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代有位安静的美男子

刘黎平

如今，社会上流行一句话：“我只想做个安静的美男子。”

由此可见，在对男性的要求上，当今流行文化与中国传统文化有了交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社会要求男性能说会道、风趣幽默，如今似乎又回归到安静而美上，这可能是一种反思Ⅱ巴。

在2700多年前的中国北方，有一位安静的美男子。就是《诗经·卫风·淇奥》里的那位男主角，他是安静的美男子的典范。

所谓“淇奥”，就是指淇水这条河流的弯曲之处。诗的开头这样写道：“淇水弯弯，翠竹连绵。”竹子跟美男子有什么关系？别急，这是在营造一种安宁、美好的气氛。一条碧绿的河流，静静地流淌，在幽深的河湾处，丛生着青翠挺拔的竹子。竹的静谧与修长，都让人联想到美男子沉稳的气质和颀长的身材。

这就是“兴”的表现手法。在河湾竹林的衬托下，2700多年前那位安静的美男子出场了。“有匪君子”，这样的美男子，用什么词来形容他好呢？接下来，产生了中国文化史上非常经典的词语“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意思是说，美男子的品质、学问、风度就像切割、打磨过的玉石，好比雕琢、磨砺过的象牙，坚硬、细密、扎实而纯粹。當我们今天运用“切磋”“琢磨”这些司空见惯的词语时，有几个能想到它们和安静的美男子有关系？

那么，这位安静的美男子是谁呢？就是东周的卫武公。

在描写这位安静的美男子之前，“淇水弯弯，翠竹连绵”所描摹的河流弯弯与翠竹连绵的景象，并不是虚构，它形容的是美男子在2700多年前建的园林。据说，园林里有十多千米长的竹海。诗的开头，写的就是美男子的家。

谁有这么大能耐建一座这样的园林呢？答案可以从《毛诗序》中找。《毛诗序》中写：“《淇奥》，美武公之德也。有文章，又能听其规谏，以礼自防，故能入相于周，美而作是诗也。”从中可知，《淇奥》写的是卫国的卫武公，他是个安静的美男子，有文采，有才干，为人还谦虚、不嚣张，能听取各种意见，以礼节约束自己的言行。

这位美男子不仅安静、有才，而且长寿，最重要的是，他能长期坚持谦虚的美德，一直以安静的美男子的标准来要求自己。这位美男子在品德修养方面永无止歇：自己安静，却从不要求别人安静：自己话不多，却主张别人多说话。

卫武公上马车的时候，要求卫士们的嘴巴别闲着，要向他提意见，“在舆有旅贲之规”；哪怕工作了一天，晚上即将就寝时，他也要向服侍他的侍卫征求批评意见，“居寝有亵御之箴”。看来一天到晚，除了睡觉，他总是无休止地听取别人的意见，以增加自己的修养。这些事被记载在《国语》里。

但是，你别以为美男子只是安静地修身养性而已。他的安静，是为了能做大事，能开创历史新局面。实际上，就是卫武公这个安静的美男子开创了周朝的新局面。

公元前771年，犬戎攻陷西周首都，杀死周幽王，在这个关键的历史转折时刻，卫武公并不满足于待在历史舞台一个安静的角落，在自家深邃、幽静的竹林里倘徉，而是率兵勤王，击退犬戎，然后协助周平王把国都向东迁到洛阳。由此，历史被翻开了新的一页，进入了东周时期。

可见，卫武公的静，是智慧和谋略的一种蓄势待发的状态，即所谓“静如处子，动如脱兔”。他想要做一个安静的美男子，不是做一个傻傻的美男子。

为静而静，是一种没有生机的死寂：为动而静，是一种充满生机的宁静。人的品德修行其实和物理学原理一般，静是相对的，动是绝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