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安
黄昏,我们又见面了。像很多人
有过的对面,像第一次见面
像很多偶然。你像一株翠绿的松竹
一样朝我走来,把胳膊伸给我
时间变得很软
像田野新松过的泥土
布谷鸟
风慢慢吹醒我们身上的火苗
一簇,又一簇
就这样,我们牵手走进桦树林
灰斑鸠在水边筑窝
我们踩着新掉下来的野栗
用绿色的眼睛呼吸,用吻
交换色彩。布谷鸟的声音
一滴,又一滴
杨梅述
他磨好砍刀,敲打一树鲜嫩的
杨梅。扑簌、扑簌,连枝带叶
连同尚未出嫁的花朵
一起卷进自行车的链条里
他脱光衣服,在酒店里撼摇一颗
翠绿的梅树。悬在头顶的灯
忽明,忽暗
忽明,忽暗
隔岸传来潮湿的声音,一阵黑,一阵白
如眩晕。如痴。四肢掉进雾里的人
钓鱼人手中的细线一直在颤
要来了,大鱼要来了,他说
游。大鱼在她身体里着陆的时候
他浑身发冷,双唇沾满海水的潮腥
女裁缝
走出縫纫厂,她又一次
感到迷惘。郊区的天气
是方才抖落的灰色鹅绒
丈量心绪,泛黄如同
去年被子里填满的旧棉花
去年,她踏上回乡的火车
掠过断断续续的山洞
有东西扑棱作响
也许是鸟折断的翅膀。别人
新婚,戴着情妇戒指
不管怎样,她还有几尺鸳鸯锦缎
亮泽。不再犹豫
她把自己,也裁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