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文
摘 要:仓央嘉措是藏族历史上一位非常著名的诗人,他创作的诗歌流传甚广,曾被选入多个读本,具有重要的认识和审美价值。文章结合仓央嘉措的生平,具体分析了他诗歌中的爱情描写和政治隐喻两个方面的特色。
关键词:仓央嘉措 诗歌 爱情 政治
仓央嘉措于1683年(清康熙二十二年,藏历阴水猪年)生在门隅的宇松,父名扎西丹增,信仰红教,于仓央嘉措六岁时去世,母亲才旺拉姆,系贫苦农民,仓央嘉措幼年在家时随母劳动,与劳动人民有着广泛的接触。
仓央嘉措年幼时即被当时任第巴的桑杰嘉措认定为五世达赖的转世灵童,五世达赖阿旺洛桑嘉措于仓央嘉措降生的前一年(1682)年去世,仓央嘉措出生时恰逢五世达赖去世后西藏政治复杂微妙斗争的关系中,仓央嘉措一开始就在上述的政治斗争中被人推上了复杂的政治舞台。从1683年到1697年的十五年时间,虽然仓央嘉措被当时第巴桑杰嘉措指定为五世达赖的转世灵童,但此事与五世达赖去世的消息一道并向外公开,桑杰嘉措欲将仓央嘉措作为他政治筹码,继续掌权。后来在中央政府的压力下,康熙三十六年,即1697年,仓央嘉措在浪卡子随五世班禅洛桑益西出家,取名为罗桑仁青仓央嘉措。同年十月二十五日,仓央嘉措在布达拉宫坐床。
仓央嘉措坐床后,在桑杰嘉措的严格监督下开始了学经活动。桑杰嘉措本人非常博学,著述颇多,有时,他甚至亲自给仓央嘉措讲授。仓央嘉措转益多师,系统地学习了佛经典藏及文学艺术、历算等知识,这对仓央嘉措情歌的写成在知识上、技巧上打下了深厚的基础。
十五岁前的生活对仓央嘉措影响极为深远,虽然后来成为达赖喇嘛,但是仓央嘉措并没有习惯喇嘛的生活,他性格中向往自由、热爱世俗的一面促使仓央嘉措叛逆性愈来愈强,而此恰又成为当时西藏政治斗争中政敌借以攻击的口实。第巴桑杰嘉措后來在与政敌拉藏汗斗争中被杀,厄运连带降临到了仓央嘉措身上,他在失去人身自由的情况下,被以进京觐见康熙帝为名由青海蒙军带往内地,1706年死于青海,时年二十四岁;另有一种说法是他并未早逝,而是游历全国各地,直到1746年在阿拉夏去世。但前一种说法最为普遍。
仓央嘉措的一生是坎坷不平的,可以说,他的一生沉浮于政治漩涡之中,对于宗教,也不是他认定的归宿。在政治斗争中,他可以说是一位牺牲品,但正如人们常说的那样,身家不幸诗家幸,赋尽沧桑句便工,仓央嘉措的一生,类似于南唐后主李煜,文学上的成就成了人们对他最好的评价。
仓央嘉措颇具才华,在他的作品中,流传最广者首推其创作的情歌,称之为《仓央嘉措情歌》,以手抄本和木刻本传世,至今已有二百多年的历史。仓央嘉措的情歌与民歌关系密切,有许多情歌源于民歌,比如,门巴地区有一首民歌:“你是洁白的雪峰,耸立在高山之顶;我是洁白的狮子,绕着雪山转行”,而仓央嘉措有一首情歌为:“中央的须弥山王呵,请你坚定地耸立着,日月绕着你转,方向肯定不会走错。”同时他的情歌反过来又影响了民歌,现在西藏地区许多民歌,据传就出自于仓央嘉措之手,另外大量仿仓央嘉措体民歌的出现,体现出仓央嘉措在民间的影响,至于仓央嘉措到底创作了多少情歌,是一个比较难以精确统计的数字,一般认为在六十首左右。于道泉教授在《第六代达赖喇嘛仓央嘉措情歌》中共收66首,曾缄收66首,刘希武收60首,1980年出版的《仓央嘉措情歌》收74首,1981年出版的《仓央嘉措情歌及其秘传》收124首。
仓央嘉措之所以在历代喇嘛中占有一个突出的位置,最主要一点是他经历坎坷,富有诗名,且与当时的活佛形象格格不入,他在《情歌》中这样自我表白:
住在布达拉宫里,是活佛仓央嘉措;
进入拉萨民间时,是荡子宕桑汪波。
仓央嘉措被迎进布达拉宫以后,一方面,由于他处于政治最高位置上,所以,他不得不过喇嘛式的生活;另一方面,由于政治上受制于他人,加之年龄因素的影响,他一方面必须在公众面前成全一位活佛的形象,而同时,又有对世俗生活的强烈喜好,他到民间的行踪,在他的《情歌》中多有反映:
看门的胡子老狗,心性比人还聪明,
别说我薄暮出去,别说我拂晓归来。
黄昏去会情人,黎明天降大雪,
还有什么秘密,雪地脚迹明白。
后一首诗反映的情况,曾缄先生在1939年发表于《康导月刊》第1卷第8期的《六世达赖仓央嘉措略转》中记载:“仓央嘉措既长,虽履僧王之位不事戒持,雅好狭邪,钟情少艾。后宫秘苑,时具幽欢,又易服微行,猎艳于拉萨城内”[1]“一夕值大雪,归时遗履迹雪上,为执事僧所见,事一败露。”[2]虽如此,仓央嘉措仍不以为意,有诗写道:
卖酒女子不死,一世都有酒喝,
少年终生希望,就在这里寄托。
这种寄情声色于民间,倒有点像当年混迹于秦楼楚馆的柳永一样,“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情歌》中写道:
人们都在说我,说得的确不错,
少年的琐碎脚步,到女店主家去过。
当其时来运转,竖起祈福经幡,
就有名门秀女,请到她家赴宴。
又如《情歌》中写道:
去到那高僧面前,请求把迷途指点,
难拴的心猿意马,又飞到情人面前。
要修炼的菩萨慈颜,心里总是看不见,
不修炼的情人玉容,反复在心中出现。
若要称情人心愿,今生就无缘修行,
若要到禅林修行,又违背姑娘的心。
假如修行学法,能像这样想她,
就在今生今世,一定修成菩萨。
宗教的戒律是森严的,仓央嘉措所在的黄教又显得更加严厉(而其幼时其父所信仰的红教则要宽松的多),杀、淫、妄、盗、酒,这是佛教的五大戒律,神圣而不可侵犯。仓央嘉措这种公开对抗佛教戒律的行为,一方面显示了他叛逆的倾向,另一方面又加剧了他人生悲剧的形成。单不说他当时处在政治纷争的风口浪尖上,就是一个大权在握的达赖喇嘛,也要为这样的举动付出代价。《情歌》的创作,就是这样一位叛逆的达赖喇嘛的心声。
《情歌》中除了大量抒写爱情的诗篇外,那么,到底有没有以“爱情”来隐喻政治处境的诗呢?这个许多学者认为是有的,比如《仓央嘉措情歌》中的一首:
在那东山顶上,
升起了皎洁的月亮。
娇娘的脸蛋,
浮现在我的心上。
这首诗中的“娇娘”一词,在藏文中有多种译法,历来解释者众多。一种说法认为,它在藏语中可以解释为“不是亲生的母亲”[3],那么,这里的“娇娘”很有可能是指桑杰嘉措,那个栽培他,影响他一生的人,这种写法在汉族的诗词中比较常见,用以解释这首诗,也未尝不可。在一本题为《仓央嘉措传》的书中,辑录了属于仓央嘉措的一首轶诗:
白色睡莲的光辉,照亮整个世界,
格萨尔莲花,果实却悄悄成熟。
只有我鹦鹉哥哥,做伴来到你的身边。
在《仓央嘉措传》中,这首诗被解释为仓央嘉措听到阿旺多尔济的哭声,听出是桑杰嘉措转世,后来写了这首诗,表达的是与桑杰嘉措重逢的欣喜和激动[4]。那么,这首诗便是不折不扣的政治诗。还有,《仓央嘉措情歌》中有这样几首:
孔雀来自印度东,工布深谷鹦鹉丰。
两禽相去常千里,同聚法城拉萨中。
会说话的鹦鹉儿,请你不要做声,
柳林里德画眉姐姐,要唱一曲好听的调儿。
在这里,“鹦鹉”该如何解释?这里面是否暗示了作者仓央嘉措对他生活的某种担忧?“会说话的鹦鹉”是不是指了解仓央嘉措行踪,会向外人告密的近侍一类的人呢?这实际上也反映了仓央嘉措处在政治险境中不稳固的地位,这些诗在更大程度上与政治不无关系。因为仓央嘉措本来就是一位政治性的人物,要从他的爱情诗中完全排除政治诗的影响,也是不可能的。还如《情歌》中这几首诗:
后头凶恶的龙魔,不管它怎么厉害,
前面鲜美的苹果,必须要采摘下来。
阴前地狱的法王,有善恶的宝镜,
人世间不由他管,死之后再请报应,
让他们得胜吧
草光降下严霜,再加寒风使者,
拆散玉蜂鲜花,一定就是它啊。
岩巉和着风暴,毁了鹰的毛羽,
诡诈的伪善,把我弄得憔悴。
这些诗,则是政治诗无疑了。
在仓央嘉措的情歌中,还有一些是否为仓央嘉措所作,还存在着争议,比如那首著名的情诗:
黄昏去会情人,黎明天降大雪,
還有什么秘密,雪地脚迹明白。
有学者认为,这首诗从情理上推断似不为仓央嘉措所作,应是政敌(青海蒙族部落首领)拉藏汗为了给他捏造罪证而伪作的[5]。因为联系到拉藏汗借以打击藏族部落桑杰嘉措所指定的六世活佛仓央嘉措为伪活佛,其中重要的罪证之一便是作风放荡,这首诗无疑提供了直接证据。如此说来,将仓央嘉措情歌中少数部分解释为有政治隐喻性的诗歌应该是不无道理的。只是事情不能走向极端,否则就会陷入索引派的泥淖里去了。不管怎么说,对于仓央嘉措的诗歌研究,既不能将其纯粹地理解为情爱的描写,也不能索引过度,这才是比较贴近仓央嘉措创作的实际的。
仓央嘉措的情歌,熟练地运用民歌的体裁,运用比兴等多种修辞手法,富有浓郁的地方色彩,含蓄蕴藉,想象丰富,富有浪漫主义色彩,在西藏文学史上,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诗因人传,人因诗传,构成了民族文学创作中的一朵奇葩。
注释:
[1][2]曾缄:《六世达赖仓央嘉措略转》,黄颢、吴碧云:《仓央嘉措及其情歌研究》,西藏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40页,第40页。
[3][4][5]马辉,苗欣宇:《仓央嘉措诗传》,江苏文艺出版社,2009年版,第152页,第152页,第1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