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元资本打造江苏乡村“新乡土时代”
近两年,伴随着民宿兴起,人流、资金流汇流进村,乡村的价值被重新发现,一度沉寂的乡村迎来新一轮发展。流动意味着机会,让资源流向农村才能复兴乡村。资本下乡,为乡村发展注入活力,但乡村复兴,不仅要解得了城里人的乡愁,更要为乡村发展寻新路。
3月27日,记者从南京市中心驱车80公里,来到溧水区晶桥镇石山下村——让很多人迷恋的“文艺村”。
没有新房的老村庄,保留着旧模样。村西的9个院落,是常见的民居,却又极为不寻常——不仅有现代的卫浴、床铺,每个院落、墙角、桌椅,处处精心布置。这座藏身山村的“乡居酒店”,2015年国庆开始营业,半年实现营收平衡。
乡村的改变远不止是看得见的“容颜”。在“乡居酒店”干服务员的魏孟君来自邻村陶村,酒店老板说了一句 “亏了算我的,赚的都归你”,她就自己创业,去年当上“桔子红了”餐厅老板。这个曾把进城买房作为人生最高理想的乡村女孩,把石山下村的一个女孩从城里劝回家,两人合计着把酒店和农副产品生意做大。今年春节,她们光自制腊货就卖了三四万元。
石山下村有160户,人口632人,410名劳动力一半常年在外工作。2015年前,全村倒塌房屋10栋,常年空关房18栋。“那时候,人都跑出去了,村里死气沉沉。”石山下村第一个名牌高校大学生刘加才说,自己在南京工作20多年,即便工作地离老家不到1小时车程,都很少回村。
2015年,根据设计的方案,石山下村整村改造,不动一树一屋,存留古村原味;修道路、铺管线、建排污设施,完善生活服务功能。旧瓶装新酒,小山村变得魅力无穷。刘加才拿出200多万元积蓄,回村盖起5间集装箱酒店。
像刘加才这样回村创业的石山下村子弟越来越多:在晶桥镇教书的刘家品,回村打开空关的老屋,开起“毛毛雨”酒馆;跑国际线的导游刘家春,关了溧水城区的房子,回村应聘干会计,爱人办起糕团店……而前来创业的外地客同样多起来。村里废弃的碾房,被台湾设计师吴思改造成工作室。借此“样品”,他拿到多地乡村设计合同;北京来的摄影师吴春光,租下村民刘大春的老房子,租期20年,每年租金9000元。
“经济发展到一定的阶段,城里人在家和办公室之外渴望拥有‘第三空间’,乡村价值随之凸显。”省旅游局综合法规处处长陈劲松认为,乡村发展空间大,仅乡村旅游,全省市场潜力即达千亿级。这两年,像石山下村这样改造村庄发展的特色民宿有270多处,依托乡村游,一些“空心”村又“活”过来。
鲜为人知的是,上述特色民宿逾八成由外乡人经营。继建筑师、设计师、艺术家、文艺青年下乡安“窝”之后,包括国资在内,多元资本正源源不断流进乡村。石山下村160多幢民宅,由村民和溧水商旅集团双向选择,房主如果愿意交出房产,可获政府在村头建设的安置房。溧水商旅与南京青果文化发展有限公司合作成立石山下旅游发展有限公司,将其中27幢房屋打造“乡居酒店”。
刘大明让出30多年的老屋,拿到两套安置房。“老屋冷,冬天只能上床焐着。”老人说,给儿子弄到新房,没遗憾了。村里剩余百余幢民宅仍由村民自行安排,可住、可租、可创业,但外部改造和经营业态需经石山下旅游发展有限公司认可。
南京市江宁区秣陵街道苏家村2015年启动改造,60幢农宅早已腾空,将整体开发新乡村生活示范区。村里十几幢民居变身咖啡馆、茶室、创意市集和民宿,不到一年,招租一空。
苏家村由秣陵街道打包交给上海园圃投资发展有限公司,由其建设、运营。双方签约20年,上海园圃不拆房、不砍树,全村七成民居做民宿,两成民居开工作坊,预计投入2亿元,明年完成改造投入运营。上海园圃苏家项目负责人董天姝介绍,近两年,公司已有十几个乡村项目正在运作,主要集中在苏浙。
家住南京市区的毛杰,最近辞了房地产公司的工作,到苏家村租间小屋,种花养狗,兼卖自制茶点。毛杰说自己特享受这种新乡居生活。只不过,他的乡居周围少了农民的身影。
苏家村近70户农民目前在外租房过渡,他们将被集中安置到12公里外的江宁东善桥镇。告别世代居住的宅屋和田地,村民苏昌明说,苏家村至少有600多年历史,村里其他老人跟自己一样,不愿离去。但儿孙辈终归要进城买房,为后代考虑,绝大多数人家签字同意搬迁。
“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像苏家村那样彻底搬迁,安置到镇上去?”3月29日,在离苏家村不远的观音殿村,村民吴寿民问记者。他说,村里人盼着拆迁分房,没想到光搬迁不安置。观音殿村94户九成已搬走,这里上百幢白墙黑瓦的农舍将打造成非遗民俗乡村集市。
引进专业公司整合乡村资源,带动乡村发展,秣陵街道在探路。观音殿实行长租制,秣陵街道按每平方米每月10元的价格租下农民的房屋,一租10年,每两年上调一次租金。“观音殿由街道运营,已有台湾两大乡旅品牌公司及诸多手工匠人签约进村。村庄改造好了,房产升值了,再把房屋还给村民。” 秣陵街道党工委书记焦珍山说,观音殿大部分村民已搬走,还剩几家,也不强求。以后的村庄改造,不会把村民迁空。
秣陵街道距南京市中心30公里,其东善桥片区有10平方公里的乡村待改造。焦珍山透露,今年有四五家投资公司有意整体打包经营村庄,被他一口回绝。“乡村民宅升值空间很大,乡村改造是为了让村民回来,不是让村民离开。”他说。在南京,还有几个村庄整体腾空,村民集体进城,交由商业公司经营休闲养生项目。
省住建厅村镇处处长韩秀金介绍,2014年以来,住建厅已停止全省村庄布点规划。他认为,村庄的发展应结合各村实际,充分尊重民意。全省3000万农民,未来还会有大量农民进城。有的村庄会消亡,有的村庄会壮大。对整村农民搬迁的所谓“乡村改造”,要慎之又慎。
伴随着城镇化进程,发展要素的流失造成乡村的凋敝,乡村复兴亟需集聚要素。陈劲松认为,乡村复兴的关键是引进资本激活乡村,赋予乡村持续发展的内在活力。焦珍山回忆,7年前,他在南京另一个街道任职,想发展温泉民宿,60户没一户敢搞,把房子租给别人,一年拿几万元租金就已满足。几年租期一过,就有村民收回房屋,自己办民宿。观音殿村就要发挥这样的带动效应。观音殿周边那几个村,三五年能有200名村民创业,村子就真的“活”了。
“外在空间的改造,只是乡村重建的开始。”南京青果投资管理有限公司总经理唐宁军直言,公司参与石山下村改造运营,不可能不考虑盈利。但在他看来,乡村项目不适合赚快钱,要有定力赚未来的钱。
村西老刘家有几十年做豆腐的手艺,李家的媳妇是白族人会手工绣花,种桃的汤师傅想开油坊……唐宁军的助手经常在村里一家家聊天。村民有了产业,村庄就有未来。唐宁军说,真正打动人心的是乡居生活,是自然、村庄和村民和谐共生的“岁月静好”,而非虚假的“田园风光”。
中国工程院院士、东南大学教授王建国认为,工商资本进乡村,带来资源,带动高效农业和乡村服务业的发展,这是理想的乡村复兴。乡村正酝酿着巨变,城乡之间人口、资本流动不可避免,流动才能让要素各得其所。假以时日,乡村必会迎来一个“新乡土时代”。
[文章摘编自《新华日报》,
2017年4月13日微信发送。]
微友说
@稻城沙:最近一两年,各路互联网大咖和资本大牛都开始悄然进驻农村,包括在农村金融、农村电商、农村旅游等领域,都有重点布局。但毕竟这还是一个刚开始探索的阶段,还需要长期的发展过程,并且根据实践不断完善模式。好比雷军就说过,下一个风口就在农村,谁能率先解决农村问题,谁就能占据先机,成为农村电商或农村土地金融领域的下一只独角兽。
@黑马驹子:大概是前年初,国家印发《关于加大改革创新力度加快农业现代化建设的若干意见》,就表示要引导和鼓励社会资本投向农村建设。不过在这个过程中,政府的引导和监督千万不可以缺位。
@富国:长期以来,农村缺乏资本的主要原因在于农村大量的资金、资源、资产,未能完全提供给农民、农业,甚至还有外流。现在实施的三权分置办法等土地政策正在有效解决这个问题,激活农村资本。农村资本和城市资本将在农村的市场经济中并存,竞争又合作,共同打造“新乡土时代”。
@JustinX:要鼓励城乡要素的自由流动和高效配置,城市资本有和农村土地组合配置的需要。
@詹姆斯棒棒的:乡村改造不是让村民离开,乡村的风土人情要尽可能保留和发展。即便有城市资本的进入,乡村还是该有乡村的味道。归田园居不能只是书本里的句子,也不能只体现在少数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