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巧，在水一方（组诗）

包苞

唱 巧

水边上的苇子草在唱

路边上的歪脖树也在唱

山梁上的堡子在唱

庄边上的塌房房也在唱

半夜里的灯盏在唱

肩头的水桶也在唱

指甲上的凤仙花在唱

媒婆子舌尖上的谎言也在唱

“巧娘娘，下云端

我把巧娘娘请下凡……”

巧娘娘下凡，天下的花儿

都赶着，把心上的美好，开了一遍

迎 巧

在水边请神

也请水中的天空

一朵云聚了

风又把它吹散

在水边请神

也请水中的浪花

一朵花近了

另一朵，又把它推远

到了水边

也不敢低头看

低头，眼里的泪水

会把水中的笑脸打散

“巧娘娘，下云端

我把巧娘娘请下凡……”

一条弯弯曲曲的路

唱着进庄时，两边的事物

都退后了一步

乞 巧

“巧娘娘，下凡来，给我教针教线来”

乞巧，巧就来了

骑马的巧，翻山来

坐轿的巧，渡河来

山是大堡子山，马是雕鞍马

风中的铃铛开了花

河是西汉水，轿是八抬轿

心上忽闪着的是唢呐

提水罐的巧，地边上来

顶手帕的巧，树林里来

玉米缨子动时

水罐里的天，也动了

花椒树上的闪电熟时

心尖上的闪电，也熟了

“巧娘娘，坐桌前，请你给我教茶饭”

乞巧，巧就来了

光芒炸裂的云隙下

好看的巧，腰身一转就不见了

祭 巧

用应时的鲜花祭巧

就祭心头那一缕缠绕的香

牡丹随了春风，腊梅在等冰霜

青莲冰肌玉骨，怎么看她都是神的床榻

用新摘的果子祭巧

就祭脸颊上那一粒悬而未落的清露

苹果犹带青涩，葡萄羞眼渐开

蜜桃红了一点，那也是被神点过的秋香

用新炸的馃馃祭巧

就祭煎熬着的，那一丝说不出口的心慌

鸳鸯成了双，喜鹊飞上房

花开娇人面，蝴蝶过短墙

巧啊，美好的都是一双

用新生的豆苗祭巧

就祭万物心头那一丛生生不息的成长

娇羞了，婀娜了

那都是一面清水的镜子啊

什么爱她，什么就是她的天堂

一对黄蜡三炷香

香是通神的路，烛焰的心上有佛堂

人群中双唇紧闭，永不说出的一个

也被神光照亮

卜 巧

在一盆清水中占卜明天

心上的那一缕忐忑，就轻轻晃动

阳光有流水的躯体

流水，也有阳光的心脏

最隐秘的地方，光芒一直很晃眼

那样的情景，曾经在梦中出现

想什么，就认作什么吧。流水偷偷

搂了卵石的腰，卵石的心也一样慌张

泉水里洒下花瓣，不过是

在期盼的心上埋下了羞涩

花儿都为自己开了

别人赐给的前程，还有人稀罕吗？

送 巧

河边送巧

巧，就是碎了的浪花

泉边送巧

巧，就是散了的云朵

村口送巧

巧，就是沿着玉米地走远了的背影

桥头送巧

巧，就是那个拨通又挂断了的号码

心里想说的话，现在不说

就永远不要说了

心里想見的人，今晚不见

就永远不要见了

女儿没有返程身

一别，终究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