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上的舞蹈

胡春

青石板透着微凉，淙淙的流水伴着湿润的花香，古镇的生活静谧而安详。

玉叔是这古镇里的玉雕能手，他的玉雕制品或苍劲有力，或婀娜多姿，总泛着巧夺天工的灵气。听镇上的老人说：玉叔的手艺是其祖宗单传的，他的祖先个个都是能工巧匠，相传康熙皇帝书房的青玉白鹤笔筒就是其祖上雕的。

玉叔的名声在众口皆碑中越传越远，常常有人不远千里登门拜访，只为求一件玉叔的作品。高超的技艺为玉叔带来了名望与财富，当冰箱、彩电等新奇事物被一一搬进玉叔家时，镇上人纷纷流露出惊羡的目光。

幼时的我对玉叔充满了好奇，时常攀爬上他家的墙头，静静地看着玉叔雕玉。他的双眼透着光亮，紧紧地盯着刻刀下的玉，生怕错过一丝细节，一双黝黑而粗糙的手在玉上缓缓地游走，细细地抚摸与雕饰着，嘴角时常会挂起淡淡的微笑。那慈爱的神态，仿佛刀尖下的并不是一块玉，而是一个初生的生命。玉融入在他的血脉、他的生命里，散发着无可比拟的灵性。

那些年，玉叔的玉雕成了古镇最响亮的品牌，家家户户都以能拥有一块玉叔的玉雕为荣。多少年青人曾向往着学习这项传统技艺，却因“祖传”二字，望而却步。

可是有一天，玉叔却突然宣布招收弟子，代代相传的技艺在古镇里被揭开神秘的面纱，不再被一家独享。玉叔的庭院里热闹起来，他细致认真地教导那些热爱雕玉的年轻人，毫无保留地传授着那赖以为生的技艺。镇上有些长舌妇在背后议论：玉叔脑子坏了，亲手砸了祖傳的门牌。可玉叔却乐此不疲，丝毫不受影响。

几年间，玉叔弟子中有几位成了出色的玉雕师。人们赞叹，他们的作品分明流露着玉叔的影子。镇上的玉雕多了起来，一时间到玉叔家寻求作品的人少了，玉叔的生意冷清了下来，他的家里不再添置新的家电，在玉雕界，也不再是他一家独大了。

我对玉叔的行为也感到十分不解，便叩开门扉，去他家寻找答案。玉叔听了我的疑惑，微微地笑着，把我领进他家的后院，后花园里正盛开着牡丹、月季、海棠……他指着那些花，轻声对我说：“孩子啊，你看那花儿，是多么美丽。一枝独秀不是春，万紫千红香满园。我祖传的手艺，惟有与人分享，让更多人领略它，欣赏它，才能使它永久地葆有活力。孩子，懂吗？”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阳光照在他的肩膀上，玉叔像是也成了一尊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