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室生白

王皓

这个时代，“匮乏”似乎退潮，而“丰富”粉墨登场。对于公众而言，令人眼花缭乱的机会，有点突如其来就奔袭过来的感觉。

对于“收藏界”而言，突然纷至沓来的新的入伙者，形形色色陌生面孔不约而至，确实是被惊到了。

业界各种传言蜂起：谁谁谁“捡漏”了，一夜暴富，名动市井；谁谁谁“打眼”了，集赝如山，败走麦城。众说纷纭，林林总总，收藏与投资成为街头巷尾热门话题，已经几经寒暑。

去岁，笔者武汉访友。一位资深收藏者背来一堆卷轴，是些中国传统书画作品，落款者都是些大名家。挨个看下来，我竟然汗流浃背。

简而言之，在在都是破绽，全都看不真！

这是什么情況？这位据说是华中地区颇有名气的收藏家，怎么掉进去的？

当期期艾艾说了些语焉不详的看法，一脸尴尬的我心中暗道：收藏热带来了多大的作伪团队，在围猎这些收藏的新丁？将会带来多大损失？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这个问题，当与诸君共思虑。

收藏的是雅好。然则，不辨真伪，误判妍媸，岂是雅士之为？

收藏与投资，须得做几项功课。

首曰“读”，这是说读书。读书当分两途：举凡史书需尽力搜来读，文艺评论的书刊亦需放眼去看；当选择了收藏的某个门类，则必须下力气去研读该门该类的资料，这便是理论入门。

次亦曰“读”，这是说读藏品。读藏品亦分两途：但有闲暇，不在博物馆、美术馆、展览会，就在去此类场合的路上。另外，读自己收来的藏品，摩挲品匝不放过所有细节，怀着猜测的心态读，再反复求证心中疑窦。如此便专业入门矣。

三日“疑”，是怀疑之疑。疑乃收藏之明灯，释疑乃收藏之佳音。对于自家藏品，舍得疑，更舍得深入研判以釋疑。疑而又疑，众妙之门，无可再疑，的是真品。藏家最忌，则是自己已疑，但忌于认承，甚至明知是赝仍坚称为真以求兜售，最终亏了钱财还搭上名声。这是没有侥幸的事情。

四亦曰“疑”，乃犹疑之疑。藏品入手，可束之高阁传诸后世，岂可草率？意欲坐等潮汐待价而沽，又岂可轻率？要言之，收藏之心既起，在自心门里三入三出，反复评判，然后再抛却犹疑毅然出手。方此时也，怀璧而归，岂非快事？

时已如此，事已如此，“捡漏”已经是极其偶然的个案。有志收藏，必须要自行修炼眼力功夫，念兹在玆，久久为功。收藏，是一件雅事，一项有意义之爱好，是引入入胜的。有了收藏的陪伴，人的精神就更富足了。投资，是一条捷径，一项脑力劳动，是足以夸耀于友朋的智业。不做功课，就可能让乱花迷了眼，疲惫在梦境外，失眠在永夜里。不亦忧乎？不亦乐乎！

想起晏殊的句子：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一则以惧，一则以喜。这就是收藏最深刻的乐趣，是投资无比诱惑的吸引吧。

古人寓言：练射箭先练眼力。喑夜里凝視挂着的小虫子，看到黑夜像白天，小虫子成了斗大时，便能百步穿杨，此谓之“虚室生白”。从事收藏当得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