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和母亲都是割麦的好手。以前,我家从不雇麦客。可今年麦子黄时,一向健壮的父亲病倒了,小叔领着他去了省医院;爷爷老了,割不动麦子;小婶教书,脱不开身。两家的麦地有四十几亩,靠母亲一个人是怎么也割不完的。母亲跟爷爷商量了半天,才决定雇个麦客……
吃过早饭,母亲领着小麦客下了地。中午回来,母亲连声称赞:“果然不孬,连我都撵不上,不是他的对手哩。”
母亲做饭,小麦客也不闲着,一会儿到院里提水,一会儿帮母亲烧火。闲谈中,母亲知道,小麦客满十九了,家在甘肃陇南一带。
麦子割到一半时,小叔从省城匆匆赶回来。父亲要做手术,他是回来取钱的。母亲七凑八凑,卖了一头猪,才凑了三千块。送走小叔,母亲拿着剩下的四十块钱对小麦客说:“我家男人要做手术,家里拿不出雇麦客的钱了……这是你的工钱,拿着。你另找一家雇主吧。”
小麦客没接钱,一脸诚恳地说:“大嫂,你家麦子熟透了,不能再扛了,就让我帮你割完吧,工钱可以先欠着……”
母亲一愣:“欠着?”
母亲明白陇南离我们这里很遥远,于是说:“欠账没有欠这么远的呀!”
小麦客说:“我明年还来,到时我登门来拿……”
(节选自李德霞《消失的麦客》,题目为编者加)
灵犀一点
他是麦客,就像千里奔赴新疆采棉的姑嫂,或南下深圳砌砖抹墙的大哥,出来为的就是打工挣钱。他倒好,像是在自己家里:下到地里割麥,主人都不是对手;回家做饭,他也不闲着。更出奇的是,他还为主人的家事筹划:“麦子熟透了,不能再扛了。”欠着工钱他也要把麦子割完,连主人都觉得奇怪。这几段文字剔尽了偏枝骈爪,紧紧围绕中心选材,因而人物形象鲜明,事件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