员、公务员”、“企业/公司管理人员”、“科学家、工程师”、“教师、医生、律师”、“设计师”、“艺术表演类人员”、“专业运动员”、“技术工人(包括司机)”、“其他”、“无所谓”、“不知道”。同样删除选择“其他”、“无所谓”、“不知道”的样本。关于父母职业和对子女的职业期望涉及到职业分类,之前相关研究使用了戈德索普、霍普等人关于职业阶层划分框架,但这种划分主要是基于国外经济以及社会、人口结构特征,是否适用于国内职业阶层划分需要谨慎对待。基于此,本研究采用的是中国社科院社会学研究所“当代中国社会结构变迁研究”课题组研究成果,根据该研究关于中国社会阶层的分类结果结合问题选项将父母职业划分为四组虚拟变量,将“无业、失业、下岗”作为参照组,把“技术工人(包括司机)”、“生产与制造业一般职工”、“商业与服务业一般职工”、“个体户”以及“国家机关事业单位领导与工作人员”、“企业/公司中高级管理人员”分别作合并处理;父母对子女职业期望结合问题选项设为两组虚拟变量,把“技术工人(包括司机)”作为参照组,将“科学家、工程师”、“教师、医生、律师”、“设计师”、“艺术表演类人员”、“专业运动员”以及“国家机关事业单位工作人员、公务员”、“企业/公司管理人员”分别作合并处理。

3.控制变量包括子女的性别(男性为1,女性为0)、户口、兄弟姐妹数、民族以及自评健康状况。为控制个人成长环境和城乡区域之间发展不平衡性对子女认知能力的影响,本研究引入户口类别和兄弟姐妹数变量,其中户口类别为两分类虚拟变量,农业户口为参照组编码为0②,非农户口编码为1。兄弟姐妹数按照实际子女数作为连续变量处理,独生子女家庭编码为0。少数民族身份带来比如上学费用减免以及升学照顾等政策优惠,因此本研究也控制了子女的民族(少数民族作为参照组编码为0,汉族编码为1)。另外,本研究也把自评健康状况纳入控制变量,通过CEPS问卷中“你现在的整体健康情况如何?”这一问题进行测量,选项包括“很不好”、“不太好”、“一般”、“比较好”、“很好”。将此变量设为四组虚拟变量,以整体健康情况“很不好”作为参照组编码为0。

(三)分析方法

針对因变量为子女认知能力为连续变量,OLS线性回归更容易解释回归结果。本研究首先以家庭经济条件和其他控制变量建立基本OLS线性回归模型,再逐步引入父母学历、父母职业和父母期望。OLS回归容易忽视处于连续教育过程中重要阶段转变,因此本研究对七年级和九年级学生数据分别进行OLS回归,通过纵向比较得出家庭背景、父母期望对子女认知能力影响更具解释力的证据。按照上文关于变量的处理方法以及剔除缺失值样本后,总计11 492份样本纳入模型,其中七年级学生样本数5844,九年级样本数5648。本研究利用spss19.0软件对所有回归模型进行了共线性诊断,各解释变量的方差膨胀因子(VIF)最大值为3.617,最小值为1.371,可认为所有变量通过了多重共线性检验。同时,模型的估计使用了调整的R平方,随着变量的引入可以考察模型解释力的变化。OLS模型不容易规避内生性问题,一方面是被解释变量与解释变量之间的双向交互影响导致,另一方面是设定偏误(遗漏变量)导致。在难以找到十分合适的工具变量情况下,本研究对可能对子女认知能力产生影响的诸如民族、户口、兄弟姐妹数量等因素作为控制变量纳入模型,同时对父母期望教育程度采取不同方式测量以检验结果稳健性,尽量减少内生性问题对本研究实证结果的冲击。通过采用上述方法,本研究可以较好地克服模型变量之间的内生性问题。

五、回归结果分析

(一)七年级学生回归分析

表3是七年级学生认知能力影响因素的OLS模型。模型1检验了家庭经济条件对子女认知能力的影响。结果显示,在控制性别、民族、户口等变量下,家庭经济条件为“比较富裕”和“很富裕”对子女认知能力有显著影响。具体来看,以家庭经济条件非常困难为参照组,家庭经济条件为“比较富裕”的子女认知能力得分比参照组多0.405;家庭经济条件为“很富裕”的子女认知能力得分比参照组多0.422。

在模型2中,在控制相关变量后,引入母亲学历和职业变量以检验其对子女认知能力的影响。母亲职业为“农民”对子女认知能力有非常显著影响(sig<0.001),耐人寻味的是,以母亲为无业、失业、下岗为参照组,母亲职业为“农民”的子女认知能力比参照组低0.232,本研究认为这主要由于城乡差异和母亲学历不同。当前城乡教育资源配置不均衡,相对城市来说,农村地区教育“软件”和硬件配置都相对不够完善,对子女认知能力开发可能存在一定影响。另外,“无业、失业、下岗”主要是针对城镇家庭所言,这种情况虽然会影响当期家庭收入,但母亲可以有相对更多支配时间教育子女,而农民则更多是一种需要长期劳作的职业,对子女教育的精力和时间分配相对就少些,而且城市母亲相比农村母亲学历更高,可以利用自身文化和知识条件帮助指导子女。母亲职业为“教师、工程师、医生、律师”对子女认知能力具有显著影响(sig<0.05),比参照组得分多0.117,但母亲职业为“公务员、企业中高级管理人员”对子女认知能力影响显著为负,也就是比参照组少0.108,出现这种情况本研究认为在中国家庭内部分工中,母亲对子女教育这种家庭内部事务可能要承担更多责任,而本身从事知识密集型或专业技术岗位的母亲在孩子教育方面更具经验和优势,如果母亲职业压力较小以及具有宽松、规律的工作时间都有利于子女教育和认知能力的培养。母亲的学历与子女认知能力呈非常显著的正相关,随着母亲学历的提升,这种积极影响也逐渐提高,以小学及以下学历为参照组,母亲学历为“初中”、“高中(含职业高中)、中专/技校”、“大学专科及以上”分别比参照组子女认知能力得分多0.114、0.214和0.420。

在模型3中,本研究引入父亲职业和学历变量,在控制相关变量后,父亲职业对子女认知能力均无显著影响,这和前文关于父母双方的家庭角色分析结论一致③,而父亲的学历和母亲非常类似,即父亲学历越高,子女的认知能力得分越高,以小学及以下学历为参照组,父亲学历为“初中”、“高中(含职业高中)、中专/技校”、“大学专科及以上”分别比参照组子女认知能力得分多0.105、0.212和0.438。通过与模型2对比分析,父母双方学历对子女认知能力影响存在差异,仅当父母学历为“大学专科及以上”时,父亲对子女认知能力的边际效应略高于母亲。

在模型4中我们引入母亲的职业、学历、父母对子女的教育期望和职业期望。在模型5中引入父亲的职业、学历、父母对子女的教育期望和职业期望。在控制相关变量后,我们发现,家庭经济条件对子女认知能力测试成绩均无显著影响,这和前文的理论分析一致,即家庭经济条件对子女教育没有显著影响。作为实现代际流动的重要动力,在中国传统文化感召和现实社会推动下,特别是在九年义务教育阶段,无论家庭条件如何,父母都希望并支持子女接受更好的教育,政府大力支持和义务教育阶段的家庭教育开支偏少都使得在低年级阶段,家庭经济条件对子女教育表现没有显著影响。同时,母亲的职业对子女认知能力影响和模型2基本一致,母亲职业为“技术工人(包括司机)”也对子女认知产生显著积极影响,父亲的职业仍对子女认知能力均无显著影响。在模型4和模型5中,父母的教育期望和职业期望对子女认知能力具有非常显著的影响,以大专以下为参照组,期望子女获得大专及以上学历的子女认知得分比参照组同为多0.504;父母的职业期望以技术工人(包括司机)为参照组,期望子女职业为科学家、工程师等的子女认知得分比参照组分别多0.251和0.256,期望子女职业成为政府工作人员、企业管理人员的子女认知得分比参照组分别多0.326和0.329。在模型1到模型5中,父母教育期望对子女认知测试得分的边际效应非常突出,在引入父母教育期望和职业期望后,调整后的模型拟合度也有明显提升。

需要特别说明的是,在模型4和模型5中,父母双方学历对子女认知能力影响呈现中间低、两头高的“U”型变化。父母学历为“高中(含职业高中)、中专/技校”时,其对子女认知能力均呈显著负相关,以小学及以下为参照组,其比参照组子女认知得分分别少0.167和0.183,这可能体现父母对子女教育和职业选择方向的影响,拥有低学历的父母希望子女能够接受更多的知识教育,即获取更高的学历和文凭、获取更好的工作以提升家庭地位,而高学历父母利用自身丰富的文化和社会资本为子女接受更好的教育提供帮助,维持延续家庭文化资本优势。通过职业教育获取一技之长从而在社会立足的父母会受自身经历、观念以及周边社会关系的影响,会更希望子女更早接受职业教育走向工作岗位,而接受职业教育在当前环境下对学业成绩相对要求不高,因此,父母对子女的学业要求和教育支持可能就相对要低。

對控制变量的解释。从模型1到模型5显示出兄弟姐妹数对子女认知能力测试表现有非常显著的负相关,每增加一个兄弟姐妹,子女认知测试得分就会减少。民族对子女认知能力也具有显著正相关,以少数民族为参照,子女为汉族的认知测试得分均高于少数民族子女。子女户口总体讲对子女认知能力也有显著影响;自评健康状况在前三个模型中具有显著影响,身体状况较好有利于子女认知能力的提升,但在模型4和模型5中这种影响不显著,子女性别在全部模型中均无显著影响,也就是七年级学生认知能力没有显著性别差异。

(二)九年级学生回归分析

表4是九年级学生认知能力影响因素的OLS模型。和七年级模型一样,在控制相关变量后,模型1到模型3分别纳入家庭经济条件、母亲职业学历、父亲职业学历,模型4和模型5分别在模型2和模型3的基础上纳入父母教育期望和职业期望。从回归结果来看,模型1中只有当家庭经济条件“很富裕”时才对子女认知能力有显著影响,在模型2和模型3中,父母亲学历为“初中”和“大学专科及以上”对子女认知能力具有非常显著的积极影响,但当父母亲学历为“高中(包括职业高中)、中专/技校”均对子女认知能力产生非常显著的负效应,以小学及以下为参照组,父母亲学历为“高中(包括职业高中)、中专/技校”的子女认知测试得分相比要分别低0.199和0.164,不同于七年级父亲职业无显著影响和母亲职业对子女认知能力影响的倒“U”型分布,九年级模型中当父母双方职业为“农民”时才有显著负效应,在引入父母教育期望和职业期望的模型4中,这种情况仍未发生变化。在模型5中,父亲职业无显著相关,父亲学历呈现“U”型相关,教育期望、职业期望影响非常显著。控制变量方面,九年级学生民族、户口、兄弟姐妹数对认知能力具有显著正效应,身体状况为“比较好”时对因变量有显著影响,但总体上不够显著。学生性别变量仍无显著性,兄弟姐妹数整体具有非常显著负效应。

(三)比较分析

本研究对七年级和九年级学生分别建立5个模型进行OLS回归,从整体看,九年级的5个模型调整后的拟合度更高。从显著影响因子、边际效应大小以及作用方向来看,两个年级一致性较高,但两个年级对子女认知能力的边际效应还是有明显差异。在模型2和模型3中,和七年级父母学历对子女认知能力均呈显著正相关不同,父母学历为“高中(包括职业高中)、中专/技校”对九年级学生认知能力显著负相关,因为九年级学生面临升学或者接受职业教育的选择,而父母接受过职业教育对子女选择将会产生重要影响,而传统意义上“子承父业”这种习惯思维使得父母更加倾向于子女选择职业教育。由于职业教育相对更容易获得,因此父母对子女教育的紧迫感和对学习成绩的要求有所放松,父母学历也因此对九年级学生认知能力的影响呈“正负正”U型变化。另外,父母教育期望和职业期望对九年级学生认知能力边际效应要小一些,家庭经济条件对九年级学生认知能力作用更弱,这反映出外在心理强化和条件支持对于高年级学生学习和认知能力影响弱化,个人动机和积极性逐渐发挥作用。控制变量方面,九年级学生户口对其认知能力影响在5个模型中均显著,且边际效应均高于七年级,也就是说相比七年级,九年级学生户口类型对其认知能力影响更大。民族变量分别在两个年级5个模型中均显著正相关,但整体显著性以及边际效应九年级低于七年级,而兄弟姐妹数在九年级学生的5个模型中,除保持非常显著的负效应外,边际效应的绝对值均明显高于七年级,说明兄弟姐妹数对九年级学生认知能力产生更加明显的阻滞效应。

六、结论与讨论

关于家庭背景、父母期望与子女教育选择、认知能力的研究,国外已有大量研究成果。国内学者近年来也作了一定研究,但更多的是把父母期望作为中间调节变量进行研究。受制于数据不充分而尚未开展不同年级、不同教育阶段的对比研究。在此背景下,本研究结合中国传统文化重视教育,强调父母教育责任以及家庭资源侧重于向下一代分配等特点,考虑到当前教育对于实现社会正常流动的关键作用,提出家庭背景、父母期望独立地对子女认知能力产生影响,并作出相关假设,运用中国教育追踪调查七年级和九年级学生数据对理论假设进行实证检验。研究发现,家庭经济条件在纳入所有变量后对七年级和九年级学生认知能力均无显著影响;父母双方学历与七年级、九年级学生认知能力均呈现非常显著的“正负正”U型关系,父亲学历对七年级学生认知能力影响更大,而母亲学历则对九年级学生认知能力影响更大;父亲职业对两个年级学生认知能力均无显著影响,母亲职业对七年级学生认知能力影响呈非常显著的“负-正-负”倒U型关系,仅当母亲职业为农民时对九年级学生认知能力产生显著负效应;父母教育期望和职业期望对两个年级学生认知能力具有非常显著的影响,父母希望子女接受高等教育和从事专业技术类、政府机关、企业管理类工作有助于提高子女认知能力,但这种积极作用七年级学生比九年级学生更为明显。本研究采用两个年级对比有利于避免截面数据可能造成的估计偏差,同时也可以发现家庭经济条件、父母期望变量在低年级和高年级间的作用机制和影响趋势。

本研究也存在一定局限。家庭背景主要从经济条件和父母文化资本两个方面探讨对子女认知能力的影响,并未纳入社会资本以及家庭支持变量,这也将是后续研究的重点。同时由于问卷均由七年级和九年级学生填写,其对问卷的理解能力以及受到当前认知能力、家庭条件或父母教育方式的影响,可能与实际情况存在偏差,从而影响测量的效度和信度。另外,对子女认知能力影响,除家庭因素外,自我认知水平、学校特征、国家政策也会影响子女认知能力,家庭社会经济地位对于不同类型的儿童,其作用途径与影响因素也不尽相同,这几方面的问题需要在后续研究中得以完善。

注释:

①关于教育期望变量,除本研究操作方法外,还有通过将期望教育程度重新编码为教育年限,对其进行连续性测量,但考虑问卷中该问题选项对教育年限有重合区分度不高,如职业高中与普通高中在教育年限上并无差异。因此本研究采用以是否对子女具有高等教育期望进行操作化。

②CEPS学生问卷中问题“你目前的户口类型?”选项有“农业户口”、“非农户口”、“居民户口”、“没有户口”,本研究主要考虑城乡户籍不同而可能存在的家庭社会经济条件和教育资源配置差异,实行居民户口的地区一定程度上说明城乡一体化和公共服务均等化发展较好,因此本研究选择“居民户口”和“非农户口”样本合并,同时剔除了“没有户口”样本。

③王甫勤、时怡雯(2014)研究得出,父辈职业背景对于个人大学教育获得影响作用较小,主要是依据父亲的职业来测量,未纳入母亲职业变量,本研究得益于CEPS丰富的问卷变量设计,补充母亲职业变量并作出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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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王婷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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