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语人称代词“??”的意识形态研究

2017-06-09 10:01李丹
东疆学刊 2017年2期

[摘 要] 韩国语“??”体现了儒家思想文化形态,具体表现为具有排他性,还有自谦意识、集团意识和表敬意识。由此可见,该词与中国传统儒家文化有着割不断的“情缘”,在本民族文化推动的外力和语言制约的内力作用下,始终不失民族本色,体现着韩民族的“团结、集体主义感强、彬彬有礼、勇于创新”的精神。

[关键词] ??; 儒文化; 集团主义

[中图分类号] H043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2-2007(2017)02-0036-07

[收稿日期] 2016-10-16

[基金项目] 中南民族大学中央高校中央专项一般项目“韩国语敬语与儒家礼文化的关系研究”,项目编号:CSY15010。

[作者简介] 李丹,女,中南民族大学外语学院讲师, 博士,上海复旦大学外国语言文学系博士后,研究方向为中韩语言对比研究。(武汉 430074)

一、序言

在韩国语中,一方在向对方介绍自己家庭成员的时候,常常使用“??”一词。从字面意思上看,“??”对应的汉语意思是“我们”,表示复数,多人共有。但在实际的运用过程中,“??”可以用作单数,如 ,?? ???(我的父亲), ?? ???(我的奶奶)等。在“??+NP”的形式中,当NP被设定为亲属成员或集体名词时,许多韩国学者认为该形式中的“??”可以概括为“意义上的单数”,有拉近与群体关系的语义功能。而当NP被设定为事物名词时,例如“衣服、书、电脑”时,这些名词和人称代词“??”结合而成的韩语表达“ ※???(我的衣服), ※ ???(我的书), ※?????(我的电脑)”不符合韩国语的语言习惯,应将该举例中人称代词“??”改为人称代词“?”才符合韩国语的语言习惯。

关于韩国语人称代词“??”的先行研究,韩国学者南基心(???),高永根(???,1985),金正男(???,2003),尹在学(???,2003)以具体实例为研究對象,从语用角度对其进行了辨析。李汉奎(???,2007)将“??”的语义特征和韩国儒文化的集团主义联系起来,将“??+NP”形式中的“??”解释为“某一集团所共有的”,揭示了“??”是韩国民族集团主义的具体体现。该研究试图将语言和文化联系起来,揭示“??”一词在语用过程中所具有的文化特征。但是从语义层面讲,当韩国语“??”做人称代词时,其后的名词性质为什么会受到限制?为什么“??”语义层面上的复数在实际过程中还可以表示单数?从语源层面看,韩国语“??”和古汉语第一人称代词是否有渊源关系? 如果“??”和古汉语第一人称代词有一定的语义对应关系,那么在中韩语言和文化的接触中,相比历史的某个时期它们都发生了怎样的变化?变化中“??”所体现的“集团主义”精神是否被传承下来,并被发扬光大?这些问题都值得我们进行深入的探讨和分析。

本论文在学者们的先行研究基础上,试图将“??”和韩国儒家文化的集体主义联系起来,从语言结构的历时层面出发,将“??”的共时特征和历时特征相结合,通过语言和文化的辩证关系,就以上问题展开讨论和研究。

二、“??”的儒文化意识形态

(一)“??”的排他性

韩国古代文献中的第一人称主要是借代汉语的人称代词。在高丽时期的乡歌中,多以“吾”标记第一人称,而在吏读文中,多以“吾”、“我”标记第一人称单数,而用于标记第一人称复数形式有“吾里”与“我”。[1](19)

朴英汉(1998)对韩国古代文献《三国遗事》中出现的自称表现形式做了统计,发现常见的自称表现形式有“朕、余、予、吾、我”。其中“朕”的使用频率32次,“余”3次,“予”25次,“吾”65次,我183次。 其中,“我”的借代频率相当高。[1](35)在甲骨文中,汉语“我”被解释为像一种有许多利齿的武器,“从手,从戈”,是戌的变形,意为“以手持戈”即手持战戈的人。古代王室一年到头只做两件事情:祭祀与戎战。据甲骨卜辞记载,古代王室每当率族众出征之前,就要召集其族众在先王宗庙里举行告祭;在商议大事时,王室国王会召集族众于庭, 并向其族众晓以利害, 充分体现了王室国王对族众的意愿和利益的重视。 相反,古代王室为了维护本集团的利益,会极力地反对其他集团,并对非其族类者进行肆意屠杀或奴役。所以他们把自己这个统治天下的部族命名为“手持战戈的人”。

汉语“我”在殷商共同语中,只指称复数,究其原因主要与“我”的基本义、引申义和中国古代强烈的群体意识和归依感有很密切的关系。[2](26)周代文献中出现的自称代词“我”表现出的集团意识尤为明显。例如:帝曰:“我其试哉。女于时,观厥刑于二女。”意思是:尧说:“我们应该对他(舜)进行考察。(正好我的)女儿到了该出嫁的时候,看看这小伙子用什么方法(刑:法)对待她们。[3](27)汉语“我”在早期文献中的含义是“我们”。甚至到了民国时期,“我”仍被用于正式的书面语来表示复数。1917年,蔡元培先生在就任北京大学校长之演说中说到,“然弭谤莫如自修,人讥我腐败而我不腐败,问心无愧,于我何损?”该句中的“我”并不是指蔡先生本人,而是指在场的、包括蔡先生本人在内的所有北大人,体现出一种群体意识。

在韩国古代文献中,“我”作为复数出现的表现形式不少。金容汉(1992)指出,《三国史记》中“我”用作复数的情况有34次,既可以解释为单数又可以解释为复数的有29次。[4](130-136)表示复数时,具体如下:

(1)高宗皇帝遣英国公李责力, 帅师伐高句丽,又遣仁间征兵于我。《卷第44,列传第 4,(???)》

(2) 汉玄菟郡太守耿临发大兵欲攻我。(《卷第 45,列传 第5 ,(????)》

(3) 沙梁伐国旧属我。(《卷第 45,列传 第5 ,(???)》

以上例句中的“我”分别表示“我方”、“我军”、“我国”。这与汉语“我”的语源相联系,体现了战场中“我”与“你”针锋相对时的排他意识。

中古韩国语后期,随着韩国文字的产生,以训民正音记载或谚解的经书、经典文献大量涌现,以训民正音标记第一人称代词“?(?)”,“??(???)”产生。

依据徐廷范(2002)编著的?国语语源辞典?,韩国固有人称代词“??(吾等 )”的语根是“?”。其与“?”的语根“?,?”作为同源语,具有“人”的意思。日语中的第一人称“are”和第二人称“ore”中语根“ar,or”,蒙语中的“uluk(亲族)”、“olos(人)” 中的语根“ul, ol”都具有人的意思,它们是同系词汇群。“??”刚开始指第一人称单数,后来指代第一人称复数和日语中的“udi(氏)”是同源语。安玉奎(1995)也认为:代名词“??”历史上看是“?(???)”的意思。“?”是指围绕物体周围的部分和部位,最开始和周围的意思有点近似,慢慢抽象化后,指示包括自己在内的周围许多人,成为表示复数的代名词。[5](445)

韩国学者黄炳逊(1996)指出,韩国语的人称代词“??”一方面可以称代群体内的若干人,包括言者在内,强调个体;一方面还可以称代包括言者在内的、由若干人构成的群体,强调群体。[5](104)当“??”表示复数时,在具有“群体”意味的同时,还具有排他意识。“排他意识”就是将包含自己在内的与自己利益相关的集团定义为“内集团”,将与自己无关,不包含自己在内的集团指定为“外集团”。内集团和外集团相对立。如

(1)??: ???, ?? ???.

??: ?? ?? ??. ?? ???

以上例(1)句中的“??”将言者和“??”构成的群体视为内集团,用“??”来代称,以此和被视为外集团的听者“??”形成对立。

(2)??: ?? ?? ??? ?? ?????.

例(2)中的“??”将言者本身与听者“??”两人构成的群体视为内集团,用“??”称代。将任何在场、非在场的第三方视为外集团,和内集团形成对立。

(二)“??”的自谦意识

众所周知,东亚文化发源于中国。在中国儒家的礼文化中,集体主义主要表现为以血缘关系为纽带的家族主义。儒家宗法集体主义影响下的“家→国→天下”集团意识被视为儒家文化的核心价值观。 这种家族主义观念在韩国传播和传承的过程中,经过了韩民族的本土化改造,使其适应韩国社会的发展。

集体主义观念作为一种思想意识形态不是人脑中固有的,而是源于社会存在。韩国自古以农耕种植水稻为主,水稻种植受其生产方式的制约,要靠村落里人们团体协作来完成,因此,为了长期稳定地从事农业生产,人们无法轻易迁移,几代人可能都居住在同一地方,由此就形成了定居的生产和生活形态。于是,一个具有自治性质的村落命运共同体逐渐形成。生产单位就由“家”发展为以“家”为主的村落。

在韩文早期谚解文中,一方常以“家”为单位介绍包括自己在内的家族成员以区别于听者或第三方。具体如下:

(1) ??? 兄弟< 1721??????1:54b>,??? 秀才 <1721??????2:32a>,??? 爷孃 <1721??????2:35b>,??? 亲事,??? 三哥 <1721??????3:33b>,??? 祖婆 <1721??????7:13a>,?? ? 小相公<1721??????8:32a>,?? ? ?奶奶 <1721??????8:42b>,??? 姐姐<1721??????2:40a>

汉语谦称自己家族成员时常常使用谦语素“家”,韩国借用中国的谦语素“家”来谦称自己的家族成员,这在18世纪的韩国谚文中也得到了充分的体现。如,

(2)“??(家母) <17xx??????16,16a>,?? ??(家夫) <1784 ??????17, 31a>,??(家君) <17xx??????2, 9a>”,??(家豚) <17xx??????2, 8a>,??(家君) <17xx??????2, 9a>,??(家兒) <17xx??????2, 6b>,??(家严) <17xx??????25, 21b>,??(家兄) <17xx??????35, 31b>,?? (家夫 家長)<1895????, 3>,??(家妻),?? (家亲)<1895????, 4>

谦语素“家”的实体概念可以指房子,抽象概念可以指家人,即家庭成员。儒家礼文化的宗旨在于“别”。“别”就是要分别不同的自然或社会身份以形成等级或等级秩序;就是要在分辨年龄大小、官职高低、男女性别的基础上,形成一种支配与服从的社会关系与社会结构。这种观念在亲属称谓敬语上有所表现。如敬语素“王、尊、贤”的区分。象征最高权力的敬语素“王”通常用于称呼对方家里辈分最高的长辈(祖父、祖母等),其次是敬语素“尊”,用于敬称对方家里辈分较高的长辈 ( 父亲、母亲等 ),最后是“贤”,用于敬称对方的兄长。这种不同敬语素的使用正是儒家礼文化等级思想的集中表现。

如果过度强调“分”,会使人与人之间的“权力”关系倾斜以至于失衡,于是儒家文化便推出了“仁”。“仁”通“和”,通“礼”,通“让”,其具体内容可以概括为“三纲五常”。“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和“仁、义、礼、智、信”为封建宗法家庭中的“家长制、男尊女卑、长幼有序、男女有别、亲疏有别”披上了一层合理化的外衣,树立了一面调和的旗帜。

在亲属称谓中,当谦称包括自己的家族成员时,谦语素通常不作语言形式上的区分,一个谦语素“家”几乎能和所有的亲属称谓结合构成谦辞,表示对对方的尊敬。而与其对应的敬称中,敬语素要做语言形式上的区分,根据敬语素“王,尊,贤”的不同,所尊敬的对象也不同。这正是儒家“和”与“分”思想的具体体现。 不作区分的“和”衬托出了作区分的“分”,两者既对立又统一。“和”虽对内,但目的是尊外;“分”是为了彰显对方的等级,“和”是为了掩护“分”。“和”与“分”体现了儒家“贬己尊人、克己复礼”的交际原则。

在中韩语言文化接触过程中,谦语素“家”的语言形态及概念逐渐被表示复数概念的自谦表现形式“??”所取代。因此,可推知“?? ???, ?? ???,?? ???”中“??”的内涵与“???”意思似乎可以对等,语用上的表谦可以和汉语自谦语素“家”相对应,因此以上的三个词例可分别翻译成汉语为“家母”、“家父”、 “家祖母”。

朝鲜朝中期(17世纪中叶)以前的亲属体系情况是母系或妻系与父系同样重要。朝鲜朝中期以后,在引进中国文化制度的过程中,韩国语逐步吸收了只强调父系亲属且强化这种关系的直系主义原理。到了17世纪后半期,该直系主义原理逐步取代了韩国所固有的亲属体系原理——非父系原理。因此,“??”的使用范围扩大。如:

(3)称自己的父母时为“??父母<1447???, 06:007a>” ;指称自己的父亲时为“?? ????<1459????20:65a>”,?? ??<1459????20:76b>,?????<1474????2:106a>,?? 丈<1481????(??)8:3b>,?? ???<1481????(??)8:62a>”;称呼自己的母亲时为“??????<1459????20:77a>”;指称哥哥时为“??兄<1481????(??)8:27b>”;指称自己的“孙子”时为“?? 孫子 <1481????(??)8:33b>;指称自己的丈夫时为“?? ??”<1713????,1069>;指称自己的舅舅时为“?? 母舅<1721??????2:34b>”;“ ?? 婆婆<1721??????4:3b>,??姐姐1721??????2:40a>, ?? 婶婶<1721??????4:9b>, ??官人<1721??????6:3a, ?? 夫主<1721??????6:8a>, ??家公<1721??????6:19b>,??母亲,<1721??????6:33b>,?? ? ?<1721??????8:40a>

(三)“??”的集团意识

儒家文化的集团主义强调合作,每个人属于某一特定的小团体,其中家庭是最初的小团体。从家庭到学校到社会,存在着不同层次的集体。即使在同一层次的团体里,也有许多更具体的小团体。每个团体中的成员以“忠孝恭顺”为宗旨, 一般情况下,遇事集团内部要先商量,达成协议后,以求得全体一致。这是儒家“和”思想的一种表现,这种“和”激发了集团成员的“合力”(相互帮助、相互协作、共同进步),使得集团成员具有集体归属感。这种归属感已经将血缘关系的“家”扩大到非血缘的集团。因此,“??”其后的名词还可以是表示集团的集体名词。如:

(1) ?? 王宮<1459???, 08, 100b>,?? 家门<1447????3:12a>,?? 店<1790?????4:17a>,?? 地狱门 <1459????23:82a>,?? 山寨<1721??????6:11b>,?? 营 <1721??????7:32a>,?? 乡里 <1737???4:59a>, ?? 馆所 <1790????,4:3a>

在以上例句中,当“??”和集体名词连用时,“??”指代包括自己在内的群体集团,在体现群体性的同时,也具有排他性(区别于第三方或听话人所处的集团)。

家是国的缩影,封建统治者在加速家国一体化的进程中,“??”所呈现的家族群体意识,逐步向社会团体延伸,最终上升到国家。韩国儒文化的集团主义强调集团(家族集团,社会集团)的功能性和组织性,认为集团是大家共同经营的生产、生活共同体。集团成员个人离不开集团群体,只有在集团群体中才能发挥其价值,被集团社会所认可。同样,集团群体由集团成员构成,集团的建设要靠集团成员的努力与奋斗,其整体利益要靠每个集团成员去维护。只要集团成员尽其所能为集团的发展做出贡献,那么该集团就会认可你在集团中的相应地位。集团主义意识形态影响下的“??”,可以和表示国家的集体名词连用。如:

(2)“?? 宗庙 <1474????1:75a>,?? 小国 <1695????4:41b>,?? 国家 <1695????5:22b>,?? 王国<1695????5:24a>,?? 边境<1721??????7:15b>,?? ??(圣朝) <1760??????, 121>,?? 朝鲜 <1765???????2:08b>”

当“??”与表示“国家”的集体名词连用时,强调听者和话者处于同一个集团与第三方集团形成对立,或表示包括话者在内的集团与听者所处的集团形成对立,其目的是为了诱导同一集团的归属感和合力。

(四)“??”的表敬意识

古代氏族社会,生产力低下,科学落后,人们将人所不能为的“力”寄托于“天”,相信“天”有生杀予夺的“权利”,人们对“超自然力”的崇拜存在于先民的意识当中,并将其视为是一种“神力”。这种力量看不到也摸不着,但又很神圣、高高在上。韩国儒家传统文化中的“祭天”和“祭祖”习俗正是出于对超自然力的崇拜。在传统的文化意识中,出于对“神”与“祖”的敬,人们将“神”与“祖”看成是全民或家庭成员所共有的,造福于全人类和家族的,具有超自然力并值得尊敬的“人物”。该词汇与“??”一词结合,强调的是这些“人物”正因为应该被某一集团所尊敬,而被某一集团所公认为共有。如:

(1) ?? ?? 如来 <1459???, ?, 005b>,?? 天女<1459???, 04, 007a>,?? 鬼王 <1459???, 21, 121b>”; ?? 始祖 <1447???004>,?? 先君庄王<1474????2:26b>,?? 先王 <1695????2:37b>,?? 烈祖 <1695????2:67b>,?? 宗<1695????4:48a>,?? 祖宗 <1721??????7:13a>,?? 宗族<1481????(??)8:52a>,?? 宗? <1736????1:67b>,?? 先人<1721??????2:35a>,?? 宗祀 <1721??????3:35a>,?? 宗事<1737???3:66b>,?? ??(先妣) <17xx??????162,31b>,?? ??(祖先) <17xx??????165,4a>

仔细观察以上例子,可以发现上述例子中与“??”结合的名词通常是表示“鬼神”和“祖先”的普通名词。在人们的自然崇拜观念中,人人可以直接与鬼神对话,可以直接向鬼神祈福求佑。“神”、“祖先”和“??”是一种纽带关系。

随着社会的发展,私有制产生,人们在经济地位上出现了不平等,经济地位高的统治者将这种超自然的“权利”,神化于“自己”,由此,天赋人之“权利”就被礼化称为“权力”。私有制的发展,宗教观念与世俗宗法制度的变革相适应,天神与祖神结合,增强了天与君王的血缘联系,为嫡长子继承制度披上了一件神权的外衣,将对天的崇敬迁移为对天子的崇信。在“家国一体化”的宗法制度下,集团内部利益出现分配不均,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权”统治者成为了众人拥护和爱戴的对象。为了维系其统治地位的连续性,皇权统治者宣称自己是“神权”和“王权”的统一体。因此,尊天被演化成了尊君或尊主。在这种意识形态下,与“??”结合的合成词也应运而生。如:

(2)?? 天子 <1459???, 07, 012a>,?? 太子 <1459???, 22, 035a>,?? 圣上 <1464???????????>,<1713????, 577>,?? ?? <1467????????, 56a>,?? 周王<1695????5:8b> ?? ? <1713????, 356>, ?? ?? <1713????, 378>,?? 主上殿下<1736????跋文:4a>

(3)“?? ??(?爷) ? ??(妇人) <17xx?????1,8a>,?? ??(主公) <17xx??????, 36b>,?? ??(婢主) <17xx??????17, 28a>,?? ??, ?? ??<17xx??????17, 31a>,?? ??(大人) <17xx??????112, 15b>等。

在身份等级森严的封建社会中,经济上的分配不均使得占有统治地位的人常常成为被尊敬的对象。

以上实例中“??”做修饰成分时,还可通过“??+属格助词(?)”的形式出现。如:

(4)??? 圣君 <1713????,353>,??? ? <1713???,525>

该例中的“??”表示复数,可以翻译成“我国”,在“??+属格助词‘?+ 圣君,?”的形式中,“?”有强调作用,与对方国君相对,强调我方国君。受古代封建中央集权制度的影响,“君权神受制”合法外衣下的“??”在强调集团主义排他性的同时,凸显了某一集团内统治者(君或主)的统治地位。

(五)“??”意识形态的发展

韩国语人称代词“??”的语义与古汉语中表示复数概念的“我”语义指向十分相似,但是,随着社会的发展,语言也在发生变化。殷商时期,汉语只能指称复数的第一人称代词“我” ;到西周时,突破了这一限制,既可指称复数又能指称单数,但表单数的时候相对少得多。六朝以后,随着复数标记的逐步完善,“我”逐渐由可表单、复数转变为只表单数,只有在正式书面用语中或习用某些固定结构时,才表示复数。现如今汉语第一人称复数概念常常用“我们”表示。从韩国古代文献中记载的情况上来看,韩国语第一人称代词“??”产生之前,第一人称代词复数形式主要借用汉语的第一人称代词“我”。从历史层面分析,可得知韩国语第一人称代词“??”和汉语第一人称代词“我”有着渊源,其文化背景和中国的儒家文化、宗教文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仅就韩文创制初期的谚文而言,初期主要是谚解中国的佛家经典,其后渐渐以谚解儒家经典为主。因此,儒家经典中的汉语人称代词对“??”语义和语用功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现如今,汉语中除了一些固有结构,如“我国”、“我党”、“我军”、“我校”、“我公司”、“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等实例中的“我”可以和韩国语“??”表示复数的概念对应之外,汉语中当向别人介绍自己的家族成员时,指称语中所使用的“我爸、我妈、我爷爷、我奶奶”等中的“我”已不再表示复数,而表单数。受汉语“我”指称语义的影响,先前与汉语“我”表示复数概念对应的“??”随着儒文化集团主义意识的淡薄,逐渐也可表示个体单数,其复数概念可用复数形式“???”来表现。韩国语“?? ?, ?? ??, ?? ?”在儒文化集团主义意识形态下,被修饰对象“?,??,?”被視为集团成员所共有的东西,“??”的群体意识得到充分的体现。但是,在韩国近代化发展进程中,由于西方文化的“侵蚀”与冲击,与集体主义文化相对立的个人主义文化滋生蔓延,许多年轻人受此影响,开始重新认识自我,强调个体的独特性、独立性、自主性,追求与众不同,将注意的焦点集中在个人身上,注重发挥个人作用,个体的责任和义务,显示出了与父辈完全不同的个人主义倾向。在个人主义至上的现代化社会中,代表韩国民族特性的集团文化逐渐被瓦解,体现韩民族集团文化意识的“??”的复数概念在某种语境下也可以表单数概念。这是西方个体主义意识的体现,也是强调个人的独立性的具体体现。

随着社会的发展,社会体制的变迁,当“??”一词所赖以生存的儒文化土壤遭到破坏时,其所体现的集体意识形态也势必会被打破。19世纪末20世纪初,中国本土的儒家文化在“打倒孔家店”的号召中,受到了全面的冲击。尽管在历史发展过程中,出现了诸如“中体西用”、“西体中用”的文化调和主义和传统的文化保守主义,但都拯救不了中国本土儒家文化的整体败落。这种文化氛围影响下的汉语人称代词“我”所体现的儒文化集团意识因此彻底向个体意识“我”靠拢。受中国国内“批林批孔”运动的影响,韩国的儒家文化虽遭到部分人的排斥,但是儒家文化并没有从此走下坡路。朝鲜朝时期(1392-1910),有相当一批儒教学者提出了“儒教勃兴论”,主张要继续认真研究儒家文化,把握儒教的本质,并真正地去实践儒教。与此同时,在韩国现代化的工业进程中,许多来自农村的员工把家族集团主义精神带到了韩国的各个企业和行业里,这就促使员工们把忠诚的对象由村落共同体转向了企业,增强了企业内部的凝聚力和各成员之间的责任感。儒家文化集团主义意识形态为“??”的群体意识,自谦表敬意识提供了原动力,这也是 “??”现如今还可以继续被用作复数的动因。

三、结语

在历史发展的进程中,从汉语自称代词“我”的借用到韩文“??”的使用,“??”和汉语自称代词“我”的渊源不辨自明。在世人眼中,韩国常常被称为是“拿来主义国家”,就是善于借用别国的精华,然后将其加以改造变成自己的民族特色。韩国语中的许多汉字词就是韩国语借用中国的汉字,然后将其加以改造变成了与汉语不同的同形异义或异形同义词。韩国语中的外来词,也是借用英语的词汇然后根据本国的发音和音变规律加以改造变成本民族的英语外来词。这都是韩国“拿来主义”的具体表现。韩国是一个以兼容并蓄著称的国家,在包容外来文化的同时,并不失民族本色。许多外来宗教文化传入韩国后,虽然给韩国固有的民族传统文化带来了一定程度的冲击,但在国民的竭力保护下,传统文化仍得以传承和发展。例如“??”一词所蕴含的传统儒家“集团主义文化”思想,在外来文化的侵蚀下,由于民族企业的振兴和发展,依然得以继承和发展。韩国又是一个民族认同感极强的单一民族国家。足球队中的红魔精神和家族企业中的集体主义无不体现了韩民族的“集团精神”。在儒文化思想意识形态感召下的韩国民族之魂“自主性、创造性、协同性、和平性、抵抗性”在“??”一词的语用中得以体现,而该词又与中国传统儒家文化有着割不断的“情缘”。

参考文献:

[1][韩]朴英汉:《三国遗事代名词研究:以人称代名词为中心》, 韩国岭南大学硕士论文, 1998年。

[2] 金顺吉:《韩汉语人称代词对比研究》,上海外国语大学博士论文,2009年。

[3]陈翠珠:《汉语人称代词考论》,华中师范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10年。

[4][韩]金容汉:?“三国史记列传”? 代名词研究(1)——以人称代名词为中心》,《峤南汉文学》 (第四辑), 1992年。

[5]安玉奎:《语源辞典》,延吉:东北朝鲜教育出版社,1995年。

[责任编辑 全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