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独行

张丽娜

休斯敦的丰田中心球馆内一片死寂，观众们默不作声地看着尼古拉·约基奇又完成了一次轻松上篮，带领丹佛掘金队打出一波10比5的攻击波。但很快地，卡佩拉开始了自己的表演。埃里克·戈登在后场发球，让哈登控球组织进攻，然而哈登没运几下，一个贯穿全场的传导就把球送到了瑞士人的手中。卡佩拉重重地拍了一下球，双手扣篮拿下两分——这一举动一下子就把主场观众“惊醒”了。这一球仿佛吹响了反击的号角，球队随即找回了节奏，三分钟后，火箭队用他们水银泻地般的进攻创造了17分的领先优势。

凭借这场胜利，火箭提前锁定了西部第三的位置，也掐灭了掘金冲击季后赛的一丝希望。在球队最需要振奋士气的时候，正是这个出色的年轻中锋给球队带来精气神。尽管卡佩拉10投7中拿到15分、11个篮板的表现非常不错，但他只能隐藏在光芒耀眼的哈登身后。

卡佩拉和约翰·卢卡斯相伴着走出球馆，步入了牛毛细雨中。这位火箭队的首发中锋可以说是休斯敦的又一幢摩天大楼，他2.08米的庞大身躯完全遮住了卢卡斯。去年，卢卡斯放弃了自己开设的“约翰·卢卡斯健康和护理计划”中的日常职务，来到了曾经效力的火箭队，担任球队的球员发展教练。1976年，火箭用状元签选择了卢卡斯，这位马里兰大学出品的后卫，随后因为滥用酒精和毒品毁掉了自己的NBA生涯。在退役之后，卢卡斯开始了自己的第二职业，作为私人教练兼人生导师，为一些寻求指导的潜力新人和NBA球员提供帮助。

卡佩拉是球员发展教练所梦想的那种样本：运动能力爆表，急需用肌肉雕刻的身板，以及对这项运动的内在理解。身高近7尺，年龄还不满24岁，这种潜力新人简直比沙漠里的雨露都罕见，而他近年来篮球技术飞速成熟的经历只会领火箭更加兴奋。卢卡斯是独一无二的篮球人，既有资格指导篮球相关的各种技术，也有足够的经历在场外作为人生导师。他与卡佩拉可能就是命中注定的相逢。

“天空才是他的极限。”卢卡斯说道，“22岁时，他就已经开始发挥自己真正的能力，而他还有太多的篮球潜力有待开发。这是一个长期计划，从他的罚球命中率提高开始，他真的解放了思想，他知道自己还有很多可提升的地方。他擅长挡拆，也学习了如何去打好挡拆，这关乎他的未来。我也相信，在几年之内，他的射程会远至三分。”

火箭总经理莫雷第一次观察卡佩拉，是在法国东部城市恩索河畔沙隆一个能容纳5000人的体育馆里。在这个被认为是摄影的发源地的小城市里，一个豆芽菜般的瘦弱少年给莫雷留下了一点点印象。犯规的麻烦把卡佩拉限制在板凳席上，但是他在比赛里的某些瞬间也展现出了自己的超强潜力。“在那样一场比赛中，你并不是看他打得多么好。”莫雷说，“你要判断他的运动能力，判断他的球感、他的移动，还有他打得多么努力。”这位火箭的总经理在前一天飞到了日内瓦，又花了两个小时穿过瑞士边境观看了这场比赛。实质上，莫雷的这次旅程恰好沿袭了卡佩拉奇妙篮球生涯的发展轨迹。

2009年，卡佩拉进入了沙隆的INSEP培训中心，这距离他13岁时第一次参加有组织的篮球比赛只有两年时间。罗曼·舍诺在瑞士U16国家队选拔赛上挑中了卡佩拉。这位来自沙隆的教练本来是陪同自家青年队里的一个小队员参加这次活动，只是没过多久，他就发现自己的视线牢牢锁定在了球场上那个有着瘦长身材、惊人臂展、柔和手感和最小年龄的球员身上。“当我在场上看到他时，我只需要五分钟的时间来思考：‘哇，这个孩子就是我们学院和我们专業队的未来。”舍诺教练回忆自己当时的感受时这样说道。

沉浸在法国篮球实验室中加速了卡佩拉的成熟，但却停滞了他生活中的其他方面。在15岁时他基本上就变成了一个职业球员，丧失了自由，经常连着几个月都看不到家人。“我知道我得作出牺牲。”卡佩拉说。然而，距离远不是他的新障碍。在他的篮球故事中，独立一直是与他交织在一起的主题，而这也是他的家庭赋予他的特征。

卡佩拉的母亲通过意大利从刚果移民到瑞士。电影诱惑着他从中非来到罗马，好莱坞在台伯河上的浪漫光环仍然吸引着无数渴望成功的演员。她在途中遇到了一个男人，与之结婚并生下了她的第一个儿子法布里斯。她带着孩子跟着丈夫来到了日内瓦，不久之后两人却分手了。之后，她爱上了一个安哥拉男人，并将她的第二个儿子兰德里带到了世界上。当兰德里还是一个蹒跚学步的孩子时，卡佩拉出生了，不料这却是他的妈妈又一次变成单身的开始。

在卡佩拉出生不久之后，他的父亲就不负责任的离开了，自此之后再也没有联系，而卡佩拉对这个赋予他生命的男人知之甚少。但对于一个被配偶两次抛弃的失业女演员来说，养育三个男孩变成了无力承担的责任。瑞士虽然是一个和平、富饶的国家，却也不总是儿童的天堂。在上个世纪五十年代，瑞士的一个社会救济系统，剥夺了许多穷人家孩子的快乐童年，孤儿和贫困家庭的非法儿童和孩子常常被送人，或作为劳工出售给农民。该国的现代教育制度对原有的学徒模式加以改变，已经极大解决了这种乱象。

10岁的兰德里和6岁的卡佩拉被安置在一个福利孤儿院。皮埃尔·格里什的房子成为了兄弟俩的家。当时里面住着21个孩子，他们在这栋大房子的一楼一起吃饭，在二楼，两三个孩子一起住在一个房间。年纪较大且学习不错的学生最终会上更高级的学校。两年后，卡佩拉脱颖而出，开始上更好的学校，与此同时，他的身材了超过了所有的同龄人。通常，所有的孩子们会在下午聚在院子里玩乒乓球和足球，在这之中，一个黑人男孩的成长尤为迅速。

足球是卡佩拉的初恋。依靠腿长的优势，他会极速地飞越过他的朋友们，直捣黄龙。“我是一个前锋，我常常能进球。”他说。而他的身高在球场上也很有统治力，比如头球。火箭队在2014年NBA选秀大会上用第25号签选中卡佩拉的前一天晚上，他紧咬着嘴唇观看了瑞士战胜洪都拉斯挺进世界杯16强的比赛。

对于卡佩拉和哥哥兰德里来说，格里什的房子就是他们的避风港，但每个避风港都有自己的缺陷。尽管兄弟俩可以在周末返回家中看望母亲，但兰德里对格里什束手束脚的管理方式逐渐不厌其烦。他的愤怒写在脸上，甚至在管理员让他们安静时，他会回以大骂。“在那个年纪，他真的很暴躁，他们无法帮助他冷静下来。”卡佩拉回忆道。

兰德里被逐出了房子，留下了8岁的卡佩拉，他只能信赖和他年纪相仿的男孩，他们建立了牢不可破的关系，直到他超过12岁的年龄限制离开这里之后，这份友谊依然长存。

卡佩拉进入了一个新的团体家庭，男孩们在15岁开始个人学徒之前会一直住在这里。在新的大厅里，充斥着仇恨和侵略，这与他所希望的生活环境有着天大的区别，也很容易在孩子的成长历程中留下阴影。“我是最小的，而且那时还很瘦，但我平安度过了。”卡佩拉回忆说，“因为通常我的哥哥总是在我身边，我受到了保护。”

在痛苦的儿童监护第七年和最后一年里，卡佩拉总是跟随着兰德里的一举一动。他们的大哥法布里斯和朋友们已经开始玩篮球，渐渐的，高个子的小弟也加入了这个行列。在那时，他们根本不知道在公园的那些打球经历、那些模仿艾弗森变向运球的日子，以及后来迷上瑞士惟一的NBA球员萨博·塞弗洛沙会成为怎样的财富。卡佩拉几乎将他新秀赛季的全部薪水都给了家里，因为他的母亲在拖欠租金和政府税金方面的账单是无法估算的。“她欠了20年的税，包括保险、公寓租金、政府帮助等等，终于被我搞定了。”卡佩拉说。二十年的债务，就像擦玻璃一样轻松抹掉了。

卡佩拉的篮球之路了可以让人联想起另一个足球转篮球的火箭中锋。奥拉朱旺从他踢足球时学到的假动作中衍生出了他的经典梦幻舞步。“踢过足球的经历，可以让你更有机动性，让你的脚步更灵活。”莫雷如是说道。而卡佩拉在沙隆学院的快速成长，实现了教练组制定的每个标准。他展现出了先进的大个子发展趋势，而且很快就学会了像后卫一样通过运球创造机会，舍诺教练甚至试过让他打小前锋。

不出意料地，卡佩拉很快就升到了职业队。他开始闻到了NBA的味道。2014年，他在耐克篮球峰会上小试身手，并在当年夏天就被火箭选中。在为选秀做准备时，他摄入了大量碳水化合物，并从达拉斯的法国经纪人那里带来了一位美国教练，早上开始训练场上技巧，并努力在餐桌上增加体重。球探们预计火箭会让卡佩拉继续在欧洲成长，但他表示希望立即前往美国，并希望火箭队能立刻接纳他。“在我脑中，我已经准备好去NBA了。”卡佩拉说，“即使我不会立刻上场，我也想近距离地学习。”

为了与联盟的高大中锋们对抗，增重是必须的。休斯敦支持了卡佩拉丰盛的饮食，在他训练前后为他提供充足的食物。“我一直在吃东西。”他说。但关键的一点时，强壮的身材的确可以让他在场上对抗时更有威力，却不能影响到他的机动性，这需要找到一个平衡。

“对我们来说，这是很重要的一点。”莫雷说，“我们需要让他更强壮，但同时努力保持他的运动能力。”

火箭给卡佩拉安排了无氧训练计划，制定的策略包括耐力训练和力量訓练。通过核心力量训练并模拟场上和对手推搡，顺利地提升了他的身体素质。火箭的运动表现主管雅瓦尔·吉莱特说：“克林特是地球上最强的运动员之一。”

卡佩拉原本是一项远期投资，火箭希望在霍华德与哈登合作时，将他培养成一个理想中的现代化中锋，所以要求基本功缺乏的瑞士大个先到发展联盟的下属球队锻炼，为此，卡佩拉在2014-15赛季只为火箭出战了12场常规赛。然而到了第二年，情况变化明显：这个大个子出战了77场常规赛，场均出场19分钟，是火箭队比较稳定的内线轮换球员——他就是霍华德身后的那个男人。

虽然火箭队在2015-16赛季解雇了主教练麦克海尔，“魔兽”在常规赛以及季后赛当中继续表现强势，不过身后的这名年轻的大个子也是用各种方式展现自己的潜力，场均用58.2%的命中率拿下7分、6.4个篮板球，让人很难忽略他的存在。

瑞士山峰终于进入了总经理莫雷的法眼。当球队在两个老大哥霍华德和哈登不得不做出选择的时候，几乎所有的声音都在大声地喊出来：卡佩拉才是未来的中锋答案。于是，霍华德像英雄一般回到了家乡亚特兰大，瑞士人成为火箭的首发中锋。然而，要想成为好的首发球员，卡佩拉在他的第二个休赛期就必须开始提升自己不堪入目的罚球命中率。在此期间，他为了提升对抗能力还增加了大约五公斤的肌肉，因为他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体素质是最大的弱点。不过，他并没有丧失自己的敏捷度，使其与2.08米的身高完美契合，化身哈登的理想挡拆合作伙伴。

尽管场均只比上个赛季多了四分钟的出场时间，但是瑞士人的场均数据可是比上一年厉害了不少。卡佩拉现在场均贡献12.3分和8.1个篮板球，命中率为63.2%。他的球员效率值达到了21.3，在所有NBA的中锋球员中排名第九。然而，作为一个进攻手段非常有限的中锋，卡佩拉能拿到漂亮的场均数据，还得感谢德安东尼教练的进攻体系，他在季前赛就如此说道：“我不是一个喜欢落阵地看中锋背打的教练”。

霍华德曾在上个赛季不断地要求球队给他进攻权，而这样的低位进攻几乎在本赛季被完全剔除出了火箭队的战术本。休斯敦在本赛季打得风生水起，只有2.2%的进攻是出自低位背打，这是全联盟的最低值。取而代之的是挡拆进攻次数的大幅度上涨。在这么多的挡拆配合中，中锋顺下到篮下扣篮的机会就多了不少。从这个角度来看，再次证明了为什么卡佩拉是哈登完美的搭档。他自己也很清楚自己的长处和短处——惟一一个不能投三分球的火箭队球员——接受了自己在第二档进攻选择的现实。他明白，自己就是“艺术大师”哈登的一个“工具”。恰恰是这“该死的重要工具”令对手苦不堪言！莫雷说：“要在他这样的年纪成为一支55胜球队的先发中锋，这是一个了不起的成就。”

今年季后赛是卡佩拉第一次真正在这个舞台上表演。虽然首轮场均7.6分、6.6个篮板的表现不及常规赛，但是场均2.6次封盖，已经比常规赛翻了一翻。第二战和第五战中，卡佩拉都送出了4记封盖。他在场上的时候，雷霆方面也只有威少一人敢冲击篮筐。相比卡佩拉，内内的确是一大惊喜，但他毕竟年纪太大，不可能是火箭未来的内线顶梁柱，而瑞士人以后不管是作为球队的正牌支柱还是追求第二巨头的筹码，都是对火箭大大有益的。

目前，卡佩拉还处在新秀合同期内，而这意味着他还足够年轻，他的一切还有进步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