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敏

2017-06-09 19:03
南方文学 2017年2期
关键词:智性感受力索尔

很年轻的时候,我对构成一个人的几个方面,曾有个一本正经的排序,降序:精神,智性,天赋,情感,肉体。那时候肉体是用来垫底的,觉得肉体是可以受苦的、可控制和可践踏的。排在前面的那几样东西,则都是要好好追求、保护和声张的,因为正是它们,在改变、推动并决定着人类以及个体的命运……但一年年地过着,上述这一方阵的排序在不断地发生着变化。

可能表面看,我的写作还算顺利,但这个顺利是不可靠的,实际上,内心的困苦从未间断,我与写作的关系一直很紧张,从来达不到真正的心满意足,每一个与之相关的夜晚都是艰难而结结巴巴的。也许以灵感为生就是这样,难以拥有真正的宁静,时刻经受着对庸常的警惕与惧怕、对才华的自我打击与否定。

在最近几年的短篇写作中,我对肉体本能的暴动有种特别热衷的欢呼。“荷尔蒙”遥遥领先跑在了前头,随后,故事、人物、气氛、见识等,都势利地臣服于这位胜利者,连所谓社会时代因素、批判性逻辑什么的,也被有意抑制、删减与忽略了。我想以这样的方式,对身体的六十万亿细胞表达迟到的尊重与重视。

《铁血信鸽》里的那一对夫妻,女的重肉身不老世俗快活,男的则有灵魂上的妄念与空渺,互相讲不通、不可调和。实际上,这两人都是我,我想不出他们的下一步来。我只负责撕开来,夸张地变异地呈现给大家看,但不负责“解说”或“解决”。我并没这个企图,或也没这个必要。

就我的认识,我们这一代的写作,跟前一辈同行相比较,确实有一些变化。比如,对城市经验和审美的建构要大过对乡村传统的继承;对“沉沦小个体”的深切关注远远胜过对“宏大格局”的崇拜……可能这会被认为很不够知识分子、不够社会担当、不够了不起。但我还是觉得,这是符合文学规律与时势推进的一种演变,我们在勉力试验和坚持着“小”的审美,并希望有朝一日它可以达到与“大”一样的高度。

我喜欢韩东的诗,他现在五十多岁了,朋友们开始叫他老韩。在一些平静到平庸的黄昏,读他那些用寻常字词组成的诗句,觉得做人,还是好过做动物、做植物。我们有感受美和哀伤的能力。

@毕飞宇

阅读永远不要慌,阅读永远需要花时间。文学面对的是什么?是永恒。因此,对于一个写作者来说,镇定比什么都重要。

@张悦然

我总觉得,青春最重要的精神内核,是一种反叛精神。在青春当中,我们感觉到的不是舒适自由,而是很多局限和束缚,各种既定规则和个人自由意志之间的冲突。所以在青春文学的表达里,应该有很多反叛和对抗的东西。

@北村

我有时会做一类梦,小说化的梦,就是在梦中一边构思一边发展,像小说一样,有非常逼真的细节,但大都不能记全,刚醒来时可清晰记得,一会儿就消失了,就像刚出土的文物一遇上空气就氧化了。因为太文学化,所以做这种梦很累的。我曾经做过一个长途跋涉的梦,到一个驿站,不是终点,又到下一个驿站,还不是终点,一直到不了终点,很困扰的,一种疑惑感围绕我:这是要没完没了吗?还有一个梦:挑木炭走在路上,非常疲劳,有一辆运煤的空空的卡车把我捎上了,我上了车,踩在黑黑的煤屑上。车上的人说,你都已经上车了,为什么还不肯把木炭担子放下來?就醒了。

@金仁顺

我从来不在小说里面写个人经验。一是没多少经验可写,二是写作的真谛貌似是写个人经验,但实际上只有写出普遍经验的深度,才是好小说。作家不需要有太多经历,但一定要有好的感受力和表达能力。感受力和表达能力能让水滴穿石,也能让水滴变成大海。

@徐则臣

很多智性写作的作家都是靠思辨来推进小说的写作,比如学院派的索尔·贝娄。有一次,一个批评家问我喜不喜欢索尔·贝娄,他在《耶路撒冷》中看到了一些索尔·贝娄的气息。我告诉他,我非常喜欢索尔·贝娄,写《耶路撒冷》的时候,我看了很多索尔·贝娄的书。索尔·贝娄这样的作家在中国极少见,尤其在年青一代作家里。年长一代里也不多,中国作家主要靠讲故事。我们盛产故事。海量的中国故事成就了中国作家,也可能坑了中国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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