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摘要:《秘密花园》是20世纪美国女作家弗朗西丝·霍奇森·伯内特的代表作。它不仅是一部经典儿童文学作品,还具有极高的美学价值。本文以李文俊先生和张建平先生的译本为基础,尝试从翻译美学理论视角对其进行对比研究,研究包括音美、词美、句美、意美四个层面。通过将美学理论应用于翻译理论和实践的研究,作者认为翻译美学是一门能够用来评判翻译作品美学价值,操作性较强的理论,儿童文学翻译也需要注重美学功能。
关键词:翻译美学 《秘密花园》 儿童文学
《秘密花园》是20世纪美国女作家弗朗西斯﹒霍其森﹒伯内特的代表作。它不仅是一部经典儿童著作,还是一部具有极高的美学价值的著作。自传人我国以来,该书已有张润芳、包惠南、李文俊、张建平、许虹、柔之等学者的多种中文译本出现。尽管国内外学者对《秘密花园》的研究已取得了一些成果,但对其翻译的深入﹑系统的研究却并不多见,主要局限于对作品女性主义的分析和长句翻译的探讨。而从翻译美学的角度对这部作品译作的研究则更是寥寥无几。鉴于此,本文以李文俊先生和张建平先生的译本为基础,尝试从翻译美学的视角对这部经典儿童著作进行一个初步的研究。
本文主要依据傅仲选先生和刘宓庆先生的翻译美学理论,将其应用于《秘密花园》的原作及两个中译本的文本分析。笔者依据这部小说中体现的美学特色,从翻译美学所涉及的形式系统美学成分和非形式系统美学成分两个方面探讨《秘密花园》两中译本中美学意蕴的审美再现。其中形式系统美学成分的探讨主要包括语音,词汇和句法三个层面,非形式系统美学成分的分析主要包括意象这一层面。
一.翻译美学理论
笔者对现有的资料梳理归纳后发现,国外首次提出“翻译美学”理论并进行描述和研究的学者是Shirley Chew和Alistair Stead, 他们合著了Translating Life: Studies in Translational Aesthetics。而在国内,傅仲选的《实用翻译美学》的出版标志着我国在翻译与美学的结合研究上迈出了巨大的一步。随后,刘宓庆的《翻译美学导论》、奚永吉的《文学翻译比较美学》和毛荣贵的《翻译美学》等著作对翻译美学理论又做了进一步的探究,推动了翻译美学理论的不断丰富和完善。笔者认为,翻译美学理论并不意味着它是衡量或指导翻译实践的一种标准或原则,而是指利用美学的原理来解释和分析译者翻译过程中所遇到的一些美学问题。
翻译美学观所涉及的研究对象包括“翻译中的审美客体(原文及译文)、翻译中的审美主体(译者、编辑、讀者)、翻译中的审美活动、翻译中的审美标准、翻译中的审美再现诸手段等”(傅仲选,1993:2)。傅仲选在《实用翻译美学》中说:“翻译是审美主体(译者)通过审美中介(译者的审美意识)将审美客体(原文)转换为另一审美客体(译文)的一种审美活动。”原文是译者在翻译的时候需要首先考虑的对象,刘宓庆把它叫做“翻译的审美客体”。“原文是不是美的,就涉及到一个审美价值(aesthetic value)的问题。判断原文的审美价值的依据是原文的审美构成(aesthetic constitution)。所谓审美构成,是指构成原文的种种美学要素(constituents)”里所说的“种种美学要素”,在美学领域被称为是形态美,以客观物质形式而存在。作为文本的读者,可以通过听觉及视觉等来感受这种存在。然而,由于读者知识水平的不同、受教育程度以及社会体验等各方面因素的差异,故而,他们对美的感受也会表现出一定的差别。“儿童文学是读者意识最强的文学”(朱自强,2009:81),本文将要分析的《秘密花园》作为一部儿童文学作品,不仅有成人读者,更多的是儿童读者,而且儿童是其主体读者。“如果审美在本质上是感性(情感和想象力)对美的对象的投入和观照,儿童与成人相比,缺少的只是知识和经验,但他们却具有真挚的情感和丰富的想象力,而这些正是文学艺术的精髓。”(朱自强,2009:97)因此在翻译过程中要尊重儿童的认知方式和接受方式、尊重儿童的想像力和内心情感,用孩子的审美趣味和眼睛去发现这个世界的欢乐。在儿童文学作品的翻译中,必须要“浅显明白,富于直观性、动作性和音乐性”(王华杰,2009:14),体现出儿童文学的“稚拙美、纯真美、质朴美和荒诞美”(王华杰,2009:28)。
二.译本分析
本文采用对比分析的方法,试从音美、词美、句美和意美四个方面分析原文和译文,感受翻译过程中审美信息的再现。
1.音美
语音(sound)是语言的承载审美信息的基本形式手段之一。(刘宓庆,2005:90)我们要把握这个层级中所呈现的审美形式信息的目的是要求得SL与TL在语音美(goodness in sound)上的形式对应或效果对应。语音的音乐性能够激发读者对特定场景的联想,带给读者美的享受。在相关的语音的帮助下,儿童更容易接受新鲜事物。因此,对儿童读者来说,语音美可以使作品更具有可读性和接受性。虽然小说的语音特征不像诗歌那样明显。但作者和译者仍会应用一些语音的方法来吸引读者的注意力,提高作品的文学性。
例1:I think he asked the robin questions. It seemed as if they talked to each other in soft chirps.(Burnett,2015:107)
我觉得他是在向知更鸟提出问题,就仿佛他们俩是在叽叽啾啾对鸣似的。(李文俊,2015:114)
我觉得他还会向旅鸫提问呢,看起来他们就像是在用轻柔的啾鸣交谈。(张建平,2009:155)
例2:Just listen to them birds---th world seems full of ‘em----all whistlin an pipin. (Burnett,2015:137)
你就听听那些鸟儿的声音吧——世界上哪儿没有鸟儿啊——全都在叽叽喳喳、咕呱咕呱地鸣唱。(李文俊,2015:145)
听那些鸟儿在叫——好像满世界都是鸟儿——个个都在啾鸣。(张建平,2009:197)
以上两个例子中,原文文本运用了“chirps”“whistling”“piping”三个拟声词(onomatopoeia),拟声词是模拟自然界声响而造的词汇,是世界上所有语言都具备的成分。拟声词不仅可以丰富我们的词汇,而且具有重要的美学功能。在第一个例子中,李文俊将”chirp”一词译为“叽叽啾啾”,而张建平将其译为“啾鸣”。在第二个例子中,李文俊将”whistlin an pipin”译为“叽叽喳喳、咕呱咕呱地鸣唱”,而张建平将其译为“啾鸣”。李文俊的译本中叠词的使用让小说读起来朗朗上口,极富音乐美感,充分再现了原文(翻译审美客体)的语音之美,保留了声音的审美视听信息,既描摹出动物声音的连续性,又刻画出大自然的勃勃生机,给读者以身临其境的感觉,很利于激发儿童的阅读兴趣。相比之下,张建中的译文缺少了趣味性和审美性,略显单调。
2.词美
语言中能承载审美信息的另一个基本单位就是词。词是语言中能承载审美信息的最重要的基本单位,因为词是字(character)、语素(morpheme)和音节(syllable)的“三结合体”(triad),也就是形、义、音三者的结合体,因此它的审美信息承载能力非常强。对词语的审美评价包括两个方面,一方面涉及选词、语域(register)、搭配(collocation)等问题,另一方面涉及词语的各种修辞手段。(刘宓庆,2005:119)《秘密花园》一书运用了大量的比喻、拟人、借代等修辞手段。下面我们选取一例作比较分析。
例3:Satiny poppies of all tints danced in the breeze by the score, gaily defying flowers which had lived in the garden for years and which it might be confessed seemed rather to wonder how such new people had got here. (Burnett,2015:175)
一朵朵颜色各异,闪着缎子般亮光的罂粟花在微风中翩翩起舞,快乐地跟在园中活了多年的别的花儿争妍斗胜,那些老住户似乎真有点儿惊讶,不知道这些新面孔是打哪儿钻出来的。(李文俊,2015:189)
五颜六色的柔滑的罂粟迎着微风起舞,与那些已经在花园里生长了几年的欢快、高傲的花儿争奇斗艳。那些花儿也许会觉得好奇,不知这些陌生人是怎么进来的。(张建平,2009:251)
原文采用大量修辞格,且极其传神,这无疑给译者提出了很大挑战。“satiny poppies of all tints”李文俊将其译为“闪着缎子般亮光的罂粟花”,采用了比喻的修辞,让读者想象到如缎子般又滑又亮又柔的罂粟花,张建平译为“柔滑的罂粟花”,表达更直接,却逊色许多。儿童的阅历有限,他们对世界上许多事物缺乏认知与感性,对罂粟这一植物可能不具有识别能力,但是缎子作为一种布料,却是他们可以接触到的。运用比喻,更符合儿童的接受能力,无形中还能提高他们的审美能力。李文俊将”flowers”说成“老住户”,运用了拟人的手法,赋予花儿以生命,花儿是住在花园里的“老住户”,和后面的“新面孔”形成新老对比,使文章變得鲜活生动。而张建平采用了直译法,意思正确,但平淡了许多。通过译文,我们可以看出译者高深的双语转换能力和深厚的汉语功底:李文俊的译文准确到位,且用词简单、优美,完全不亚于原作的风采。译作中修辞手段的精彩转换有利于增强小读者的阅读兴趣,且能够培养他们的母语审美意识和写作能力。
3.句美
写文章需要遣词造句,词更多涉及到的是内容,而句子更讲究形式。句子中的审美信息可以利用语法的模糊性(fuzziness)产生美感,也可以利用重复的力度产生美感,还可以利用形式的整体性及和谐统一等手段产生美感。(刘宓庆,2005:129)
例4:“I got up at four oclock,” she said. “Eh! it was pretty on th moor with th birds getting up an th rabbits scamperin about an th sun risin. I didnt walk all th way. A man gave me a ride in his cart an I can tell you I did enjoy myself.” (Burnett,2015:50)
“我四点钟就起床了。”她说,“啊!荒原上漂亮极了,鸟儿们早早都起来了,野兔子四下乱窜,太阳一点儿一点儿地露出了头。我没有走全程,有个人让我顺便搭了一段车,我真是没法告诉你我有多么的高兴。”(李文俊,2015:54)
“我四点钟就起床了,”她说,“哦!沼泽地上真美,小鸟飞,兔子跑,太阳升。我并不是一路走来的,有一个人用车子带了我一段路,我好快活哎。”(张建平,2009:73)
原语文本使用三个平行结构“th birds getting up an th rabbits scamperin about an th sun risin”构成排比,句子简单却又及其传神,Mary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创造了一幅轻松愉悦的画面,同时也达到语音上的悦耳,结构上的平衡,和情感上的共鸣。李文俊译为“荒原上漂亮极了,鸟儿们早早都起来了,野兔子四下乱窜,太阳一点儿一点儿地露出了头”,三个“了”形成排比,一气呵成。张建平译为“沼泽地上真美,小鸟飞,兔子跑,太阳升”采用了三个动词短语。二者方法不同,但都在形式上完成了对原文排比结构的审美再现。
4.意美
意、意象、意境在文学作品中的重要性是不容忽视的。意象产生于物象的艺术选择,涵蕴匠心的物象选择,可以使一个平平常常的语言结构升华为具有耐人寻味的意象的诗句。(刘宓庆,2005:156)“意境”指艺术境界,是审美体验中对外在物象精选加工的艺术架构,反应作者的审美理想。意象与意境的想通之处是二者都是一种物外的模糊存在,而且常常在审美客体中互补并存。(刘宓庆,2005:157)在文学作品翻译中,由于文化、时空、心理和语言的差异,不同语言表达相同的意境是很难达到一致的,对原文的理解分析尤其重要,行文基调把握得当,意象与意境之美自然就存于译文之中。
例5:“Things are crowding up out of the earth,” she ran on in a hurry.“And there are flowers uncurling and buds on everything and the green veil has covered nearly all the gray and the birds are in such a hurry about their nests for fear they may be too late that some of them are even fighting for places in the secret garden. And the rose-bushes look as wick as wick can be, and there are primroses in the lanes and woods, and the seeds we planted are up, and Dickon has brought the fox and the crow and the squirrels and a new-born lamb.” (Burnett,2015:147)
“花花草草都從土里推挤着直往外钻呢。”她忙不迭地说,“已经有些花瓣在舒展开来了,到处都能找到花苞,以前灰秃秃的地方如今都蒙上了一层绿纱,鸟儿都在匆匆筑巢呢,生怕错过时机,有几只还为了争夺秘密花园的地盘打斗起来了呢。玫瑰丛更是显得要多活就有多活,小路和树丛的旁边都长出了樱草花,我们埋下的花籽也都冒出叶芽儿了,迪康还带来了狐狸﹑乌鸦﹑松鼠以及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小羊羔呢。”(李文俊,2015:156)
“好多东西都钻出了地面,”她急匆匆地往下说,“花儿在绽放,嫩芽处处可见,原来的一片灰色几乎都被染绿;鸟儿在鸟巢四周忙碌,因为害怕迟到后在秘密花园占不到一席之地,有些鸟儿甚至打了起来。玫瑰丛看上去精神得不能再精神。小道上和树林里都充满了希望,我们播下的种子也已经发芽,狄肯带来了狐狸、乌鸦、麻雀和一直新生的羊羔。”(张建平,2009:211)
原文通过Mary描述了一幅美丽可爱、生机勃勃的画面,表达了她对花园深深的喜爱之情。这种喜爱之情可以从文中的许多意象感觉到,例如“Things”,“flowers”,”buds”,“green veil”,“birds”, “rose-bushes”,“primroses”,”seeds” 等,这些意象构成了原文的非形式审美价值。为了更好地展现这些美丽的意象,伯内特仔细选择了一些定语来修饰以上名词:flowers“uncurling”, buds “on everything”, the green veil “has covered nearly all the gray”, the birds “in such a hurry”, the rose-bushes “look as wick as wick can be”, primroses “in the lanes and woods”, and the seeds “up”.这些形容词、副词、动词、介词的熟练运用,反映了秘密花园的美丽和苏醒。李文俊的译本灵活地将”things”译为“花花草草”,将修饰语译为“舒展开”、“蒙上了”、“匆匆筑巢”、“生怕”、“争夺”、“要多活就有多活”,很好地再现了原文的意象与意境美,使目标语读者和原语读者一样,都能对花园充满了喜爱之情,并得到美的享受。张建平的译本也采用了一些形象生动的修饰语,如“绽放”、“染绿”、“忙碌”、“看上去精神得不能再精神”。但是和李文俊的译本相比,整体上来看张建平的译本对意美的打磨雕琢不是非常完美。
三.结论
本文通过对《秘密花园》原作和译本从音美、词美、句美、意美四方面的对比分析,发现总体而言,两译本都较好地再现了原文的美学元素,不过李文俊先生的译本在这方面要稍胜一筹。当然,两个译本都还存在完善的空间。本文为《秘密花园》译作的研究提供了一个新视角,并且通过将美学理论应用于翻译理论和实践的研究,也证明了翻译美学是一门能够用来评判翻译作品美学价值,操作性较强的理论。儿童文学翻译也需要注重其美学功能。译者需要熟练掌握源语言及目的语,了解两种语言各自的审美构成和审美再现手段;要准确再现原文的审美构成,必须透彻地理解原文,敏锐地识别原文中具有美学功能的话语,并在译文语言中选取具有同等艺术表现力的语言材料或句法结构予以表达;儿童文学作品的译者应该时刻考虑儿童的接受特点,语言既要浅显易懂,又要优美规范,富有美感,这样才能达到儿童文学特定的问题要求,并给孩子们以美的启迪和熏陶。
参考文献
[1]Burnett,Frances Hodgson. The Secret Garden[M].南京:译林出版社,2015.
[2](美)弗朗西丝·霍奇森·伯内特. 秘密花园[M].李文俊,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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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刘宓庆.翻译美学导论(修订本)[M].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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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王华杰.《儿童文学论》[M].湘潭:湘潭大学出版社,2009.
[8]张佐丽.《秘密花园》李文俊中译本的审美再现[D].天津外国语大学,2014.
(作者介绍:宋艳,中国海洋大学外国语学院2015级硕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