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玉
[摘要]《西游记》作为神怪小说的优秀代表作,以生动的形象、奇幻的境界、诙谐的笔调赢得历代读者的喜爱。《西游记》中的女性形象不尽属人类,大致可分为女人、女妖、女仙三种类型,这三种女性类型可视为现实生活中良家妇女、荡妇和贞女的象征。通过对这三类女性形象的研究可发现作者男尊女卑、女色误人等较为传统的女性观。
[关键词]《西游记》;女性形象;女性观
[中图分类号]I207.4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3115(2017)10-0045-02
一、 美丽而软弱的女人
中国自古有“红颜薄命”的说法。《西游记》中为数不多的凡间女人形象,大多美丽而软弱,是“红颜薄命”最好的注脚。唐僧的生母殷温娇出身高贵,乃丞相家的小姐,抛绣球选中新科状元陈光蕊为如意郎君,郎才女貌,本该安享幸福生活。不料,却因为自己的美丽使丈夫遭遇杀身之祸。小说中写道:
那刘洪睁眼看见殷小姐面如满月,眼似秋波,樱桃小口,绿柳蛮腰,真个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陡起狼心,遂与李彪设计,将船撑至没人烟处,候至夜静三更,先将家僮杀死,次将光蕊打死,把尸首都推在水里去了。小姐见他打死了丈夫,也便将身赴水。刘洪一把抱住道:“你若从我,万事皆休!若不从时,一刀两断!”那小姐寻思无计。只得权时应承,顺了刘洪。
因为美丽而丧夫弃子、屈身事贼,直至18年后儿子成人才得脱离苦海,殷小姐的不幸正在于生为女人的美丽而软弱。
与殷小姐遭遇类似的还有高老庄小姐高翠兰、宝象国公主百花羞、朱紫国王后金圣宫,她们都因为美丽而被男性妖魔(猪八戒取经之前应该视为妖魔)占有或控制,时间长达3年或13年,直到男性英雄孙悟空的出现,才得到解救。可见女人的命运其实是掌握在男性手中的。她们被邪恶的男性占有,又被正义的男性解救。面对邪恶,她们除了屈从别无选择,只能在冥冥中等待救世主的来临。天竺国公主稍有不同,她是被女妖玉兔精李代桃僵,抛到荒山孤寺,失去公主的地位,但她同样也要靠男性英雄来解除自己的不幸。
还有一个不能不提的女性形象是女儿国国王。在“农士工商皆女辈,渔樵耕牧尽红妆”的西梁女国,女王拥有世俗所艳羡的一切:美貌、财富、权力。书中这样描绘女王的容貌:
眉如翠羽,肌似羊脂。脸衬桃花瓣,鬟堆金凤丝。秋波湛湛妖娆态,春笋纤纤妖媚姿。斜红绡飘彩艳,高簪珠翠显光辉。说什么昭君美貌,果然是赛过西施。柳腰微展鸣金珮,莲步轻移动玉肢。月里嫦娥难到此,九天仙子怎如斯。宫妆巧样非凡类,诚然王母降瑶池。
但就是这样一位女王,还未见唐僧之面,就向臣下表示自己愿以一国之富,招唐僧为王,自己为后。一见唐僧更是“淫情汲汲,爱欲恣恣”。作者把男权社会的女性观纳入了他幻想中的女儿国。女儿国国王的形象其实是男权社会中男性对女性最极至的幻想。他们认为女人,甚至贵为女王的女人,也应该而且会甘心做男人的附庸。女王的软弱不在于对命运的被动和无奈,而在于她对男性心甘情愿的臣服。
二、媚人而危险的女妖
《西游记》中的妖魔鬼怪,表面上看起来五花八门,无奇不有,但从性别角度来分就简单多了,雌妖雄怪而已。有趣的是,小说中描写的雄性妖魔大都奇丑无比,称得上是“妖形怪状”。然而,雌妖的化身却是清一色的美女,个个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白骨精化身的女子:
冰肌藏玉骨,衫领露酥胸。柳眉积翠黛,杏眼闪银星。月样容仪俏,天然性格清。体似燕藏柳,声如莺啭林。半放海棠笼晓日,才开芍药弄春晴。
盘丝洞的七个蜘蛛精与唐僧初遇时,有四个正在刺凤描鸾做针线,三个正在踢球:
闺心坚似石,兰性喜如春。
娇脸红霞衬,朱唇绛脂匀。
蛾眉横月小,蝉鬓迭云新。
若到花间立,游蜂错认真。
蹴荬当场三月天,仙风吹下素婵娟。
汗沾粉面花含露,尘染蛾眉柳带烟。
翠袖低垂笼玉笋,缃裙斜拽露金莲。
几回踢罢娇无力,云鬓蓬松宝髻偏。
女妖们正是靠美色诱惑使人落入她们的温柔陷阱。不管是想吃唐僧肉以求长生不老,还是想采唐僧真阳用以成仙,还是真心想和唐僧结为夫妻,完全以原始基本欲望、冲动的满足为愿望。她们不理会社会道德行为规范,追求个体的舒适、生存及繁殖。当然女妖的这种手段只能用来对付男人,对女人是无用的。而男妖有机会的话则是男女老少都不放过。由此不难推断,女妖雌怪是专为算计、谋害男人而生的。取经路上,唐僧师徒遇到种种妖魔鬼怪,其中一个原因流行的说法是吃唐僧肉可以长生不老,但这个说法似乎只对男怪起作用大一些。女妖一遇到唐僧,则大多把長生不老放在一边,而要与他求欢。《西游记》中并没有说明女妖是否懂得“采阳补阴”的道理,也未见她们逼迫唐僧以外的其他男人。那么女妖们之所以这样做一个最可能的解释就是淫欲,是见到美男子所激起的淫欲。这样看来,《西游记》中的女妖正是现实生活中荡妇的象征。对那些无视社会规范以自然欲望为前提的女妖来说,唐僧有绝对的诱惑性。女妖们摆出千般娇志,使出万种风情诱惑唐僧,来满足自己的欲望。
《西游记》屡屡用女妖的形象提醒人们对女色的警惕。小说第七十八回里就有一个耸人听闻的狐狸精的故事:
三年前,有一老人,打扮做道人模样,携一小女子,年方一十六岁,—其女形容娇俊,貌若观音。—进贡与当今。陛下爱其色美,宠幸在宫,号为美后。近来把三宫娘娘,六院妃子,全无正眼相觑,不分昼夜,贪欢不已。如今弄得精神瘦倦,身体尩羸,饮食少进,命在须臾。
这还是妖精利用女色对国君的伤害;更厉害的“殃民”接踵而来,妖精以给国君疗疾为名,“单用着一千一百一十一个小儿的心肝,煎汤服药”。 百姓只好把朝廷选好的小儿放在鹅笼里喂养,以待剖心挖肝。女色与昏君的组合,印证了孟子“率兽食人”的可怕断言。这个故事更像是男权社会中“女人祸水论”的图解。
三、高贵而冷漠的女仙
比起人间女子和女妖形象。《西游记》中女仙的形象要苍白得多。她们生活在琼楼玉宇的仙宫,清静自持,心如止水,循规蹈矩,不越雷池一步。如果说《西游记》中的女妖形象是俗世荡妇的象征,那么《西游记》中的女仙形象则犹如人间的贞女。面对天蓬元帅的调戏,嫦娥的反应是“再三再四不依从,东躲西藏心不悦”。嫦娥保全了自己的贞节,并因此保留住了自己在天宫中的位置。而天蓬元帅却因此差点丢了性命,幸亏太白金星说情,才“改刑重责二千锤,肉绽皮开骨将折。 放生遭贬出天关,福陵山下图家业”,错投猪胎,成了取经路上的猪八戒。嫦娥对这样的结果有何反应,小说中未说。天竺国收玉兔,猪八戒与嫦娥故人重逢,猪八戒仍然旧情难忘:
猪八戒动了欲心,忍不住跳在空中,把霓裳仙子抱住道:“姐姐,我与你是旧相识,我和你耍子儿去也。”
而嫦娥对此没有反应,倒是广寒宫的玉兔敢爱敢恨,幻化下界。在被悟空识破后,表示自己“与君共乐无他意,欲配唐僧了宿缘”。并怒斥悟空:“你怎欺心破佳偶,死寻赶战逞凶顽!”当然动了凡心的玉兔已经不再是“仙”而是“妖”了。
小说中还有一个超凡绝倫的女人——观音。但是除了她“眉如小月,眼似双星。玉面天生喜,朱唇一点红”的女相,孙悟空“该她一世无夫”的怨咒,人们有时很难意识到她是一个女人。如果说其他女仙是贞女的象征,那么观音菩萨就是圣女。
四、结语
女仙、女人、女妖这三种形象之间并没有不可愈越的鸿沟。一念之间,她们的身份就可能相互转化。宝象国公主百花羞原本是披香殿侍香的玉女,为了对奎星的爱情而思凡下界,堕入凡间。在与下界为妖的奎星过了13年夫妻生活后,因为思念父母,放走了唐僧,招来了降妖除怪的孙悟空。受了孙悟空一阵“父兮生我,母兮鞠我。哀哀父母,生我劬劳”的孝道教育,最后落个夫离子丧的下场,受尽人世最痛苦的折磨。其实女仙与女妖作为善与恶的两个极端,也并非截然分明。她们同样美貌动人,神通广大。她们的区别就是能否“戒淫”,能否摈弃情欲。如果对男人动了情欲,那么女仙会成为女妖;如果能修身养性,那么女妖也能修成正果。
从以上对《西游记》中女性形象的分析可看出女人、女妖及女仙的形象正是现实生活中良家妇女、荡妇和贞女的象征。这从另一个侧面说明了《西游记》是一部幻中见实的作品。它所反映的作者男尊女卑、女人祸水、女色误人的女性观,正是男权社会女性观的真实反映。
[参考文献]
[1]吴承恩.西游记[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7.
[2]朱熹.孟子集注[M].济南:齐鲁书社,1996.
[3]张久宣译.圣经后典[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