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轶立 刘 澄
文化距离对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双边贸易往来的影响
——基于1993-2015年跨国贸易数据的实证
尹轶立 刘 澄
文化交流与合作是“一带一路”战略的重要方面,而“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文化距离对贸易往来的影响及其差异性有待深入探讨。从交易成本角度出发,借助Kogut和Singh等的方法构建跨国文化距离的测算指标,利用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双边贸易数据,实证探讨1993-2015年间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文化距离对双边贸易关系的影响。结果表明: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文化距离对双边贸易流量有长期显著的负向影响,且这种影响在样本期间有逐渐加强的趋势,即沿线贸易国家与中国的文化距离越小,双边贸易往来越频繁。文化距离分项维度的实证结果也进一步证明了研究结论的稳健性。而细分地域与收入组别的估计结果表明,欧洲、中低等收入国家子样本中文化距离对双边贸易流量的负向影响更为明显,这意味着中国与欧洲、中低等收入沿线国家在文化融合与包容性方面仍存在较大的提升空间。鉴于此,在推进“一带一路”倡议的过程中应着力优化“软环境”,逐步缩小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文化距离,坚持文化先行,通过加强文化交流与合作来化解和消除相互之间的沟通障碍与贸易壁垒,稳步推动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之间的贸易规模扩大与贸易结构优化。
“一带一路”沿线国家; 跨国文化距离; 文化包容性; 双边贸易; “软环境”优化
习近平总书记在2013年9月和10月先后提出的建设“新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战略构想,引起了国内外的高度关注。国务院《推动共建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愿景与行动》指出,“一带一路”沿线各国资源禀赋各异,经济互补性较强,彼此合作潜力和空间很大,应以“政策沟通、设施联通、贸易畅通、资金融通、民心相通”为合作重点。其中,投资贸易合作是“一带一路”建设的重点内容。根据商务部公布的最新数据,2015年中国与“一带一路”相关国家双边贸易总额达9955亿美元,占全国贸易总额的25.1%,同比增长25%。鉴于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贸易合作已成为“一带一路”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在全球经济复苏乏力、世界贸易持续低迷的大背景下,加强对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间贸易合作的研究,对于促进中国与沿线国家的贸易畅通、推动中国与沿线国家的互利互惠,有着极其深远的理论价值与实践意义。
研究文化距离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之间贸易往来关系的出发点在于:一方面,与既有国际贸易理论的对接和传承。近年来,制度与国际贸易之间的关系正成为国际贸易理论的前沿研究。随着各国经济发展水平提高和要素禀赋差距逐步缩小,通过简单增加要素投入来驱动贸易发展的方式已经难以为继,如何利用制度红利这一新机制来推动国际贸易的新一轮发展吸引着学界越来越多的关注。事实上,贸易从来不是单一的交易关系和经济现象,而是与地理、政治与文化因素密切相关。文化作为非正式制度的重要方面,对国际贸易比较优势、贸易形式和贸易结构具有深远影响。从而,利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作为研究样本,无疑可以为“制度对于国际贸易是否重要”这一论题提供新的经验证据。
另一方面,基于“一带一路”倡议推进的现实紧迫性。“一带一路”是新时期推动我国对外开放区域结构转型、促进我国要素流动转型和国际产业转移、加快我国与其他经济合作国家结构转变、实现国际经贸合作与经贸机制转型的重要战略构想。古代“丝绸之路”主要用于货物流通,而现今的“一带一路”则更为全面,不仅涉及到有形的贸易往来,更是要建设开放包容、可持续发展的经济带,加强基础设施建设等方面的合作,以及密切人员往来、文化交流推动地区共同发展,其开放程度远非古代“丝绸之路”可比拟。但也应指出,“一带一路”沿线国家之间是高度分化的区域,各国各地区在历史发展阶段、文化、政治经济制度、意识形态、种族宗教、结盟倾向等方面具有极大的差异,这种巨大的文化差异无疑会给各国间开展贸易往来带来巨大的交易成本和市场风险。因此,亟需充分了解文化距离的影响效应和存在形式,充分发挥文化在国际贸易中所扮演的“润滑剂”角色,这对于降低交易成本、降低市场风险、强化贸易引力和提升经贸合作层次具有重要意义。所以说,“一带一路”既是一条通商互信之路、经济合作之路,也是一条文化交流之路、文明对话之路(蔡武,2014)[1]。“一带一路”倡议建设向纵深推进为“一带一路”建设中文化与贸易关系的研究提供了现实参考,对发挥文化在双边交流中的桥梁作用和引领作用,更好地实现双边贸易的“美美与共,天下大同”,无疑具有现实重要性和紧迫性。
既有文献探讨了经济发展水平、交通基础设施、地理距离、文化距离等方面因素对双边贸易发展的影响(Anderson et al.,2014[2];Melitz和Toubal,2012[3];Faber,2014[4]),取得了较为丰硕的研究成果。其中,随着经济发展水平提高、基础设施和信息技术的完善,地理距离等传统因素的影响效应有所下降,而国家之间深层次的内在文化差异或文化距离因素影响效应上升,逐步受到了学界的关注和重视。文化距离或文化差异对国际贸易关系影响的研究文献归纳起来主要包括以下两大方面。
从国际研究进展来看,国外研究更倾向于从家庭或企业的微观视角出发将文化距离因素内生在国际贸易的理论和实证研究中。Hofstede(1980)[5]提出用个人主义与集体主义(Individualism/Collectivism)、权力距离(Power Distance)、不确定性规避(Uncertainty Avoidance)、刚柔性(Masculinity/Femininity)、长期方向(Long-term Orientation Index)五个文化尺度来衡量不同国家文化差异、价值取向,随后,进一步将不确定性规避(Uncertainty Avoidance)引入国际贸易的理论模型中,讨论不同文化背景下人们对于未知或不确定性的态度取向对国际贸易决策和行为的影响(Hofstede et al.,2008)[6]。他认为,不确定性规避的文化态度会通过影响合作伙伴选择、谈判行为、信任、对贸易伙伴行为的理解等方式来影响相互间的贸易来往。Rose(2016)[7]认为,一国民众对另一国的印象评价和喜爱程度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双方之间的贸易往来,即在国际贸易中存在“爱屋及乌”效应。利用贸易引力模型和中美面板数据,Guo(2004)[8]认为,相比地理上的接近,语言的相近性在对外贸易中的重要性日益凸显,并且语言对中国贸易的影响比对美国贸易的影响更为突出;同时,宗教差异对贸易影响在发展中国家或地区主要表现为抑制效应,而在发达国家主要表现为促进作用。Linders(2006)[9]指出,非正式制度中的行为规范和人际信任对贸易中的习俗和惯例有着深远影响,并且也有可能会影响到风险认知和偏好,进而影响到国际贸易活动的开展。
从国内研究进展来看,目前更倾向于将文化距离或文化差异作为跨国投资和贸易的一种外部环境,从宏观层面探讨文化距离对双边经贸合作关系的影响。母国和东道国的文化差异是影响新建投资和跨国并购进入模式交易成本的重要因素,因为文化会影响到企业资源特别是人力资源的整合能力(刘兴亚等,2009)[10]。虽然多数文献认为文化距离会带来外来者劣势,也可能带来外来者收益,两者的叠加使得文化距离的影响呈现出复杂的非线性关系。綦建红等(2012)[11]认为,文化距离对OFDI 区位选择的影响不是简单的正负向关系,而是存在非线性门槛效应。臧新等(2012)[12]认为,表征两国文化相似程度的变量文化距离是文化出口中最具决定性的因素。黄玖立和周泽平(2015)[13]指出,文化折扣对于文化产品贸易的不利影响在文化附加值高的核心文化产品出口贸易中尤为突出。黄新飞等(2013)[14]选择遗传距离作为文化异质性的度量指标,并认为遗传距离对双边贸易流量起着显著的阻碍作用,随着时间的推移呈递增趋势。利用中国与41个国家间的贸易数据,曲如晓等(2015)[15]发现,文化差异对中国文化产品出口的扩展边际影响显著为负。田晖和蒋辰春(2012)[16]研究表明,国家文化距离对中国贸易存在双重影响,文化距离增加了两国之间贸易的搜索成本、沟通成本和诚信风险,从而给两国间的贸易往来造成了一定的负面影响。
已有理论和实证研究主要从外来者劣势、交易成本、信息不对称等角度,重点研究了文化距离对跨境投资及贸易往来所具有的影响作用以及内在作用机理,且大多都确认了文化因素对国际贸易产生的影响,为深入理解不同文化背景的国家间或区际间贸易差异和来源,提供了来自文化层面因素的独特经验证据。但既有文献仍存在一些拓展空间,本文主要从以下方面进行了补充。
首先,既有理论研究大多关注发达国家,认为较小的文化距离有利于促进发达国家间的国际贸易扩张。但有别于文化渊源较为接近的发达国家,“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大多文化背景迥异,且多数处于转型时期,经济、政治、文化与社会等各种因素交错纵横,这些因素都会对沿线国家企业的国际贸易活动产生各种不一的影响,为此将西方关于文化距离与贸易的理论生搬硬套到“一带一路”沿线国家上,用来解释国家间贸易往来以及内部异质性特征,是不适宜的。因此,本文将聚焦于“一带一路”建设的大背景,探讨文化距离对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贸易往来的影响及其差异性。其次,既有文献中探讨制度质量对双边贸易的影响较多,多数文献将注意力集中于文化距离是否影响了国家间的贸易来往,而缺乏对跨国间文化差异作用于国际贸易内在机制的细致分析,对于文化距离因素是如何对国际贸易产生作用的内在机制和机理分析不够深入。鉴于此,本文借鉴Hofstede构建的衡量不同国家文化差异、价值取向的文化尺度,基于跨国间文化差异的角度而不是单一“绝对”质量的文化指标,进一步从交易成本视角分析两两匹配组合的文化距离变量对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双边贸易往来的影响;第三,已有研究中多数将文化距离笼统地视作为一个整体的维度,而较少打开这一“黑匣子”,从文化距离的细分维度出发,评估文化距离分项维度对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双边贸易往来影响的差异性;最后,现有研究较少在综合考虑不同样本特征的基础上分析两者之间的内在联系。鉴于欧洲国家和亚洲国家之间、不同收入水平的国家之间在文化维度上存在较大的差异,如果笼统地进行整体的回归估计,便有可能会造成研究结论的偏差。因此,本文在细分地域和收入组别等因素的基础上,解析不同组别国家和地区特征背景下文化距离对其双边贸易往来影响的异质性,检验结论的稳健性。
(一)计量模型的设定
根据研究目的,设定以下实证检验模型:
tradeit=α+β1culgapit+β2Xit+εit
其中,下标i和t分别表示中国与沿线国家i两两匹配组合以及年份,α表示常数项,εit为随机扰动项。tradeit表示第t年中国与沿线国家i间的双边贸易往来或双边贸易流量;culgapit表示中国与沿线国家i间的文化距离;Xit表示除文化因素外影响双边贸易往来的控制变量。为了保证数据的平稳性和减少异方差的可能性,本文对双边贸易往来、地理距离、经济规模等变量进行了对数化处理。
(二)变量选取
1.被解释变量
被解释变量是双边贸易往来(trade),选取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间双边出口贸易总额来表示。
2.解释变量
文化距离(culgap)是本文的核心解释变量。借鉴Hofstede(2001)[17]的国家文化理论框架,同时根据数据的可得性原则,首先对“一带一路”沿线样本国家及指标进行筛选。目前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尚无严格的界定,参照当前多数文献达成的共识,以中亚、蒙俄、东南亚、中东欧、南亚及西亚、中东六大板块合计64个国家作为基准,剔除28个不在Hofstede文化数据库的国家后,以剩下的36个国家*主要包括东盟6国(新加坡、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泰国、越南、菲律宾),南亚5国(印度、巴基斯坦、孟加拉国、斯里兰卡、尼泊尔),西亚11国(伊朗、伊拉克、土耳其、叙利亚、约旦、黎巴嫩、以色列、沙特阿拉伯、阿联酋、科威特、埃及的西奈半岛),独联体2国(俄罗斯、乌克兰),中东欧12国(波兰、立陶宛、爱沙尼亚、拉脱维亚、捷克、斯洛伐克、匈牙利、斯洛文尼亚、克罗地亚、阿尔巴尼亚、罗马尼亚、保加利亚)。作为本文的研究样本。在此基础上,参考Kogut和Singh(1988)[18]、綦建红等(2012)[11]的文化距离测算方法,以权力距离PDI、集体主义倾向IDV、刚柔性倾向MAS与不确定性规避度UAI这四个文化维度的合成来构造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文化距离变量(culgap),两种测算方法如下:
另外,由于两国间外交关系可能会对双边贸易往来产生影响,因此本文还将两国之间建交年数(jjns)作为控制变量,力求使得本文的估计更为准确严谨。建交年数以两国间贸易来往当年年份减去两国间建立外交关系的年份。此外,根据贸易引力模型中的重要影响因素,本文还将两国间地理距离和经济发展规模变量纳入到两国间贸易往来的分析框架中作为控制变量。
(三)数据来源
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双边贸易数据来自UN Comtrade数据库,中国与沿线国家之间的文化距离数据来自Hofstede数据库,缔结经济一体化协议*当缔结的经济一体化协议超过1个时,界定为数值2。等变量数据来自世界贸易组织秘书处的统计,建交年数数据依据中国外交部公布的官方文件进行梳理。首都之间的地理距离来自 CEPII的 Geo Dist数据库,经济规模数据来自于世界银行数据库。此外,对部分缺失数据采取填补法。本文的研究时间跨度为1993-2015年。
表1是各变量的描述性统计。图1是文化距离与双边贸易往来关系的散点图,可以发现文化距离与双边贸易往来之间呈现负向关系,当然这种关系有待下文进一步的计量检验。
表1 各变量的描述性统计
图1 文化距离和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双边贸易往来关系的散点图
(一)平稳性检验
为避免变量非平稳性而导致“伪回归”问题,在运用面板数据进行实证分析前,需要对变量进行面板单位根检验。本文综合使用LLC检验(适用于同根)和IPS检验(适用于不同根)进行检验,结果见表2。结果表明从整体上来说,核心变量的水平值、一阶差分值、二阶差分值均能够通过单位根检验,采用面板分析方法是合理的。
表2 面板单位根检验
注:***、**和*分别表示在1%、5%和10%的置信水平上显著。
(二)面板数据协整检验
进一步采用Westerlund(2007)提出的面板数据协整检验方法进行检验,结果如表3所示。Pt、Gt 统计量拒绝原假设(面板变量之间存在协整关系),Pa、Ga统计量不能拒绝原假设(面板变量之间存在协整关系)。综合起来,可以认为各变量间存在着长期稳定的均衡关系,其方程回归残差是平稳的,可以进行回归分析。
表3 面板协整检验
注:***、**和*分别表示在1%、5%和10%的显著性水平上显著。
(三)文化距离对双边贸易往来的影响
在单位根和协整检验的基础上,本文首先进行总体样本的估计,回归结果见表4。结果表明,无论是采用改进KSI指数法测算的文化距离指标culgap1抑或是采用欧几里得空间距离测算方法衡量的文化距离指标culgap2,它们的估计系数均显著为负,且通过了1%的显著性水平检验。上述估计结果意味着,跨国间文化距离的增加不利于促进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双边贸易往来。这是因为,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间的文化差异不利于中国出口企业去精确娴熟地掌握进口国消费者的消费需求,因而难以提供符合进口国消费者所需要的产品;与此同时,由文化差异带来的沟通成本和交易成本上升,中国也很难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中进口更多物美价廉的中间投入品来投入生产,不利于提升产品附加值和技术含量。如此一来,就会在较大程度上阻碍中国出口产品在扩展边际和集约边际方向上的增长,进而影响跨国之间的贸易往来。而控制变量方面,与Melitz和Toubal(2014)[3]等相关研究的结论类似,本文发现,跨国间地理距离的增加不利于促进贸易往来,而经济发展规模的相近有利于促进两国间的贸易往来。此外,两国间建交年限的系数显著为正,表明了两国之间外交关系建立和政治来往有利于增进相互之间的了解,推动更深入的文化交流互动,并有利于通过缔结合约降低成员国之间的关税与非关税壁垒,从而降低成员国之间的生产及贸易成本,有利于促进全球价值链嵌入的深度,充分发挥各自的秉赋优势(刘胜等,2016)[19],进而促进双边贸易流量的增长,这与周念利(2012)[20]等的研究结论相吻合。
表4 文化距离对双边贸易往来影响的基准回归结果
注:***、**和*分别表示在1%、5%和10%的显著性水平上显著。
(三)文化距离分项维度对双边贸易往来的影响
为了保证估计结果的稳健性,本文将文化距离指标进行分解并分别从不同文化维度差异对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双边贸易往来的影响进行检验,结果见表5。其中,以权力距离、集体主义倾向、刚柔性倾向和不确定性规避等分项维度来衡量的文化距离的影响均显著为负,进一步验证了上文中文化距离不利于促进双边贸易往来的结论。其中,以权力距离为维度的文化距离对双边贸易往来的抑制作用最为显著,以刚柔性倾向和集体主义倾向为维度的文化距离的作用次之,以不确定性规避为维度的文化距离的作用较弱。控制变量方面,地理距离的影响显著为负,而经济发展规模和经济一体化协议缔结的影响依然显著为正。因此,从整体上看,文化距离及其分项维度对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贸易往来具有不利影响。
对上述结果的解读是:第一,权力距离实际上反映了组织或社会中权力的分配状况。事实上,以权威、科层制、集权化为特征的企业组织和生产形式阻碍了沿线国家全球价值链分工合作的深入,增加了贸易企业应对不同权力结构的时间和资金支出,无形之中会给贸易企业带来巨大的制度性成本,并进而对贸易合作的深入开展形成了较强的抑制作用;第二,刚柔性倾向本质上反映的是男性化文化和女性化文化主体对于贸易竞争与贸易合作如何抉择的态度和倾向。刚性倾向为主导的国家中民众充满自信,追求成就感,目的明确,鼓励相互之间的贸易竞争,更有侵略性,追求贸易合作的意愿较弱。而柔性倾向为主导的国家中民众更关注外界心理感受,主张严守规则,鼓励相互之间的贸易合作,以谈判和妥协来解决贸易中遇到的冲突,因而寻求贸易合作的意愿较强(高展军和李垣,2004)[21];第三,以集体主义文化为主导的国家更倾向于与其他国家结成紧密的联盟关系,因此国家的集体主义倾向越大,国家之间越有可能通过贸易合作建立长期的互惠互利关系;第四,不确定性规避反映了各国家企业和民众对未来不确定性的态度和反应模式。随着信息技术的快速发展和跨国交流的日益频繁,国家之间的相互了解和信任逐步增强,从而对贸易中的不确定性预期会相对弱化。
表5 文化距离分项维度对双边贸易往来影响的回归结果
注:***、**和*分别表示在1%、5%和10%的显著性水平上显著。
(四)文化距离对双边贸易往来的分样本回归
表6报告了文化距离对双边贸易往来影响的分样本回归结果。从分地域估计结果来看,文化距离变量对中国与沿线亚洲国家的双边贸易存在显著的负向关系,对中国与沿线欧洲国家的双边贸易也存在显著为负的影响,并且对沿线欧洲国家的负面影响要高于沿线亚洲国家。这也与现实相符合,身处亚洲儒家文化圈,儒家思想对中国和沿线国家的影响和渗透较深。从而,这种文化认同和习性相近使得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亚洲国家的文化距离较小,文化融合程度比沿线欧洲国家更加紧密,从而其对双边贸易往来的负面影响相对更弱。
而收入水平分组的估计表明,文化距离对中国与沿线中低等收入国家的双边贸易往来具有显著的负向作用,且要比对高等收入国家的影响更加明显。一个可能的原因是,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经济社会取得了突飞猛进的发展,目前经济发展已经处于或接近中高等收入国家的水平,与沿线高等收入国家之间的技术水平和贸易契合度更高。相对地,随着中国经济结构的调整优化和转型升级,中国与沿线中低等收入国家之间的经济差距拉大,产业互补性和贸易结构契合性相对不那么明显。全球价值链分工深度整合改变国际贸易结构,更为注重协同促进,这种文化距离对双边贸易往来上的负面影响会在贸易竞争关系中被放大。这也表明了中国在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开展文化交流与经贸合作时尤其要注意处理好与要素禀赋相近及产业结构相近的国家之间的产业竞争与贸易竞争关系,实现求同存异的协同发展。
表6 文化距离对不同样本双边贸易往来影响的回归结果
注:***、**和*分别表示在1%、5%和10%的置信水平上显著。
对外文化交流与输出是国家对外贸易的“软实力”载体。在推动外贸稳定增长和转型升级的背景下,采用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贸易伙伴国1993-2015年的贸易数据,对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文化距离进行两两匹配和测算,并从文化差异的视角探讨了文化距离对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双边贸易往来的影响,主要得出以下几点结论:
首先,从整体上讲,文化距离对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贸易往来的影响显著为负。换言之,文化距离的扩大不利于促进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双边贸易往来。基于“一带一路”的研究情境为文化与贸易之间的关系提供了更多的经验证据。此外,本文还发现,地理距离的增大会不利于双边贸易往来,而经济规模扩大和区域贸易安排的缔结有利于促进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双边贸易往来,因此积极推动和参与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贸易一体化进程具有积极意义。
其次,为检验结论的稳健性,本文还对文化差异的影响效应进行分解,验证了不同文化维度下文化差异对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双边贸易往来的影响。结果发现,以权力距离为维度的文化距离对双边贸易往来的抑制作用最为显著,以刚柔性倾向和集体主义倾向为维度的文化距离的作用次之,以不确定性规避为维度的文化距离的作用最弱。这表明,在国际政治经济社会环境日益复杂的背景下,贸易竞争抑或贸易合作的文化价值观依然是制约当前贸易往来扩大的主导因素。
最后,本文还根据研究样本的异质性特征进行了分样本回归。从分地域估计来看,文化距离变量对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欧洲国家双边贸易比对“一带一路”沿线亚洲国家的负向作用更强,说明文化认同感对双边贸易往来具有重要影响。而分收入水平组别的估计表明,文化距离对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中低等收入国家的负向影响要比其对高等收入国家更为明显,这也反映出文化距离与双边贸易往来的关系在不同群组中存在异质性。
塞缪尔·亨廷顿在《文明的冲突与世界秩序的重建》一书中强调,未来国际冲突的根源将主要是文化而不是意识形态和经济,全球政治的主要冲突将在不同文明的国家和集团之间进行,文明的冲突将主宰全球政治。在国家软实力重要性越来越凸显的今天,本文的研究对于推动未来中国外贸的“稳增长、调结构、转动力、提质量”具有重要意义。根据本文的研究结论,提出以下几点政策建议:
第一,以文化包容与融合为切入点,挖掘我国优质文化资源,并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文化找到契合点,推动文化交流,增强文化亲和力,扎实做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文化交流与合作,增进相互理解和好感,在交流中传播、在继承中发展。同时,还应促进文化贸易,提升文化生产力,为国际贸易发展提供载体。
第二,借助中国自由贸易试验区建设等契机,加强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区域整合和经济一体化进程,开展更大范围、更高水平、更深层次的区域合作,在全球价值链分工、国际贸易中嵌入更多的文化要素。通过推进市场准入改革,实行准入前国民待遇和负面清单,实现“无缝贸易”,促进区域内生产和供应链发展,最终实现区域内产业分工。
第三,分析文化差异的区域特征,采取差异化的策略。对沿线欧洲国家应注重学习和适应对方的文化,以贸易利益为突破口。对沿线亚洲国家则应继续巩固和深化相互之间存在关联的文化历史,找到共同的文化诉求点。此外,文化与国内产业发展阶段密不可分,在发挥文化融合的作用时还需要关注相互之间的产业竞争与互补关系,寻求差异化与协作式共存的新发展路径,找到经济产业发展与文化融合的利益平衡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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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ffect of Cultural Distance on Bilateral Trade Flows Between Countries along the Belt and Road Initiatives: Evidence from Transnational Trade During 1993-2015
YIN Yi-li LIU Cheng
Cultural exchanges and cooperation is the key of construction of promoting “Belt and Road Initiative” initiative.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transaction cost, we calculate transnational cultural distance between transnational countries with method of Kogut &Singh, and combine the bilateral trade data between China and countries along the Belt and Road Initiative to explore the effect of cultural distance on the bilateral trade relations during 1993-2015. The results show that the cultural distance along the countries has a long-term negative impact on bilateral trade flows, which means that the smaller cultural distance is, the more bilateral trade flow is. The empirical results of the sub dimensions of cultural distance further prove the robustness of the conclusions. Furthermore, the effects of various cultural distances on bilateral trade flows are heterogeneous. In addition, according to the estimated results of segmented regions and income groups, the negative effect of cultural distance on bilateral trade flows is more obvious in the samples of Europe and lower income countries, which shows that promoting cultural exchange and cultural integration between China and European countries still need to be improved. We should push forward to the goal of construction of “soft environment”, expanding and deepening cultural interaction and economic policy, narrowing cultural distances, and getting rid of the cultural obstacles that restricting the development of trade liberalization to promote bilateral trade scale and trade structure optimization.
the Belt and Road Initiatives; transnational cultural distance; cultural inclusion; bilateral trade flows; optimize the soft environment
2017-02-24
广东省省级科技计划项目“科技服务业发展模式研究”(项目编号:2016A040404008)。
尹轶立,北京科技大学东凌经济管理学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经济管理;刘澄,北京科技大学东凌经济管理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为金融经济。
F74
A
1674-8298(2017)03-0060-11
[责任编辑:伍业锋]
10.14007/j.cnki.cjpl.2017.03.005
方式]尹轶立, 刘澄. 文化距离对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双边贸易往来的影响——基于1993-2015年跨国贸易数据的实证[J]. 产经评论, 2017, 8(3): 60-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