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盼

尹京娈

龙翔啊，小琴这个时辰该到医院了，咋还不来电话呢？老太坐在沙发上，望着门口担心地问。

还到不了呢，妈。龙翔嘴凑到老太耳朵根儿，大声说。

老太如今已经八十五岁高龄身体还可以，耳朵却背的很。

她去了有俩钟头了吧？老太看看客厅墙上挂着的，她永远也看不懂的万年历问道。

还没到呢，妈，小琴才出去半个钟头，估计还没到呢。你老不用费心思的，小琴到了自然会给咱们打电话的啊，妈，咱不急，慢慢等电话吧，啊！龙翔说完再次把脸别向一边，眼眶发热，鼻子酸酸的。

龙翔每次回答老太的问话时，喉咙就像塞了棉絮，满满的，涨得他难受，泪珠决堤洪水似的冲刷着脸颊。

因为这个问题老太已经问了龙翔十八年。龙翔也这样回答了老太十八年。

十八年来，每次老太都这样糊里糊涂地问起，龙翔每次都像老太第一次问一样，认认真真地回答老太。

因为老太得了老年痴呆症，把她的记忆定格在了十八年前的那一天。

十八年前，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小琴的女儿冰冰打来电话，说自己肚子疼住进医院，马上要生孩子了，要妈妈过来给自己壯胆。

小琴听后满心欢喜，她激动地对龙翔说，老头子你听你听，咱们马上做姥姥姥爷了。可瞬间小琴愁眉不展起来。因为小琴的妈妈得了老年痴呆症，好多事记不清楚，她放心不下。

龙翔拍拍小琴的肩膀，又拍拍自己的胸脯，说，放心做你的姥姥去吧，妈这里一切有我。

临出门，老太睡午觉醒来没起床，小琴就趴到老太头起，告诉她，冰冰要生孩子了，她要到医院照顾冰冰。她让老太家放心，到医院生了给她打电话报喜。

说也奇怪，已经患有老年痴呆症的老太，听到她一手带大的外甥女冰冰要生孩子，她自己就要做太姥姥突然就清楚了。拉着小琴的手，千嘱咐万叮咛，到医院一定要打电话，告诉她冰冰生的闺女还是小子。还说了一大堆月子里要冰冰注意的事项。还颤颤巍巍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小布兜，说生孩子用得着。

小琴临出门，笑盈盈地趴在老太耳根说，妈，您在家等好消息吧。

谁知半个小时后，好消息没到，噩耗却传来，小琴去医院的路上遭遇车祸，当场毙命。

小琴是老太的唯一的孩子。老太在小琴五岁上就守了寡。老太舍不得女儿受委屈，谢过无数媒人的好意，执拗的一个人把小琴拉扯大。

小琴也是个善良、孝道的好闺女。

在她找对象的时候，她唯一的一个条件是，无论老太的灾难、疾病、痛苦，都要无条件的把老太照顾好，让老太安享晚年。

龙翔就是奔这个条件来的。因为龙翔和小琴是从初中到大学的同学。小琴和老太的一切龙翔都看在眼里。龙翔佩服老太顽强、执着，又仰慕小琴的贤惠、孝顺。

也不知冰冰生了没有？老太又担心起来。

龙翔刚要说话，却发现冰冰和她十八岁的儿子小虎，手里捧着大学录取通知书泪人似的站在门口。

十八年了，尽管冰冰常来和爸爸一起照顾姥姥，可她从不敢叫一声姥姥，她不想惊醒姥姥的梦，怕弄丢了深藏在姥姥心里的那份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