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小平军队正规化建设思想及启示

陈杰

〔摘要〕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人民军队向来注重自身的正规化建设，实现军队正规化建设也成为战争时期中共领导人的不懈追求。作为中共早期无产阶级革命家和军事领导人，邓小平在率领军队解放中原时期，针对军队出现的以游击习气为主要特征的一系列问题，作出诸多努力纠正。通过推进统一军队思想、军队纪律和军队建制三步走的方式，邓小平总结形成了军队正规化建设思想。这一治军思想，不仅为后来军队现代化提供了理论源头，而且对于当今和平时期深化军队建设有莫大的启示价值。即：只有从民主法制、组织纪律、领导班子、军民关系、强化训练五方面入手，才能真正将人民军队打造成为民族复兴腾飞的铁翼。

〔关键词〕邓小平；解放中原；军队正规化建设；军事纪律；军事思想

〔中图分类号〕A849〔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2096-0921（2017）01-0138-07

在革命战争年代，军队的优劣决定着战争的胜败，也决定着一个政党的生死存亡。中国共产党向来重视军队的正规化建设，毛泽东针对红军早期带有游击主义的非正规性，指出在红军发展的高级阶段，必须祛除游击主义，“使红军更集中些，更统一些，更有纪律些，工作更周密些，就是说使之更带正规性”〔1〕。邓小平作为中国共产党早期无产阶级革命家，在领导人民军队南征北战的过程中，以其突出的政治军事才能，敏锐地察觉到军队正规化建设对领导人民军队取得战争胜利的重要性。在解放战争时期，邓小平和刘伯承领导军队转战太行山，挺进大别山，与友邻军队配合先后打破国民党军队的全面进攻和重点进攻。在带领晋冀鲁豫野战军跃进解放中原的过程中，邓小平在领导军队行军作战的经验基础上，试图统一军队思想、纪律和建制，推动军队正规化建设，为带领人民军队渡过长江、彻底摧毁国民党统治做准备，初步形成了军队正规化建设思想。学界关于邓小平新时期军队正规化建设思想已有系统论述，而关于其在解放战争时期军队正规化建设的思想尚关注不足，本文试图进行初步探讨。

一、统一军队思想——两大原则与三大民主相结合

1947年7月，为粉碎国民党重点进攻，刘伯承、邓小平在中共中央指示下，率领晋冀鲁豫野战军渡过黄河，克服重重困难，千里跃进大别山，实现了毛泽东事先预估的最好前途，“付出了代价站稳了脚”〔2〕，建立了大别山根据地。随后刘伯承、邓小平率领军队转战中原，致力于实现解放中原的伟大战略。为了实现中原地区的全面解放，也为下一步渡江作战准备条件，邓小平开始注重加强军队正规化建设，力求尽快建立一支强有力的军事力量，彻底摧毁盘踞在中原各个据点的国民党武装。统一军队，思想先行。邓小平把统一军队思想放在军队正规化建设的第一位，要求全军遵守两大建军原则，走群众路线，实行三大民主，展示了其军队建设思想的前瞻性。

首先，邓小平提出两大建军原则。“第一个是军内关系，就是官兵一致；第二是军外关系，就是军民一致”〔3〕，邓小平要求全军每人必须做到这两条。在军内关系方面，从人民军队的阶级本质出发，认为全军的政治任务都是一致的，都是为了革命的胜利，全体官兵的人格、政治地位都是一致的。因此，军队干部应该保持高度的政治责任心，关心战士、启发战士阶级觉悟，致力于全军的团结。士兵则应该树立人民军队主人翁的观念，提高觉悟和积极性，进而增强战斗力。在军外关系方面，人民军队与国民党军队的做法严格区分。人民军队与人民在政治上一律平等，都是新民主主义国家的公民。而且人民军队是为人民服务的，因此必须树立军民一致思想，摆脱军阀主义这种为人民深恶痛绝的行为。邓小平认为，“只要认真执行了以上两条，我们的力量就会大得无比”〔4〕，坚信这两条原则可以解决军队的任何困难。

其次，邓小平要求全军走群众路线，实行三大民主，即“政治民主、军事民主、经济民主”〔5〕。政治民主，就是官兵在政治上一律平等。必须保障每个革命军人应有的权利，包括批评与自我批评的权利、保障和关心党的政策的权利、对打仗和工作等负责的权利、批评一切违犯政策和纪律的权利、批评上级的权利，真正做到官兵一致。军事民主，就是战士对于军事有提意见的权利。一方面保证战士在战前、战中和战后评定伤亡、指挥、战术、检讨战斗等方面有提意见的权利；另一方面要保证战士对上级干部有提出批评和意见的权利，增强战士的军队主人翁意识。经济民主，就是保证战士的经济利益，凡规定属于战士享受范围的连队开支，应由战士全权管理。战士还可以讨论改善生活和分伙食尾子事宜，使他们在物质得到保障的前提下，能够全身心地投入战斗。邓小平深知实行三大民主的主要障碍是军队干部。他要求军队干部要克服思想障碍，在全军中大力宣传三大民主，提高干部战士的觉悟，真正在三大民主作风的指导下实现全军的思想统一。

二、统一军队纪律——加强组织纪律性

俗话说，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军队素质的优劣决定战役的胜败。”〔6〕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人民军队向来注重加强组织纪律性，越是在艰难困苦、敌强我弱的战争环境下，就越要强调严明的军事纪律，如此才能战胜数倍于己之敌，求得自身的生存发展。解放战争时期，中共中央著重强调加强纪律性是尽快取得全国解放的基本前提。当时毛泽东曾提出全党全军的任务，乃为“军队向前进，生产长一寸，加强纪律性，革命无不胜”，并进一步强调，“提高纪律性，即克服全党严重存在的无政府无纪律状态，为保障前两任务及革命胜利之中心环节”〔7〕。可见，中共中央对全军加强纪律性的高度重视。

邓小平深知加强军队纪律性是军队逐步走向正规化的前提，尤其在战争年代，必须绝对保证军队严明的纪律，否则军队正规化便无从谈起。他坚决同意中央关于加强纪律性的指示，认为加强纪律性是军队走向统一的保证，“对所提任务，特别对提加强纪律性是中心环节没有意见。”在中央的指示下，他迅速对中原局和中原军区的军事行动进行检讨，指出“无纪律状态最近这两年来是有发展的。因为打出去，客观上有这种状态发展的条件。自定政策、口号，报告不忠实等等，如任其发展，会造成损失。军队如果报告不忠实，浪费很多。仗还打得比较好，但也还有缺点错误。过去中原局对把加强纪律性作为中心环节提出来认识不够，只从要定时报告、不要自定政策两点来认识，但对这样做能解决重大问题了解不够”〔8〕。在深刻认识到刘邓大军在外线作战环境下滋生的严重无纪律状态后，邓小平立即采取多种措施着手加强中原军区的组织纪律性。

一是重申“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是毛泽东在土地革命时期就规定的人民军队必须遵守的军队纪律，对保持人民军队严明的纪律发挥着重要作用。邓小平刚挺进大别山，就要求全军“严格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严整军风纪”〔9〕。他强调“把三大纪律八项注意都做到了，一个革命军人才算够了格”〔10〕，同时指示连队士兵委员会要有专人督促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执行。

二是建立报告制度。针对中共中央于1948年1月制定的在全党全军建立报告制度的决定〔11〕，邓小平规定中原局要定期向中央汇报战况，严抓中原各区存在的无政府无纪律状态，反对自由主义态度。

三是实行批评与自我批评。他认为提高纪律性的关键在于高级领导机关，如果高级领导机关善于批评与自我批评，就可以提升全军的力量。同时军队士兵也应通过批评与自我批评参与军队民主生活，树立军队主人翁意识。

四是提高纪律性与开展民主生活应该并举。全军应充分发挥军事民主，真正做到官兵一致，这样才不至于造成家长制、一言堂，才能使提高纪律性发挥实效。

五是正确对待俘虏。组织补训团对所有俘虏进行训练，统一分配，补充中原军区的兵力，扩大国民党与共产党兵力的差距。

在邓小平以及其他中原军区领导同志的共同努力下，中原局和中原军区的纪律性得到加强，推动了军队的正规化建设，为后来淮海战役的胜利提供了组织保障。

三、统一军队建制——“三个着眼”方针思想初步形成

在邓小平等中原局和中原军区领导同志的高度重视下，广大干部颇受教育，逐渐认识到加强纪律性的重要性，责任心也大大提高。然而，当时中原野战军在极端艰苦的战争环境下，要想做好军纪严明、令行禁止，着实困难。中原野战军自建成以来，在刘伯承、邓小平的统一指挥下，各纵队密切配合，在中原战场灵活机动，大量歼敌。但是，由于战乱环境中无暇对军队进行集中整顿，部队中逐渐滋生的无政府无纪律状态并未得到根本清算，以至愈演愈烈，甚至发生某纵队在襄阳作战中枪杀友邻部队人员的事件，受到中央军委的严厉批评。邓小平也有所察觉，“根据最近材料反映，特别在歼灭黄维兵团后，战场纪律之极度混乱为历来所未有，证明中野的无政府无纪律状态不仅是严重的，而且是发展的”〔12〕。邓小平经过总结指出，无政府无纪律状态主要成因于军队游击主义和游击习气浓厚、组织生活和制度建设极不正规、干部缺乏学习党的理论和政策的空气、执政党的政策愈到下面愈少自动性、军队管理极端松散和散漫等方面。同时，他指出中原野战军这些无政府无纪律状态的背后，有较为漫长的历史原因。除了装备简陋、环境艰苦等客观原因，更重要的是，“我们领导上历来多注意于作战、群众纪律、部队的团结和朴素的风气，对其他方面的要求多不严格”〔13〕。于是，他决心用两个月的整训对这种无政府无纪律状态进行彻底的整顿。

在多年领导部队行军打仗经验的基础上，经过多方面的分析和考虑，邓小平提出了“三个着眼”方针以克服中野存在的无政府无纪律状态，即“从造成干部学习党的理论和政策的空气着眼，从军队的正规化着眼，从领导上贯彻到底着眼”〔14〕。在向中央军委报告中原野战军在以后两个月进行整训的军政大纲中，他对“三个着眼”方针作了进一步阐释，初步阐述了其关于军队正规化建设的思想。

一是加强干部对党的理论和政策的学习。邓小平向来重视党的政策和策略，将其视为党的生命。他强调指出：“如果没有政策和策略，党的路线就是空的。正确的路线一定要用正确的政策和策略来保证。全党同志都要学好党的政策和策略，这样，我们才会无比的强大，谁也不能战胜我们。”〔15〕作为党领导下的军队，则更应该加强对党的理论和政策的学习，尤其是军队干部，应在学习过程中全面领会党的理论政策的实质，用以指导本部的行军作战。同时作为一名优秀的指战员，还应不断学习新的业务，制定工作细则，使部队的军事行动完全按照中央的意图行事，统一于党中央的战略大局。

二是加强军队的正规化建设。军队正规化建设是克服其无政府无纪律状态的关键，邓小平强调军事工作的中心要求就是“实行正规编制，建立正规制度，克服游击习气，完成必须的准备工作，以利渡江作战”〔16〕。他提出了一系列旨在加强军队正规化建设的措施：1.在军事编制方面，要求中原野战军实行统一编制；2.在军事规章方面，督促全军实施《内务简则》所要求的事项，并不断进行实际检查；3.在军事命令方面，要求全军严格纠正长期因袭下来的极端恶劣的游击主义习气，比如不遵守时间、不按期作报告、不百分之百地执行命令等等；4.在军事制度方面，建立正规的军队管理制度，严格军风纪律，使军队在内容与形式上都符合人民解放军的光荣称号；5.在军事训练方面，着重检查总结以往作战经验教训，比如对双堆集战役，多兵种联合作战和大部队协同作战做出正确结论，形成系统的作战方法，用以教育指导所属各部队。邓小平提出的关于加强军队正规化建设的举措得到中央军委的完全同意，其关于军队正规化建设的思想也初见端倪。

三是加强军队领导，保证政策的贯彻执行。邓小平曾着重强调过领导问题，他指出领导干部，特别是职位较高的领导干部，包括连队干部，要遵循三条：“一是掌握原则，二是走群众路线，三是检查。”〔17〕掌握原则，就是在工作中要根据建军原则和党的政策，按照具体任务执行。要掌握中心，明辨是非，做到军政一致，提倡进行批评与自我批评，主动学习形势和党的方针政策，反对庸俗的自由主义和事务主义。根据原则制定的工作计划，要走群众路线去执行。在群众执行的过程中及时检查，掌握运动的发展，使运动走向深入，反对军阀主义、官僚主义和形式主义。只有在军队领导上树立正确的领导作风，遵循党的建军原则和政策，采用适当的工作方法，才能保证党的政策的正确贯彻和执行。

四、邓小平军队正规化建设思想的启示

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人民军队正规化建设开始于土地革命时期，以毛泽东为代表的中共早期军事领导人不断提出根据实际情况建设正规化人民军队的设想，并在战争实践中探索加强军队正规化建设的道路。邓小平作为中国共产党早期无产阶级革命家，也是人民军队早期重要军事领导人。他在长期领导人民军队行军作战的实践中，不断总结军事经验和教训，在解放战争即将取得胜利前夕，他对加强军队正规化建设初步提出了一系列建議和举措，得到中央军委的认可。他在该时期关于军队正规化建设的论述，为后来全面论述新时期我国军队革命化、正规化、现代化建设的思想奠定了基础，对当今我国加强军队正规化建设仍有重大的启示意义。

一是加强军队民主法制建设。民主法治是军队正规化建设的灵魂。军事干部只有广开言路，虚心听取下级乃至基层官兵的意见，善于进行批评与自我批评，才能得到广大官兵的信任和支持，实现军队紧密团结。基层官兵只有勇于建言献策，开动脑筋，敢于向上级提意见，充分认识到自己的民主权利，才能实现自身作为军队主人翁的价值。如此方能在军队正规化建设中集思广益，最大限度地发挥全军的智慧，做到上下一致，人人参与。同时，完善的军队规章制度是军事民主的保证，必须在军队中建立完善的规章制度，明确规定上至各级军事干部、下至基层士兵的权利和义务。保证全体官兵在规章制度的约束下正确行使权利，合法履行义务，全心服务于军队的正规化建设。

二是加强军队组织纪律建设。组织纪律是军队正规化建设的保障。严明的组织纪律性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人民军队的优良传统，在革命战争年代，中国共产党的军事领导人尤其强调严明的军事纪律对确保战争取得胜利的重要性。邓小平在战争环境下非常重视加强军队纪律性，执行纪律时“严”字当头，不徇私情，创造了刘邓大军战无不胜的辉煌。军队组织纪律性在任何时期都不能忽视，即使在当今和平时期，我们仍然需要以严明的组织纪律来保证人民军队的凝聚力和战斗力，将人民军队的优良传统发扬光大，提高人民军队的执行能力和应战能力，使我国新时期的军队正规化建设取得实效。

三是加强军队领导班子建设。领导班子是军队正规化建设的关键。邓小平向来重视军队的干部政策，要求对军队干部采取严肃的态度，通过认真地批评帮助干部进步，按照党性原则来认识和选拔干部。他还提出了提拔干部的标准，即“德是第一，就是原则性和阶级性，才、资历是次要的”〔18〕，体现了他在军队干部任用上面的远见卓识。进入新时期，面对新情况、新问题，我国面临各种新的挑战，人民军队也承担着新的任务。这就要求国家必须加强军队领导班子建设，选拔德才兼备的军事干部进入领导岗位，尤其要注重干部的党性和原则性，坚持党对军队的绝对领导，使人民军队紧紧团结在党中央周围。只有建立健全的军队领导班子，才能保证我国军队正规化建设沿着正确的方向不断前进。

四是密切军民关系，走群众路线。军民关系是军队正规化建设的基础。中国共产党的宗旨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作为党领导下的人民军队，同样应始终坚持为人民服务的宗旨，保持与人民群众的密切联系。在革命战争时期，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人民军队既从事作战，又联系群众，宣传党的方针政策，让广大群众了解到这是真正为他们的利益而奋斗的人民军队，从而得到了广大人民群众的大力支持，取得了一次又一次战争的胜利。邓小平非常重视军民关系，在淮海战役期间，他曾说过：“如果我们的军队破坏纪律，脱离群众，就是自掘坟墓。”〔19〕在当今和平时期，国内保持了较为长久的安定，似乎军队与人民之间的联系减少了。然而，作为以人民为基础建立起来的军队，为人民服务的宗旨一刻也不能忘。人民军队应该采取各种形式深入群众，为和平时期人民的生活富裕及幸福而奋斗，绝对禁止欺压百姓等脱离人民群众的行为，继续保持同人民群众的鱼水关系，如此才能在我国军队正规化建设道路上不愧于人民军队的光荣称号。

五是加强军队训练，提高战斗力。提高战斗力是军队正规化建设的实质。我们无论采取什么样的措施加强军队的正规化建设，归根结底是为了提高军队的战斗力。在战争年代，军队战斗力的强弱决定着战争的胜负，决定着政党的生死存亡。在中国共产党力量较为弱小的时期，中国共产党领导人尤其强调提高军队的战斗力，不断通过加强领导、保持严明纪律、统一编制等各种措施加强军队的正规化建设，最终创造了一个又一个以少胜多的战例。新时期虽然战事减少，但人民军队担负的保家卫国的重任始终未变，我国始终面临着霸权主义和恐怖主义的各种威胁。必须加强军队的训练和实战演习，结合新式武器装备和战略战术，不断提高军队的战斗力，坚决捍卫我国的主权和领土完整，为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保驾护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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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陈萌胡学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