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
自上而下和自下而上
民意评官的源头当是汉魏时代的乡议选士制度,从最初的选拔官员要听取群众评议,逐渐发展到考核官员时也要参考群众评议。
官员要掌握民意,需要通过怎样的方式呢?大体有自上而下和自下而上两种。
自上而下,就是上起中央,下至州郡,都要定期派遣使臣、风宪官员等,分级分区巡行视察,听取群众对各级政府吏治官风的评价。
西汉时,刺史巡行郡国,每到一地,必定先去官立学校,就当局施政得失等问题让学生填写问卷,然后以“招待所”为临时办公地点,通过调阅计簿文档、分头察访寻问等途径了解情况。为防止受蒙蔽,刺史总是把会见当地长官、当面听取汇报等安排在最后。
汉成帝时,朱博任冀州刺史,负责常山、巨鹿、真定、中山等10个郡国的巡视。朱博刚刚上任没多久,就在巡视途中被四五百个群众包围在某县的“招待所”里,纷纷表达对当地官员的种种意见。这种方式为以后历朝所继承,唐宋时期的中央使臣、监察官员在巡行考察地方吏治时,都很注意搜集群众意见,有人将之概括为“欲考吏治,莫若询诸民言”。
自下而上,就是群众可以通过向各级官员或风宪官投书献状、当面陈述等方式,主动表达他们对本地吏治官风的看法和意见。
“差评”太多可能丢官
不要小看群众的“差评”,古代官员因为群众评价太差而丢官的,比比皆是。比如北魏的郦道元,就是那位撰写《水经注》的著名学者,在任东荆州刺史时,“威猛为治”,当地民众指责他施政苛刻严酷,结果被就地免职。
汉成帝时,薛宣管辖的高陵县令杨湛和栎阳县令谢游都是极其贪婪狡猾之人,薛宣封“吏民条言”给杨湛,给他施加压力,让他自动辞职;薛宣又发公函给谢游,开门见山地说“告栎阳令:吏民言令治行烦苛”,意思是群众对你这个栎阳县令很不满意,反映你施政无方,法令繁琐苛刻。于是,谢游的乌纱帽也丢了。
纵观历史,有明一代,特别是明代前期,可以说是民意反馈最为活跃的时期。朱元璋在面向全国人民、要求“户户有此一本”的《大诰》中明确提出,凡各地“耆宿老人、遍处乡村市井士君子人等”,都可以对本省各级地方官吏的施政行为与绩效进行测评,自己一定根据民众评议,表扬好的,降免差的,惩办有罪的。
当然,还有一种官员对待“差评”的态度很常见,就是不以为然,依旧我行我素。
晚清名臣张之洞登上高位之时,也曾有“老百姓怎么看我”这样一问。1907年,张之洞以体仁阁大学士、军机大臣入枢府,与袁世凯同掌政局。一次,他问幕僚高友唐:“外间对我有何议论?”高友唐答道:“近闻外面评论,说岑春萱不学无术,公(张之洞)有学无术,袁世凯不学有术,端方有学有术。”
张之洞听后,捻须一笑说:“我自问迂拙,说我无术,的确如此,‘有学二字,亦愧不敢当。不过较岑春煊、袁世凯多识几个字。袁世凯岂只有术,其术真是太多了。至于说端方有学有术,未免阿其所好,他不过弄点假碑版、假字画、假铜器附庸风雅而已。”
虚假“民意秀”始终不绝
不过,在中国古代封建专制的大体制下,不是所有评价都会让官员知晓,更有甚者,有人还会通过伪造群众的评价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明太祖时,河南府新安县主簿宋圮因违法乱纪被朝廷捉去,与其“同恶相济”的该县典史李继业,为救同伙,也为自救,居然想到了打民意牌。
他召集地方耆老刘汶兴等13人开会,要他們去南京向有关部门为宋圮说情。刘汶兴等人说“不敢去”,李继业马上以上交公粮时刁难他们相威胁。刘汶兴等人害怕,便说去是可以去,但是没盘缠。李继业说,那你们明天来找我吧,我给你们盘缠。等这13人第二天来领盘缠时,李继业却在官府装病,躲在里面不出来见人,只是让人传话说,官人今天病了,你们自己先去吧。老人们只得自备盘缠,赴京去说违心话。真相揭穿后,不仅李继业,就连被他胁迫的刘汶兴等人也受到了惩罚。
但各朝各代,这类“民意秀”始终不绝。宣宗时,永宁县税务局长(税课大使)刘迪宰羊置酒,求当地耆老给上级写信为他唱赞歌并乞留任;还有汉中府同知衙门的吏员们给上级投书,开列王聚种种政绩,推荐他出任知府,后来得知这是王聚设宴请客求来的。
(摘自《解放日报》2016.9.12)B④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