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永贵
摘要:枫树是北半球中纬度常见的树种,在中国分布十分广泛,中国枫树种类最多。因为材用价值不高,枫树进入文化视野的时间较迟。枫树作为文学意象首见于《楚辞》,这也是“枫”字最早出现的例证。在二千余年的文化史中,枫树展示了三种实用价值,即药用、材用与观赏,与此同时,它还积累了多种民俗象征。从唐诗开始,枫树形成一组意象群,彰显了枫树的观赏价值。数十年来,由于旅游业的推助,全国各地涌现出数百处枫叶观赏胜地。作为乔木的枫树与樟树的命运十分相似。高大的枫树在文化平台上早已从实用之材变身为“形象大使”。
关键词:枫树;枫香;枫鬼;青枫;霜枫;江枫;枫桥
中图分类号:I2062;G0文献标识码:A文章分类号:1674-7089(2017)01-0115-11
在中国传统植物文化平台上,枫树首次受到文人关注的时间与樟树大体相同,但积累的文化象征意义比樟树略显丰厚。不过,二者在当代各自获得了不同的重要景观价值:枫为观赏树,樟为行道树。本文试就枫树的文化发现与文化象征等问题作一个粗浅的探讨。
一、枫树的实用价值
“枫”字起字较遲。今存文献,这个字最早见于宋玉《楚辞·招魂》:“湛湛江水兮上有枫,目极千里兮伤春心。”又见于《山海经·大荒南经》、西汉司马相如《上林赋》《上林赋》中“枫”一作“氾”。《史记》引作“氾”,《汉书》引作“枫”。丁福保《说文解字诂林·补遗》六上“木部”:“盖枫有凡音,与氾近,故可借耳。” 丁福保:《说文解字诂林》,北京:中华书局,1988年,第2427页。 、西汉刘歆《西京杂记》等书。东汉许慎《说文解字》卷六“木部”:“枫,木也。厚叶弱枝,善摇。一名欇。从木风声。”“枫”字得字的根据,是此树枝干羸弱而叶片密实,容易招风摇动。
(一)药用价值
《太平御览》卷九五七“木部”六胪列了关于宋前枫的文献资料。如《尔雅》:“枫,欇欇。郭璞注:之叶反。天风则鸣,故曰欇欇。树似白杨,叶圆而歧。有脂而香,今之枫香是。”此处将“枫”字得字之由说得更生动,枫叶因风而鸣,所以称“枫”。郭注指出了楓叶的形状,点出枫香之名的由来。郭璞(276—324)是西晋末年人,可见西晋以前,枫香之名已出现。他还指出,枫树之所以叫枫香,是因为枫树产有带香味的脂膏。
北周庾信《园庭诗》:“古槐时变火,枯枫乍落胶。”槐生磷容易自燃,而老枫自行落胶。胶,即枫香脂。《金楼子》曰:“枫脂,千岁为虎魄。”《金楼子》为梁元帝萧绎(508—555)所编。他认为,枫脂凝固千年便成琥珀(虎魄)。琥珀也是一味药。枫香脂到底是一种什么东西?晋代上虞人嵇含编撰于永兴元年(304)《南方草木状》说:“枫香树子,大如鸟卵,二月花,色白,乃猎菖子,八九月熟。曝干,可烧。惟九真郡有之。”北宋后期唐慎微(1056—1093)《证类本草》卷十二“枫香脂”引用了前各家医书关于枫香脂的功用。
明代名医李时珍《本草纲目》“木”一“枫香脂”:“枫木,枝干修耸,大者连数围。其木甚坚,有赤有白,白者细腻。”该书提供的关于枫香脂的药方可治吐血、鼻血、咯血、便痈脓血、瘰疬软疖、疮不收口、恶疮、小儿疥癣、大便不通等病症。白胶香是枫香树的树脂,功能止血、活血、解毒、生肌、止痛等功效。到了清代,赵学敏(约1719—1805)著《本草纲目拾遗》一书,增加了枫香树的一项药用部分,即它的干燥成熟果实,药名“路路通”。
(二)材用功能
上古时代“枫”已成字,可见其早已参与人类生产生活,但因其“厚叶弱枝”的特点,枝条、枝干难堪大任。所谓弱枝,并不是说枫树长不高、长不粗,而是枫材的密度不大,比较松软。所以,枫树未能开发出建造广厦等用途。关于枫材的这个特点,东汉王充也为我们提供了证言。《论衡·状留》:“枫桐之树,生而速长,故其皮肌不能坚刚。树檀以五月生叶,后彼春荣之木,其材强劲,车以为轴。殷之桑谷,七日大拱,长速大暴,故为变怪。”文献中关于枫树材质功用记载得比较少。
1.可以为桎梏。《山海经·大荒南经》所说的“蚩尤所弃其桎梏,是谓枫木”是一条好材料。这看上去有些荒诞不经,但却透露了上古时期枫材功用的信息。桎梏是中国古代的一种刑具,在足曰桎,在手曰梏,类似于现代的脚镣与手铐。蚩尤丢弃的桎梏是用枫木制成的,可以表明枫木具有材质轻便、表面光滑的特征。《太平御览》:“《山海经》曰:‘黄帝杀蚩尤,弃其械,化为枫树。”所说即为同一事。所谓“械”,就是刑具,《说文·木部》:“械,桎梏也。”上古时代,人们用枫木来制桎梏,也应该是从枫木轻便这个角度来考虑的。这可以说明,古人对各种木材的合理用途早已了然于胸。
2.庭栽。枫树本是生长于高山峡谷之间的乔木,繁殖能力很强,生长速度也很快,容易形成连片的树林。《楚辞》《名山记》等书记载的“江枫”、“涧枫”均是野生枫树。《本草图经》曰∶“枫香脂,旧不载所出州郡,云所在大山皆有,今南方及关、陕多有之。”古人认为,枫香树主产区为“南方及关陕”,即今秦岒山脉以南地区,所以,关中地区引种枫树是非常方便的。在宫廷院落及富家庭院中,枫树是一道常见的风景。《上林赋》提到上林苑中有“华枫枰栌”,《西京杂记》说上林苑中“有枫四株”,《西京赋》也说到“梓棫楩枫”等树种。《太平御览》引《晋宫阁名》曰:“华林园,枫香三株。”华林园即芳林园。魏正始初年,因避齐王曹芳讳而改名为华林园,故址在今河南洛阳东。
3.江中枫材。《太平广记》卷四零七“草木”二有一条记载:“江中枫材。循海之间,每构屋,即命民踏木于江中,短长细大,唯所取。率松材也。彼俗常用,不知古之何人断截。埋泥沙中,既不朽蠹,又多如是。事可异者。”(《岭南异物志》)这种奇异的“枫材”,应该是由地震或者海啸所致的古树沉埋,而且是经过人工整理截取过的木材,因为年久隔氧,竟然未至腐朽。“率松材”的意思是,这些枫材与松材大体相当。松材可以构屋,但枫材致密度有限,不做屋材之用。
4.可以为式。北周庾信(513—581)《咏树诗》:“交柯乍百顷,擢本或千寻。枫子留为式,桐孙待作琴。残核移桃种,空花植枣林。幽居对蒙密,蹊径转深沈。”庾信是由南而北的著名诗人,自然见多识广。枫子并非枫实、枫果,而是枫树苗,正如桐孙指“桐树新生的小枝”。意思是,若好好照看枫树与桐树的苗柯,长大之后,枫树可以做车轼,桐树可以作琴体。这是枫树可以为式的较早说法。“式”,通“轼”,是指车厢前面用来扶手的横木。但因庾信并未明说“式”为何指,所以,既可理解为车轼,也还别有一种解释。
北宋陆佃(1042—1102)《埤雅·释木》:“所谓丹枫,其材可以为式。《兵法》曰:‘枫天枣地,置之槽则马骇,置之辙则车覆是也。旧说枫之有瘿者,风神居之……故造式者以为盖也,又以大霆击枣木载之。所谓枫天枣地,盖其风雷之灵在焉,故能使马骇车覆也。”
他提出的“式”是一种占卜道具,即所谓“枫天枣地”。也许与枫木的轻便、枣木的密实有关,所以,枫木可以为盖,枣木可以为底。
5.爆干可烧。还有一项就是枫树子可烧的记载。《南方草木状》:“枫香树子……曝干,可烧。”但不知这种烧法有何用意。在唐代,枫树还可以用來钻木取火,盖因其木材风干后易燃的特性。杜甫《清明二首》:“旅雁上云归紫塞,家人钻火用青枫。”当然,高大枫树的实用功能不会仅仅局限于现存的有限文字记载。因为枫树易生易长,分布广泛,则在民间生活中作为木材应该可以随需随取,因为不像楠木、樟木那样贵重,所以人常用之,人常忘之,这种情况也是难免的。
6.可以为茶。清代顾仲《养小录·论酒·诸花露》:“仿烧酒锡甑、木桶,减小样,制一具,蒸诸香露。凡诸花及诸叶香者,俱可蒸露,入汤代茶。种种益人,入酒增味。调汁制饵,无所不宜。”将枫露点入茶汤中,即成枫露茶。《红楼梦》第八回,宝玉喝的是枫露茶:“早起沏了一碗枫露茶”“那茶可是泡了三四次才出色”。枫露如何入茶,倒不是常见之法。有人推测说:“枫露茶可能是枫露点茶,用春枫之嫩叶,取香枫之嫩叶,入甑蒸之,滴取其露。”邹剑川:《红楼梦里的茶》,《九江日报》,2015年5月28日。
(三)观赏价值
枫树的观赏价值其实是它最重要的价值之所在,这个价值有一个审美认识的发展过程。
1.江枫。最早出现枫树意象的文学作品是《楚辞·招魂》:“朱明承夜兮时不可淹,皋兰被径兮斯路渐。湛湛江水兮上有枫,目极千里兮伤春心。魂兮归来,哀江南。”这可谓是枫树意象最早的美学影像。《太平御览》引《名山记》曰:“天姥山上,长枫千余丈,萧萧临涧水。”枫树高干临水的视觉效果也相当不错。南朝之后,这种意象的组合已成模式化。略如梁王僧孺《至牛渚忆魏少英诗》:“枫林暧似画,沙岸净如扫”,梁刘孝绰《答何记室》:“忽忆园间柳,犹伤江际枫。”
枫树为什么都要与江水、沙岸、高岸、沧江等意象相联属?这可能与枫树的生长环境有关,虽说枫树是原生于关、陕山区,但枫树含水量大,喜湿,枫树的果球可以随水下山,流向山外,并能随处生根发芽,所以,枫树容易在水边生长成林。在诗人眼中,高枫与江水相映成趣,此意象便成了写入诗歌的首选。
2.丹枫。楓树的现代审美热点表现在观者对秋后红叶的着迷。秋枫叶红是一自然现象。人们其实早就对此有了偏爱,这也成为枫树进入审美视野的重要切入口。从此之后,这种高大的树种之躯干已不在我们留意之列,倒是红成一片的枯枝败叶成了人们欣赏的焦点。丹枫可爱至少从汉代就成通识。
唐宋之后,不仅诗人对丹枫热情不减,画家也对之留情甚深。据专家考察,隋唐时代的国画植物主要有“松柏类,或杉类、竹类、枫、槭等”,“唐和五代以前已经出现在各种画作中的植物,可辨识的乔木类有松、杉、木兰、银杏、杨、柳、槐、枫等”, 潘富俊:《草木缘情:中国古典文学中的植物世界》,北京:商务印书馆,2015年,第139、154、163页。如杜甫的题画诗《奉先刘少府新画山水障歌》:“堂上不合生枫树,怪底江山起烟雾。闻君扫却赤县图,乘兴遣画沧洲趣”,画里的枫树无疑也是江枫,因“沧洲”即是水边。枫树入画与这个树种的广泛生长有关,即画家乐于取材于自己熟悉的事物,但画家更喜欢富于表现力的意象。
3.落枫。枫树是落叶乔木,秋意渐浓时,枫叶先是变黄,然后变红。当然,不同的枫树品种,叶片变红的程度是有差别的,但变红是却是必须的。我们观赏的丹枫是尚未凋落前的红叶,它们迟早是要落地的。随着秋风渐凉,枫叶因为叶面较大,其飘落的姿态与过程也是非常凄美的,是那些如杨柳、槐树等小叶植物无法比拟的,所以,在审美上生成了一个相关意象:翻飞的枫叶,如隋杨素《豫章行》:“枫叶朝飞向京洛,文鱼夜过历吴洲。”
4.青枫。枫树在春天有一个疯长新叶的时段,叶大、稠密、翠绿,容易引起诗人的关注。若从审美觉醒的角度来考察,青枫意象虽然在唐代诗歌中大放异彩,可此前并不受到特别的重视,唐前的材料非常稀见,仅有隋皇甫毗《玉泉寺碑》:“巨力穷奇之象,洪崖谲诡之形,冈曲抱而成垣,水萦回而结乳。青枫动叶,远照金霞。翠柳摇枝,低临玉沼。”
根据《中国植物志》提供的资料我们可以知道,枫树又称枫香树。枫香树的学名是Liquidambar formosana。所谓formosana,即葡萄牙人眼中的台湾,枫香树被称为“有型岛的枫香树”,即台湾的枫香树,这其实是西方殖民历史的文化痕迹。枫香树为落叶乔木,树高可达30米,冠幅可达16米,胸径最大可达1米,是名副其实的乔木。枫树属于槭树科槭属树种,是一些种槭树的俗称。全世界的槭树科植物有199种,分布于亚洲、欧洲、北美洲和非洲北缘,中国也是世界上槭树种类最多的国家,目前已有151种,全国各地均有分布,主产于长江流域及其以南各省区,是世界槭树的现代分布中心。槭属植物中,有很多是世界闻名的观赏树种。也就是说,枫树是槭树的一种,在中国古代,二者也常相混淆。
从今天的视角看,枫树的主要实用价值仍然表现在三个方面,与古人的认识是完全对应的。一是材质价值;二是药用价值;三是观赏价值。古人早就认识到,枫树实用功能与其高大的乔木树形之间似乎并不是很相称。
二、枫树意象的民俗象征
枫树一旦因其实用功能进入人类生产与生活之后,其神秘特性便随之而产生。古人对树木的植物学特征认识不足,无法解释一些树木自有的非凡特性,便从万物有灵的角度来理解甚至膜拜,并将之引入人类的文明象征符号体系。松、柏、槐、桑等树木都有这样的一个精神认识过程,这种现象我们称之为民俗象征。
(一)枫者,封也
枫树的这一层民俗象征是笔者提出的,但并非无中生有,而是对一些史料进行民俗学解读而得出的认识。这也与其它树木的民俗象征相类:槐者,怀也;桑者,丧也。
《太平御览》引《山海经》曰:“黄帝杀蚩尤,弃其械,化为枫树。”这其实也是对枫树神秘特性的一种展示。为什么黄帝囚禁蚩尤的桎梏(械)可以化为枫树?前文我们是从枫材轻便可以制桎梏的实用思路来理解的。笔者颇疑这里还有更深一层的民俗心理,即枫者,封也。《说文》:“封,爵诸侯之土也。从之从土从寸,守其制度也。”黄帝虽然杀了蚩尤,但蚩尤毕竟也是一方诸侯,即使死了,也可以守土为封,所以化为枫树。
后来关于枫树的神秘特性常常体现在祯祥灾异方面。如《太平御览》引《后周书》:“武帝天和玄年,秋七月辛丑,梁州上言:凤皇集于枫树,群鸟列侍以万数。”这里指的是北周的武帝宇文邕时代的事。凤凰集于枫树,群鸟列侍。事实若果如此,其实也只是鸟类的一种迁徙,凤凰不过是一种大鸟。这样的祥瑞,估计一半是事实,一半是虚构,它的意义所指只是政治与民俗的附会。不过在我们看来,已是一种民俗象征了。
(二)枫者,风也
文献中,民间还有关于俗民因枫树而出现神秘之事的案例。《太平御览》引《异苑》卷五曰:
乌阳陈氏,有女未醮。著屐,径上大枫树颠,更无危阂。顾曰:“我应为神,今便长去。惟左蒼右黄,当暂归耳。”家人悉出见之。举手辞诀,于是飘耸轻越,极睇乃没。既不了苍、黄之意,每春辄以苍狗、秋以黄犬,设祠于树下。
这确是一件神异之事。一个未嫁的女孩穿着拖鞋跑到大枫树顶上,说自已原本为神,接着在众人眼皮底下,青天白日,飘然而去,并留下一句暗语,家人不能理解,只好按照字面的意思去附会行事。
这里的叙事背景也是枫树。从女孩的语言行为来看,世俗眼中,她其实只是疯言疯行而已。这种青天白日玩失踪的方式,科学的解释的是,她被龙卷风卷走了。因为她上树时,家人都不在场,她上去后,家人才“悉出见之”,可见,她是被突然且小范围的力提升而上。她于是“飘耸轻越”,是当空飘上去的,家人没有办法去拉她,还能望着她流完了泪就慢慢看不见了。从科学的角度来看,这种运动的力只有龙卷风一种可能。可她碰巧是从枫树上去的。这个事件与风有关,与枫有关,而且与疯也有关。宋陆佃《埤雅·释木》就说过“旧说枫之有瘿者,风神居之”。因之可理解为:枫者,风也。
(三)枫者,鬼也
老树生精,是中国传统民俗的固有观点,老松、老槐都可能成精化鬼。《太平广记》卷四一五“草木十”《贾秘》:乃笑谓秘曰:“吾辈是七树精也:其一曰松,二曰柳,三曰槐,四曰桑,五曰枣,六曰栗,七曰樗。今各言其志,君幸听而秘之。”(《潇湘记》)这里一下展示了七种老树精,而且每个树精都自说一段自己的特征。《太平御览》就引了两则枫鬼的故事。任昉(460—508)《述异记》卷下:“南中有枫子鬼。枫木之老者,为人形,亦呼为灵枫焉。”唐刘恂《岭表录异记》卷中:“枫人岭,多枫树,树老则有瘤瘿。忽一夜遇暴雷骤雨,其树赘则暗长三数尺。南中谓之枫人。越巫云:‘取之雕刻神鬼,易致灵验。”
所谓枫子鬼、灵枫、枫人等,都是指的“枫木之老者”“树老则有瘤瘿”,用这样的老枫树来雕刻鬼神之像,就是灵枫神。还有一个老枫成精的案例。
《太平广记》卷四零七“草木二”《枫鬼》:
《临川记》云:抚州麻姑山,或有登者,望之,庐岳彭蠡,皆在其下。有黄连厚朴,恒山枫树。数千年者,有人形,眼鼻口臂而无脚。入山者见之,或有砟之者,皆出血。人皆以蓝冠于其头,明日看,失蓝,为枫子鬼。
老枫成精成鬼的观念,至明清时代,在民间生活中已不言自明。《西游记》第六十四回里一共点出了老桧、老柏、老松、老竹、丹枫、老杏、腊梅、丹桂等八种树妖,而“赤身鬼乃枫树”,与枫叶的红色相对应。
(四)枫者,卦也
《太平广记》卷四零七“草木二”《枫生人》:
江东江西山中,多有枫木人,于枫树下生,似人形,长三四尺。夜雷雨,即长与树齐,见人即缩依旧。曾有人合笠于首,明日看,笠子挂在树头上。旱时欲雨,以竹束其头,禊之即雨。人取以为式盘,极神验。枫木枣地是也。
这里的枫木人,一般认为是枫树的寄生植物,但无疑染上了枫树的神秘灵性。式盘是中国古代术数的占验道具,若用枫树制成,是非常灵验的。所谓“枫木枣地”即“枫天枣地”,是一种占卜器具,因以枫木为盖,枣木为底盘,所以得此名号。这与枫木轻便、枣木结实的特质是有直接关系的。
(五)楓者,图腾也
苗族自古就有枫树崇拜,这是一个非常独特的民族民俗现象。段宝林《蚩尤考》说:
苗族有枫木崇拜的民俗,甚至以枫木为图腾。古文献中亦可找到根据,说明此俗与蚩尤有关……枫木是一种灵木,对枫木的崇拜古已有之。而在苗族生活中枫木的神性更强,《苗族史诗》中《枫木歌》是整个史诗的核心部分之一,把苗族的来源、人类始祖都说成是从枫木中产生的。 段宝林:《蚩尤考》,《民族文学研究》,1998年第4期。
关于苗族枫树崇拜,研究成果已很多。在中国传统民俗视界里,除了苗族枫木崇拜之外,枫树在汉民族及其他少数民族中都没有发生什么特别惊天动地的大事件,它不如松树、槐树、桑树、桐树那样寓意深厚,但比樟树、榕树受到的关注更多些。因为这个树种是民间生活中的常见之物,所以与民俗生活又息息相通。枫树浑身药味、周身鬼气,是民俗理想的需要,这一点跟槐树、樟树是相通的。
三、枫树意象的美学象征
枫树意象在唐代受到文人的追捧,被隆重地写入诗歌,并且形成了以枫树为核心的一组枫树意象群,这个意象群在宋以后的诗歌中不断地被重复吟诵,形成古典文学中一个规模不大却掷地有声的意象家族。唐代的枫树意象都是在唐以前枫树文化发掘中得以生长的,并有所新增。在唐代,无论在文学还是在政治与民俗视野中,枫树被关注的程度都不如松、柏、槐、柳等乔木意象,但它却自有其顶天立地的风貌。
《全唐诗》里有关枫树意象总共出现过298次,组合意象有356次,这是统计造成的误差。比如“青枫林”与“青枫”有重复,“青枫浦”与“枫浦”有重复。若从《全唐诗》植物意象的出现频率来看,枫树意象规模是比较小的。虽然数量上并不占优势,但是,枫树意象群自有其特别的美学价值。早有学者指出,“枫树从自然走向历史,继而成为一种文化,最终上升为一种带有浓厚悲凉意蕴的文学意象”,高政锐:《枫树悲凉意蕴成因论》,《齐齐哈尔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9年第2期,第81-83页。并从“枫树与猿声”“枫树与离别”两个角度来解释这种悲秋意蕴的成因。高政锐、邓福舜:《枫树的意象及其美学意蕴》,《齐齐哈尔大学学报》(哲社版),2006年第6期,第85-88页。这是目前能查询到的仅有的两篇(其实是一篇)关于枫树意象美学的研究论文。虽然文章提出的枫树悲凉意蕴的观点非常醒目,但文章论说还是不够充分,而且还有一种误解。因为丹枫意象并非都是营造悲凉意境,有一部分诗歌特别着眼于霜枫的暖色调,倒是反映了诗人快乐飘逸的心态。有鉴于此,我们将分组诗讨论这五组意象中四组的美学象征意义。
(一)枫树意象
先来看看出现次数较多的“枫树”与“枫林”意象的诗歌。这里选取的只是带有“枫树”字样的诗句。王维《同崔傅答贤弟》:“九江枫树几回青,一片扬州五湖白。”孟浩然《宿扬子津,寄润州长山刘隐士》:“心驰茅山洞,目极枫树林。不见少微星,星霜劳夜吟。”杜甫《过津口》:“回首过津口,而多枫树林。”杜甫《南征》:“春岸桃花水,云帆枫树林。偷生长避地,适远更沾襟。”杜甫《秋兴八首》:“玉露凋伤枫树林,巫山巫峡气萧森。”刘长卿《夕次檐石湖,梦洛阳亲故》:“江气和楚云,秋声乱枫树。”李贺《相和歌辞·大堤曲》:“今日菖蒲花,明朝枫树老。”元稹《送王十一南行》:“江豚涌高浪,枫树摇去魂。”李商隐《楚宫》:“枫树夜猿愁自断,女萝山鬼语相邀。”杨衡《哭李象》:“草死花开年复年,后人知是何人墓。忆君思君独不眠,夜寒月照青枫树。”那么,“枫树”意象到底具有怎样的美学意蕴,从以上所引的十余首诗歌已可做一个概括,大致有四个方面的寓意。
1.时光逝愁。王维说的“九江枫树几回青”,就是年轮偷换的说法,因为枫树一年一青,到了秋天枫叶就要变红,所以“几回青”表达了时光流逝的伤感。杜甫“春岸桃花水,云帆枫树林”也有季节变换的喻义。具有同样寓意的诗句还有李贺的“今日菖蒲花,明朝枫树老”,卢纶的“苍苍枫树林,草合废宫深”,皇甫冉的“草青青兮春更秋。苦竹林,香枫树”。
2.远游离愁。孟浩然之所以“目极枫树林”,是因为“烟波愁我心”以及“星霜劳夜吟”。杜甫因为“回首过津口,而多枫树林”,是感叹于“白鱼困密网”。杜甫“云帆枫树林”中“云帆”就是远行之舟,而且还表达了“适远更沾襟”的伤怀。贾至“独攀青枫树,泪洒沧江流”,是因为他远谪巴陵。李益所见的“烟草连天枫树齐,岳阳归路子规啼”,“岳阳归路”就是远行交待,因为他“春江万里巴陵戍”,远谪在万里之外的巴陵,所以借枫树言愁。元稹所言的“枫树摇去魂”,是因为他正送别朋友王十一南行,枫字本意就是因风而摇动,诗人眼中,枫树之摇恰是去魂在招摇。
3.悲凉秋愁。枫树意象与丹枫、霜枫在字面上是不同的,但这个意象组仍然常常将重点落在秋叶、秋意、秋愁之上。其一,正如高政锐所论,枫树与猿常相连属,构成秋愁。杜甫的“枫树坐猿深”,李商隐的“枫树夜猿愁自断”都是这种安排。其二,秋风秋雨也借枫树意象而生愁。杜甫的“玉露凋伤枫树林”说的秋雨。刘长卿的“秋声乱枫树”说的是既可能是秋雨,也可能是秋风。韩翃的“枫树林中经楚雨”说得更直接。
4.枫鬼夜愁。前文已论说过枫树的民俗象征里有一项“枫鬼”观念。夜深枫树风萧萧的意境可用来寓指鬼魂世界。杨衡《哭李象》:“草死花开年复年,后人知是何人墓。忆君思君独不眠,夜寒月照青枫树。”为什么关注夜深月照青枫树呢?因为“青枫林下鬼吟哦”。曹雪芹:《红楼梦》第五回《红楼梦曲·虚花悟》:“说什么,天上夭桃盛,云中杏蕊多。到头来,谁把秋捱过?则看那,白杨村里人呜咽,青枫林下鬼吟哦。更兼著,连天衰草遮坟墓。”展示的就是枫鬼民俗观念。 虽然这样的诗歌并不太多,但其观念却深入人心。
人死曰鬼,生人称魂。杜甫《梦李白》:“恐非平生魂,路远不可测。魂来枫林青,魂返关塞黑。”说的是李白之魂入梦来。两位诗人梦中“魂遇”的地点是青青枫林与黑黑关塞,可知枫树林是鬼魂所系之处。清蒲松龄《聊斋志异·自序》:“知我者,其在青林黑塞间乎?”蒲松龄:《聊斋志异》(铸雪斋抄本),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年,第6页。所谓“青林黑塞”,既在表达知音难觅之憾,又有枫鬼夜愁之叹。
(二)枫叶意象
从上表可以看出,枫叶意象组一共有14个意象,是五组里意象单元最多的一组。这个组的意象总共出现的组合有226次,也远多于其他意象组。这已充分说明了诗人对枫叶意象的特别关注。不过,枫叶意象组里霜叶、青林、丹叶三个意象未必都是枫叶,霜叶与枫叶概念范畴交叉最多,丹叶因为数量仅有7次,指称枫叶均可,唯有“青林”意象可能只有一部分与枫叶、青枫有关。这一组里的诗歌相对较多,在分析其美学象征时,要分类进行。
1.枫叶(枫落)。唐诗里枫叶意象的寓意是非常明确的,大致体现在以下六个方面。
(1)楓叶红。杜甫《寄韩谏议》:“鸿飞冥冥日月白,青枫叶赤天雨霜。”陆龟蒙《迎潮送潮辞·迎潮》:“江霜严兮枫叶丹,潮声高兮墟落寒。”齐己《宜阳道中作》:“枫叶红遮店,芒花白满坡。”(2)枫叶绿。李白《江上寄元六林宗》:“霜落江始寒,枫叶绿未脱。”岑参《送周子落第游荆南》:“山店橘花发,江城枫叶新。”(3)枫叶落(下、衰、尽、鸣、飞、坠)。孟浩然《渡扬子江》:“更闻枫叶下,淅沥度秋声。”李白《夜泊牛渚怀古》:“明朝挂帆席,枫叶落纷纷。”顾况《酬本部韦左司》:“白云帝城远,沧江枫叶鸣。”(4)枫叶秋。孟浩然《送王昌龄之岭南》:“洞庭去远近,枫叶早惊秋。”白居易《琵琶引》:“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索索。”(5)枫叶雨。许浑《题卫将军庙》:“欲奠忠魂何处问,苇花枫叶雨霏霏。”温庭筠《西江上送渔父》:“三秋梅雨愁枫叶,一夜篷舟宿苇花。”(6)枫叶密。许浑《怀江南同志》:“竹暗湘妃庙,枫阴楚客船。”朱庆馀《送盛长史》:“野亭枫叶暗,秋水藕花明。”鱼玄机《江陵愁望寄子安》:“枫叶千枝复万枝,江桥掩映暮帆迟。”
2.霜叶(霜枫、丹枫、丹叶)。枫叶最惹眼的色泽是它秋天的颜色,丹枫与唐诗中的其他红叶意象一道,几乎构成了唐诗色彩意象的一方重镇。有研究者指出:“枫叶入秋经霜变红,‘叶丹可爱,向为诗人所偏爱,常以‘枫林一词代表秋色,如唐人戴叔伦《过三闾庙》:‘日暮秋烟起,萧萧枫树林。天气越冷,枫叶越红,诗句咏的当然是秋色。” 潘富俊:《草木缘情:中国古典文学中的植物世界》,第253页。
除了枫林意象可以表达秋色如霞之外,更为直接的意象是霜叶、霜枫、丹枫等。霜叶虽然还有可能指代其他的树叶,但杜牧的那首《山行》却可以为枫叶作证。吟到霜叶,诗人多是借景抒愁,但眼前红于火的景象似乎又点燃了诗人内心的希望,并不都是愁怀难释,倒有一些诗作是表达轻松与旷达情怀的。杜牧的《山行》就不是描写通常的愁闷,而是表达对景生爱之情。李中的诗句“好是经霜叶,红于带露花”也与杜牧的诗有异曲同工之妙。
关于枫树红叶的诗,有的写得很别致。比如齐己的“枫叶红遮店,芒花白满坡”就非常具有画面感,“红遮店”,多么别致而惹眼的景象!还有写红叶如红脸,如白居易“醉貌如霜叶,虽红不是春”就是非常有创意的联想,将酒醉脸红比成霜叶。宋人杨万里的《红叶》诗也有类似的比拟:“乌臼平生老染工,错将铁皂作猩红。小枫一夜偷天酒,却倩孤松掩醉容。”
唐诗中还有一个常用的意象“红叶”,《全唐诗》中至少有一百余题,不过红叶所指相对复杂。秋天的山上,很多种植物都有经霜叶红的表现,正如韩愈所吟的“山红涧碧纷烂漫”“正值万株红叶满”“红叶窗前有几堆”的景象。白居易也常咏不知名的红叶:“林间暖酒烧红叶”“满山红叶锁宫门”“红叶添愁正满阶”“红叶树飘风起后”等。
这些红叶很难辨别它们的树种,在唐诗中,既可以指桐叶俞香顺《红叶辨》认为:“‘红叶题诗中的红叶若要确指,当为桐叶,而非枫叶。《全唐诗》中,枫叶题诗的记载仅见一处。大约南宋以降,在确指时,桐叶慢慢失去了它在‘红叶题诗中的地位,枫叶取而代之。”《文学遗产》,2001年第2期。 、柿叶(郑谷“柿园红叶忆长安”、子兰“柿凋红叶铺寒井”)、山棠红叶(阴行先“山棠红叶下”)、石楠红叶(权德舆“石楠红叶透帘春”、鲍溶“石楠红叶不堪书”)、题诗红叶(胡杲“搜神得句题红叶”、许浑“晚收红叶题诗遍”、郑谷“题诗满红叶”),也可以特指枫叶。
红叶明确指代枫叶的诗句如:白居易的“红叶江枫老,青芜驿路荒”、李咸用“秋枫红叶散,春石谷雷奔”。唐诗红叶意象有相当一部分可能就是指枫叶的,因为它们都是与秋风、秋雨、秋愁同出现。秋天的红叶如此之多,还出现了红叶村(方干“遥夜孤砧红叶村”)、红叶寺(姚合“吟诗红叶寺”)等专名。红叶意象非常惹眼,敏感的诗人岂能放过。
3.青枫(青枫林、枫林青)。青枫意象在唐诗中有两种完全不同的所指,一是表示春天的枫树,因其颜色青葱;一是表示秋天的枫树,因其树叶正由青变黄而红。不论春枫还是秋枫,都是诗人表达伤春悲愁的专指意象,而且青枫秋的意象使用频率更高,可能与枫叶由青变红的过程本身就是容易让人发愁的事件有关。
(1)青枫春。张若虚《春江花月夜》:“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杜甫《梦李白二首》:“魂来枫林青,仇兆鳌注:《杜诗详注》卷7《梦李白》,注曰:“枫林,一作叶。”北京:中华书局,1979年,第556页。 魂返关塞黑。”李颀《寄万齐融》:“青枫半村户,香稻盈田畴。”司空曙《送郑明府贬岭南》:“青枫江色晚,楚客独伤春。”(2)青枫秋。王昌龄《重别李评事》:“吴姬缓舞留君醉,随意青枫白露寒。”高适《送李少府贬峡中、王少府贬长沙》:“青枫江上秋天远,白帝城边古木疏。”李益《柳杨送客》:“青枫江畔白蘋洲,楚客伤离不待秋。”刘长卿《余干旅舍》:“摇落暮天迥,青枫霜叶稀。”
(三)江枫意象
江枫是一个古老的意象,《楚辞》“湛湛江水兮上有枫”就是这个意象的源头。枫生水边在生物学上是一个自然现象,在审美认识上却有其独特的意象组合意义——“青山白水映江枫”。枫生江边,无论绿叶还是红叶,都是过往商旅的目中之物:“泊舟应自爱江枫”、“迤逦看江枫”。枫生水边,还容易招风。枫生江边,落叶满江,又是一番风景:“天寒日暮江枫落,叶去辞风水自波。”
江枫是树意象与水意象的完美融合,这是枫树的独特意境所造就。李白《同友人舟行游台越作》:“楚臣伤江枫,谢客拾海月。”刘长卿《秋杪江亭有作》:“寂寞江亭下,江枫秋气斑。”钱珝《江行无题一百首》:“远岸无行树,经霜有半红。停船搜好句,题叶赠江枫。”
(四)枫桥意象
在唐诗中,枫桥意象只出现过两次,但这个意象在后代却产生了巨大的传播效应,因为它跟现实的一座桥或者一座寺形成了对应关系。除张继《枫桥夜泊(一作夜泊枫江)》外,杜牧《怀吴中冯秀才》:“唯有别时今不忘,暮烟秋雨过枫桥。”在《全宋诗》中,枫桥意象出现近50次,而且大多是围绕枫桥寺而吟咏的。
20世纪70年代以来,学术界对张继的诗提出不少质疑,主要针对“江枫”这个意象。1976年11月26日《江西日报》发表林川《乌啼·江枫·寒山寺》一文,提出“江枫不是江边的枫树”,“江枫渔火”是“江村桥与枫桥之间的江中渔火”。 杨忠:《也谈“乌啼·江枫·寒山寺”——就林川同志对唐诗〈枫桥夜泊〉理解的考辨》,《南昌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1979年第4期,第101-104页。从此之后,相关论文不断发表,有数十篇之多,大多重复旧说,并无新意。江枫意象之所以受到质疑,原因是寒山寺边没有江,只有一条小河,所以不可能有江枫。人们到当地的枫桥镇考察之后,发现附近有一个江村,村里有一座江村桥,还有一座枫桥(原名叫封桥),“江枫”是两座桥名的连称。也有学者提出不同意见,认为江枫作为审美意象更好。
因为张继的《枫桥夜泊》这首诗,枫桥从此成为一个美不胜收的意象。这个意象之所以能够走红,是与枫树意象群分不开的。要理解这首诗,根本不必拘泥于江边无枫、桥边无枫、夜间不能见枫、寺边无江等无谓之谈。诗歌本就是诗人精神境界的展示,江枫不必是一棵实有的树,它是文学史漫长文化长廊中的一景。枫桥可以集枫树、枫叶、霜枫、江枫这群意象于一身,在《枫桥夜泊》这首诗中,它是枫树意象文化象征的最濃缩产品。
四、余论
枫树因为秋天叶红而驰名中外,成为很受欢迎的观叶树种。在中国古代社会,詩人大发幽情可留诗后世,世俗趋之若鹜却不为人知。到了当代,因为旅游业的推动,枫叶名胜成为重要的旅游产品。枫树产地要成为旅游观光目的地,需要枫树群的形成,一枝独放诗意浅,万木成林秋意浓,因之形成了北京香山、南京栖霞山、苏州天平山、湖南 岳麓山等“全国四大枫叶名胜”,各省又有“十大枫叶名胜”“八大名胜”等称号。其实,全国各地都有不同规模与不同树种的红叶胜地,总共不下数百处,这些红叶大都有枫叶杂处其间。秋冬季节,真可谓“祖国山河一片红”!国外如日本、加拿大、美国、俄国等也都有大片枫叶胜地,相应的文化积累也相当深厚。
千百年来,枫树没能提供重要的实用之材,但它却以成片的红叶征服了人类的眼睛与心灵,被开发成为人们赏秋拾趣的好材料,因而形成了极具观赏价值的生态环境。并不是每一个树种都有这样的幸运。枫树,它因为叶片颜色的变化而固化为文化审美体系中一个“常青”而又“走红”的符号。这种现象正可借用当下的网络语言来形容:枫树本可以凭材干吃饭,可是它偏要靠“脸蛋”走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