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音乐戏剧创作乱象亟待综合治理

2017-06-29 16:46居其宏
人民音乐 2017年6期
关键词:冼星海舞剧剧目

两年前,习近平同志在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中指出,当代文艺创作有数量缺质量,有高原缺高峰,并且存在“机械化生产”、让艺术沦为市场的奴隶、沾满铜臭气等问题。上述这些倾向,在当代音乐创作中不仅同样存在,甚或更为严重。

就以第十一届中国艺术节评选中参评的歌剧、音乐剧、舞剧、民族器乐和杂技剧的创作而论,出现一些思想性、艺术性、观赏性三者结合得较好的作品,例如获“文华大奖”的歌剧《大汉苏武》、舞剧《沙湾往事》、芭蕾舞剧《八女投江》等,但音乐、舞蹈、杂技组参评的不少剧目仍存在诸多严重问题。

一、某些主旋律题材的追风、跟風太盛

例如写冼星海和《黄河大合唱》,就有南方歌舞团的《烽火·冼星海》、军委政工部歌剧团的《天下黄河》,再加上中国歌剧舞剧院的《冼星海》,短期内这一题材就有3部之多。

写“一带一路”题材的剧目,就有杂技剧《丝路彩虹》、舞剧《丝路梦寻》、舞剧《传丝公主》。如果算上同期出现、同一题材的器乐创作,这一题材的作品就更多。

这些主旋律题材、重大题材当然要写,也可以写好,例如《烽火·冼星海》。但对当代艺术家而言,选取这类题材进行艺术创作,非但是一种光荣神圣的政治担当,更是一项严肃崇高的创造使命。实际上,某些领导和艺术家误以为“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对这类题材采取投主旋律之机、取重大题材之巧的态度,一味追风跟风,蜂拥而上,因彼此撞车而造成国家重复投资的现象相当普遍。又兼某些主创人员缺乏基本的职业素养,将这类创作当作一种所谓的“行活”,在艺术上不肯下工夫精雕细刻,而是敷衍了事、粗制滥造,导致作品概念化、公式化倾向比比皆是,艺术感染力低下,令观众大倒胃口。

二、奢靡之风过甚,与艺术质量恰成反比

在当前舞台艺术中,大投资、大制作、大场面的“三大”倾向十分流行,国家和当地政府对一部剧目的投资动辄数百万、上千万乃至数千万,舞台上搞人海战术,豪华服装、豪华场面和高科技声光电技术一应俱全,唯独缺乏一部舞台戏剧作品最该有、也必须有的艺术品格和音乐戏剧魅力。有感于此,有评委发明了一个比喻,叫做“花了钻石天价,买来玻璃碎碴”。

何以至此?我的看法是:一是越是巨额投资,便越能从中捞取到更多、更高的个人利益;二是用豪华包装掩盖艺术上的低能;三是为某些暗箱操作和利益交换留出广阔空间。因此,这是一种严重的艺术腐败,非施以猛药不能治也。

三、剧本质量低下,

是当代音乐戏剧创作的最顽之疾

当代音乐戏剧创作毛病很多,但最根本、最顽固的病症还是剧本创作质量低下。虽然“剧本剧本,一剧之本”的格言人尽皆知,虽然某些剧目的剧作者都是名家大腕,但拿出来的剧本不少是(不全是)质量粗劣之作,不是情节违背情理、漏洞百出、难以自圆,就是戏剧内涵单薄、人物形象羸弱。尤其以历史上和现实中某些著名人物为题材的剧目,常被搞成拉洋片式的、履历化、碎片化的简单而又枯燥的排列,毫无戏剧品格和舞台趣味可言。

用这样的剧本来作曲,即便贝多芬、威尔第、柴科夫斯基再世也很难搞出高质量、有魅力的歌剧和舞剧。因此,这些剧目的整体性失败,在剧本中就已埋下祸根。

四、音乐创作的模式化和晚会化,

是当代音乐戏剧创作的常见病和多发病

我国某些著名作曲家成为当前音乐戏剧舞台创作的主力,委约不断,新剧频出。但综观其作品,尽管时代不同、题材各异,也无论是歌剧或舞剧,仿佛是用一个模子、一个套路刻出来的。这个模子,就是“机械化生产”而非个性化创造;这个套路,就是“晚会式思维”而非音乐戏剧性思维。

故此,个性化的人物主题及其戏剧性的贯穿发展不见了,人物音乐形象的刻画使命横遭抛弃,代之而起的则是依靠毫无特点和个性的晚会式抒情或根本不顾规定戏剧情境的大轰大嗡音响进行平面化的组接和造势。更有甚者,被作曲技法武装到牙齿的某些作曲家,竟然写不出一首旋律优美、委婉动人的咏叹调来,却让大量全国粮票式的口水歌或单靠拼声乐难度让演员频频飙高音的、音调佶屈聱牙的、因此也是既难唱又难听的唱段充斥全篇。

从这个意义上说,当代歌剧舞剧音乐创作的整体可用三句话加以概括:其一,没有个性是普遍的共性;其二,没有特点是最大的特点;其三,没有戏剧性是最令人痛心的戏剧性。

五、市场化对某些艺术品种的戕害

前些时候,国有文艺院团的所谓“转企改制”,给交响乐、室内乐、歌剧、舞剧、民族器乐这些精英艺术品种带来的戕害前所未有,盲目追求“市场化”倾向至今未绝。中央民族乐团创演的民族乐剧《又见国乐》就是最新一例。

该剧将《高山流水》《梅花三弄》《阳关三叠》《春江花月夜》《十面埋伏》《二泉映月》等我国堪称经典的传统器乐曲连同《黄河大合唱》和《春节序曲》等专业作品,在其完整结构选中取若干断片,改变其传统表演方式,以此连缀成篇。且该剧通过演奏员的朗诵,试图沟通历史人物与演奏现场,还花巨资以现代多媒体手段渲染舞台气氛、营造华丽场景。在本届中国艺术节上,有评委举例说,如果某交响乐团推出一部剧目,取名“交响乐剧”《又见贝多芬》,将这位伟大作曲家的9部交响乐、32首钢琴奏鸣曲打乱、切碎之后连缀成篇,辅以现代化声光电技术,再模仿《又见国乐》演奏员做派,让指挥在台上高声朗诵道:“二百多年前,我是德国乐圣贝多芬;二百多年后,我是中国指挥某某某!”

此言既出,惹得全体评委哄堂大笑。然而,这个笑话充满苦涩。国乐当然要普及,但笔者看来,像这样的“普及”,不管有意无意,都是一种误导。

目睹我国当代歌剧、音乐剧、舞剧、民族器乐创作环生乱象,亟待相关党政官员、艺术院团领导者、艺术家、评论家从我做起、从现在做起,进行综合治理。虽然,个人的力量相当微小,犹如一粒沙子,但一粒两粒三粒、百粒千粒万粒,如此戮力同心、聚沙成塔,终有一天,我国当代音乐的精神金字塔必会在世界音乐戏剧王国中傲然挺立。

居其宏 郑州大学西亚斯国际学院特聘教授

(责任编辑 张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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