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美言
你是这样的人吗?
手里一堆活儿,自己都要顾不上了。可是别人一来求助,就开不了口拒绝!
回绝了同事的请求,心里就会不好受。担心他们会不会为此不高兴,又去主动帮他们把报表做了吧。
没人说话的场合就会感觉气氛好尴尬,总想着说点儿什么打破沉默。
……
如果这些纠结困扰你多时,你多半已经患上了“取悦症”,这种病的典型表现就是“委屈自己,讨好别人”。
到底是什么让你总在讨好别人?怎样做才能勇敢地对取悦症说No?本期策划,让我们一起来了解取悦症,学会关注自己的内心。
取悦症是神马?
取悦症,亦称“看管人性格障碍”,是一种病理状态。大多数习惯取悦于他人的人,对拒绝和敌意有着根深蒂固的畏惧和焦虑。为了获得认可或躲避冲突,他们将别人的需要摆在第一位,从而忽视了自己内心的真正感受。当“取悦于人”达到了“取悦症”的程度,便会产生严重的心理疾病,甚至成瘾。
取悦症患者的内心剧场
如果说《命中注定我爱你》里陈乔恩演的那个老好人叫“便利贴女孩”,那我就是我们公司的“便利贴小哥”,大家把需要我帮忙的事写在便利贴上,贴满我的工作间,我会一项一项地完成,然后摘掉对应的便利贴。
只要有人求我帮忙,我就会立刻放下手里的活儿。因为看到别人一脸恳求或是焦急的样子,我会觉得自己的事其实可以放一放,所以我经常加班到八九点钟才回家。而我的帮忙范围也越来越大,从最开始的帮复印、打水、写邮件、填报表到接送同事去机场、帮同事家孩子改PPT……我发现有的同事甚至将自己的工作推给我做,然后提早下班跟女朋友约会,这让我有点儿难过。当他第二次来让我帮忙的时候,我鼓起勇气说:“不好意思,我今天的事情比较多……”然后他的眼神立刻就切换成了难以置信的模式,鬼使神差地,我竟然吐出了下半句:“你先发给我吧,我下午帮你做……”
同事的眼神让我想起了我的父母。我的家庭条件很普通,望子成龙的父母从我5岁起就给我报了很多兴趣班,书法、奥数、游泳、小提琴……能想到的兴趣班他们都让我尝试过。可是我天资平平,对乐理一窍不通,对数字不敏感,毛笔字更是写得一团乱。每当父母没有从老师那里得到满意的评价时,他们就会十分生气。从兴趣班回家的路是我走过最长的路,我一边听着妈妈的责骂,一边痛哭着。好在我虽然平庸,但足够听话,对父母的要求从不拒绝。每当听说有同学逃课被抓的时候,妈妈就会说:“还是我家小远听话。”这句话成了我最大的慰藉。
我在这家公司已经工作5年了,同期的同事已经纷纷提拔成项目主管了,只有我还原地不动。我也挺焦虑的,明明自己为大家做了这么多,为什么年末考核互评的时候,大家都选择性地忽略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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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人际互动模式,往往是在成长过程中通过和他人(尤其是与家人)的互动学习到的。如果成年后没有机会去刻意地觉察、发现和改变,我们仍然会受这种旧互动模式的摆布而不自知。
我们从常远的例子中可以看到,当年作为一个孩子,他是没有力量为自己做主、表达自己真正需要的。在父母“望子成龙”的高期待下,不断地“被安排”“被要求”“被批评”“被责骂”,一直处于一种 “我永远都不够好”的状态中,由此长期感到受挫、不安和恐惧。孩子的内心都渴望得到父母的欣赏和爱,而妈妈偶然出现的“表扬”,却是带有条件和标准的,让他觉得“只有听话时,我才是被认可、被喜欢的”。正是这些影响,让常远逐渐远离了自己内心真实的需要,习惯了“被安排”,同时也在内心认为“如果要让人喜欢我,我就必须听从他们的意见和声音”。拒绝,对他来说是一件不习惯,也不安全的事情。
因此,他无法拒绝同事,哪怕是不合理的要求。而当他习惯忽略自己的感受时,自然也会被别人忽略。
我有一个好闺蜜,叫顾丽,她的名字跟《小时代》里的主人公顾里很像,而她的个性更像。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住在一栋楼里,上学放学都在一起,形影不离。
随着逐渐长大,顾丽变得越来越漂亮,在她一旁的我却显得很平凡,更烦心的是,我的身材也像吹胀了的气球一样,体重一路走高。面对窈窕的闺蜜顾丽,我变得越来越自卑。顾丽就像是白天鹅,而我就像是丑小鸭。跟我一起玩儿的人很少很少,大家都给我起各种各样的绰号。所以,我只能跟顾丽在一起,虽然她有时也说些嫌弃我的话。我帮她买单,帮她写作业,帮她递情书,甚至陪她罚站,只有在她身边,我才能感觉到自己是个有朋友的正常女孩。
我上了大学,铆足了劲儿恢复了正常体重,周围的朋友也多了起来,但我还是把她当作唯一的好朋友。当我把自己的男朋友介绍给顾丽之后,却偶然发现,她一直在主动勾搭我的男朋友,炫耀自己是多么优秀,还发了我小时候的很多丑照给他。
奇怪的是,那一刻我却并没有产生质问她的想法,而是反复在想,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才让顾丽这样对我。比起失去刚刚交往一個月的男友,失去十几年的闺蜜更让我心疼,即便她似乎从未将我当成好友公平地对待过。
这些年,我努力减肥,努力打扮自己,努力工作学习,就是为了不再成为顾丽身边的丑小鸭,似乎她高看我一眼所带来的喜悦,就是我努力下去的动力。直到我交了第二个男朋友,将他郑重地介绍给顾丽后,又一次在男朋友的手机里看到与她的暧昧微信,我开始感到难过。我是否应该继续忍气吞声,装作没看见?如果与她撕破脸,我就会再次变成没有好朋友的人,别人又会如何看待我?
?专家点评
“为了这份关系,我宁愿把自己一再压低,直到尘埃里。”小爬的经历,让人唏嘘。也许有人很难理解为什么这份友谊会让她一忍再忍,做出如此牺牲?而如果我们能看到小爬内心深处那些一直没有被满足的渴望时,会更能理解她的行为。
从小受到嘲笑和排挤,小爬的内心非常孤单。与人联结的渴望,是人类最基本的需求之一,正如小爬自己所说的“只有在她身边,我才能感觉到自己是个有朋友的正常女孩”,让她感到荒凉世界的一丝温暖。为了这一丝温暖,她不惜否定和背叛自己真实的内心感受,拱手相让自己的权益甚至尊严来饮鸩止渴。另外,小爬也把周围人对她的评价和贬低内化到了自己心里,感到非常自卑,同时又把优秀的女友投射为“理想的自我”,用“理想的自我”来贬低和惩罚“现实的自我”。实际上,小爬需要的不是来自女友的认可和欣赏,而是需要建立和自己的联结,重新认识、接纳和认可自己。
我今年38岁,是两个孩子的母亲。每天从一睁眼开始,我就像陀螺一样忙个不停。
我在当地中学当班主任,还是社区的宣传负责人。同时,我要帮丈夫的小型咨询公司记账,还要时不时亲自下厨准备丰盛的晚宴来招待丈夫的客户。
我下面有一个妹妹、一个弟弟。从小爸爸妈妈就对我说:“我们不在家的时候,你就是大家长,要负责把弟弟妹妹照顾好!”那时候的我也是个孩子,却要让着弟弟妹妹。好吃的好玩的,都是弟弟妹妹的;过时的用旧的,都是我的。一次,弟弟看上了爷爷送我的生日礼物稻草人玩偶,非闹着要,我当然不愿意给他,我们俩扭作一团。弟弟大声的哭喊引来了爸爸,他训斥我:“你是姐姐,就应该让着弟弟,尊老爱幼的故事白学了?一点儿都不省心,你不配当姐姐!”从那之后,我再也不敢跟弟弟妹妹抢东西了,他们的要求,我有求必应,甚至还主动给他们买吃的。
转眼快30年了,爸妈开始老去,照顾大家和小家的担子在我肩上也越来越重。照顾年迈的父母、经营自己的小家、处理弟妹家里大事小情……我已经习惯了将每个家人的事都当作自己的事,因为我是长女,我想让每个人都觉得我是合格的。但我觉得自己越来越吃不消了,即使如此卖命地维护,我的人际关系还是非常不平衡,弟弟妹妹对我处理的事情仍然颇有微词。有时候,我也觉着活得好累,甚至搞不懂人生的乐趣到底在哪里。可是一旦我不再讨好他们,他们会不会觉得我是一个不合格的姐姐和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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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珊的经历,让我们更多地看到了“观念如何塑造人”的过程。作为长女,一方面,她从父母那里接收到对自己的明确期待—照顾好弟妹,做好大家长。另一方面,父母也通过自身的价值观(来自传统社会文化的声音),向她输送“姐姐就应该让着弟弟”的无私奉献、尊老爱幼的理念。
在人格形成的过程中,当孩子逐渐意识到可以通过修正自己的行为举止来取悦父母时,他们便开始依从父母的要求来塑造自己,并以此获得接纳和认可,也保证了自身生存。但是一个人在成长过程中,如果没有机会“做自己”,而是被迫地背负一些传统观念所带来的“角色”,这样就会让自己与“角色”混为一体,比如苏珊所扮演的“照顾者”“好姐姐”“好女儿”等角色。
另一方面,我们内心里渴望做自己的种子,总是在寻找合适的时机破土生长。这份出自天性的渴望,往往会和我们一贯扮演的角色之间产生矛盾冲突,到底是取悦自我、勇敢地做自己,还是扮演角色、努力取悦别人?内心的真实声音和外界的理念发生冲突时,取悦者便会觉得迷惘甚至崩溃。
我最怕的就是单位每周一次的提案讨论会,而我偏偏又是市场部的一员,逃都逃不开。每次开会的时候,市场部和营销部都会吵得不可开交,即使偶尔不吵架,那种“互不捧场”的尴尬气氛也让我如坐针毡。
虽然讨论的结果通常是圆满的,但这过程我实在是受不了。每当他们指出对方提案的缺点而互相指摘时,我的心里都会觉得非常慌乱。无数的想法就像弹幕一样飞满我的脑子:“这个提案虽然不是我策划的,但我当初若能给出更好的想法,也许今天就不用遭到营销部的质疑了!”“今天的气氛为什么比以往还紧张?是不是我刚才的发言哪里得罪了领导和营销部同事?”“我的个神啊,赶紧结束辩论吧,就让营销部的提案通过吧,我要疯了!”“这次我们市场部的提案更胜一筹,我要不要问问营销部的小颖有什么能帮忙的?毕竟他们部门也花了很多心血……”
每次开完会,我的体力HP值就会清空,一下午都回不了神。拖着疲惫的身体推开家门,就听到老妈在对着电话话筒狂骂,那脏话有如开了闸的洪水一样滔滔不绝。都离婚多少年了,还掐个没完,我爸我妈真是一对冤家,不带欢喜的那种。
自打我记事以来,家里的战火就没平息过。芝麻大点儿的事,都能让我妈的怒火烧到三千里之外去。偏偏我妈是小钢炮,我爸是二踢脚,平时不爱吱声,一旦非常生气,家里的大小物件全都能被他轰个稀烂。每次我妈脸上阴云密布,深吸一口气预备打雷下雨的时候,我会跑得比兔子还快;每次他们一吵架,我就只能躲到自己的房间里。我哭过、劝过,也闹过,只想让这冲突快点儿结束,做家务、考第一,做什么我都答应,只要他们别再吵架了。
终于他们互相折磨够了,在我上大一那年离了婚。可是战争却没结束,我妈还是会隔三岔五地打电话跟我爸“远程拌嘴”,不是挑他当年没有照顾好我,就是讽刺他现在的老伴不好。每次跟我妈吃饭,我俩都相对无言。我很怕这种沉默,因为它随时会变成暴风骤雨。哪怕这风暴不是因我而起,我也愿意付出一切,只求永远逃离这种尴尬又害怕的感觉。
?专家点评
当我们是小孩子的时候,出于生存的本能需要,总是对父母的情绪和他們的互动关系抱有一种高度的敏感性,因为这直接关乎到我们所生存的环境和安全程度。如果所处环境是紧张且充满冲突的,孩子就会处于一种高度戒备的状态,长期以往的结果便是,外在一有“风吹草动”,内在的“警报器”便会拉响,乱成一团。
另一方面,在儿童时期,孩子的认知还处于发展阶段,不能理性、客观地对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情进行分析和解释,因而很容易把所发生的事情都归因到自己身上,并因此产生自责、愧疚等感受和“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够好”等想法。而他们成年后依旧饱受困扰,比如已经成年的林珊珊在人际互动中不能形成清晰的边界感,很容易受到他人情绪和环境的影响,本能地回避冲突与不安全,并习惯性地自我检讨与自我怀疑。对林珊珊们来说,虽然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但她们还生活在阴影中,为了避免冲突,只能讨好地付出自己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