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轶婷
[摘要]章学诚在《古文十弊》中提出自己对“古文”的诸多认识与理解,特别是运用了“古文辞”“古文辞义例”这样的称谓,明示其不同于传统说法的新见解。以章氏“古文辞”观的提出背景、涵摄及与“时文”的关系和“义例”观为切入点,剖析其“古文辞义例”论是如何形成并最后确立的。
[关键词]章学诚;古文辞;义例
[中图分类号]I05[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0036121(2017)03007610
章学诚在《古文十弊》开篇即言:“余论古文辞义例,自与知好诸君书凡数十通;笔为论著,又有《文德》、《文理》、《质性》、《黠陋》、《俗嫌》、《俗忌》(1)510诸篇,亦详哉其言之矣。”(2)149特别要指出的是,此处章氏提到“古文辞”“古文辞义例”的称谓,而没有沿用传统的“古文”之说,其原因何在?其间又体现了章氏怎样的文学思想和学术创见?本文即围绕这些问题展开。
一、“古文辞”观
(一)“古文辞”的提出背景
“古文辞”的提出实与章氏对“文”的独特理解密不可分。其言:“立言与功德相准,盖必有所需而后从而给之,有所郁而后从而宣之,有所弊而后从而救之,而非徒夸声音采色,以为一己之名也。”(3)104“夫立言之要,在于有物。古人著为文章,皆本于中之所见,初非好为炳炳烺烺,如锦工绣女之矜夸采色已也。”(4)140不难看出,章氏所说的“文”,应持风气究大道,有所见以适于用,并能自得之,而不是徒夸外在色彩以炫人耳目。由此,他将“文”分为“著述之文”与“文人之文”两类。同时,章氏对两者也作了一番比较,他说:
“文人之文,与著述之文不可同日语也。著述必有立于文辞之先者,假文辞以达之而已。譬如庙堂行礼,必用锦绅玉佩,彼行礼者不问绅佩之所成,著述之文是也;锦工玉工未尝习礼,惟藉制锦攻玉以称功,而冒他工所成为己制,则人皆以为窃矣,文人之文是也。故以文人之见解而议著述之文辞,如以锦工玉工议庙堂之礼典也。”(5)324
可见,章氏重视“著述之文”而轻视“文人之文”,认为著述者有自己独立的见解,文辞只是表现思想的工具;而文人只是依靠文辞称功,“譬之品泉鉴石,非不精妙,然不可与测海岳也。”(6)405终究难以理解“讲明六经之文形于著述,是曰立言”(7)的宗旨。正如刘知几在《史通·杂说下·别传》所称:“夫十室之邑,必有忠信,欲求不朽,宏之在人……是知著述之功,其力大矣,岂与夫诗赋小技校其优劣者哉?”(8)4748并在《自叙》表达了“耻以文士得名,期以述者自命”(9)94的心愿。足见,“著述之文”和“文人之文”完全不可同日语。
在章氏看来,“学问成家,则发挥而为文辞,证实而为考据。比如人身学问,其神智也;文辞,其肌肤也;考据,其骸骨也;三者备而后谓之著述。”(10)295著述之文是学问、文辞、考据三者合一的结果,当然对著述者的书写提出了更高的要求。章氏在《跋<湖北通志>检存稿》中曾指出:“余尝论史笔与文士异趋,文士务去陈言,而史笔点窜涂改,全贵陶铸群言,不可私矜一家机巧也。”“文士撰文,惟恐不自己出;史家之文,惟恐出之于己。”(6)405即言,著述者会本着言公的精神,对原材料按照自己的创作宗旨进行“点窜涂改”,创作必有所本,否则就不能取信于后人。而文士创作则要“私矜一家机巧”,惟恐不能创新,甚至在文辞和内容方面“私意雕琢其间,往往文虽可观,而事则全非;或事本可观,而文乃不称其事。”毫无所本而凭空虚构,从而导致文不符实。正如曹彦约《经幄管见》卷一引吕蒙正之言:“有文士之文,有贤者之文,贤者之文得于学问,本于践履,义理深熟,自然成文,如先朝欧阳修、苏轼之伦,为一代端人正士,文既浩博而德望可称,此贤者之文也;文人之文不可谓之不工,然不敢保其为人,如丁谓、夏竦之徒,凡所著述亦足以脍炙人口,然不可为法于后世,太宗皇帝论文学之士,必以德行居先,则知太宗之好文,不在于絺章绘句之间矣。”(11)如果创作者只在乎“絺章绘句之间”而无德行,就无法“得于学问,本于践履,义理深熟”,更不可能“法于后世”。 (“絺”左边应为“纟”)
综上,章学诚针对“著述之文”和“文人之文” 从在传统文化史中的地位及其创作宗旨和创作方式等方面阐明见解,更为“古文辞”理论的提出铺设了道路。
(二)“古文辞”的涵摄
章学诚曾言:“古文经世之业”(2)153,对于这样的“经世之業”,想要在宏观上从全局来把控,绝非易事。首先,必须深刻认识古人文章著述的宗旨和发展规律,即识“古人大体”。如果“不知大体,则胸中是非,不可以凭,其所论次,未必俱当事理。而事理本无病者,彼反见为不然而补救之,则率天下之人而祸仁义矣。”(2)504则所有补救措施只能是违背初衷且 “祸害仁义”,难以做到“本学问而发为文章,其志将以明道。”(10)78也正因此,章氏在批评洪亮吉、孙星衍时说:“弟《辨地理统部》之事,为古文辞起见,不尽为辨书也。洪、孙诸公,洵一时之奇才,其于古文辞,乃冰炭不相入,而二人皆不自知香臭,弟于是乎谓知人难,自知尤不易也。”(12)778批评话语之严厉,可见一斑,也可看出古文在章氏心目中的特殊地位。那么什么才是章氏口中真正的的“古文”,即古文辞?它又有什么特点?下文主要论述之。
章学诚认为“古文辞”的真正发展是:
左丘明,古文之祖也,司马因之而极其变;班、陈以降,真古文辞之大家。至六朝古文中断,韩子文起八代之衰,而古文失传亦始韩子。盖韩子之学,宗经而不宗史,经之流变必入于史,又韩子之所未喻也。近世文宗八家,以为正轨,而八家莫不步趋韩子;……。八家且然,况他人远不八家若乎!(13)693
盖文辞以叙事为难,今古人才,骋其学力所至,辞命议论,恢恢有余,至于叙事,汲汲形其不足,以是为最难也。……然古文必推叙事,叙事实出于史学,其源本于《春秋》‘比事属辞。左、史、班、陈家学渊源,甚于汉廷经师之授受。马曰‘好学深思,心知其意,班曰‘纬六经,缀道纲,函雅故,通古今者,《春秋》家学,递相祖述,虽沈约、魏收之徒,去之甚远,而别识心裁,时有得其仿佛。而昌黎之于史学,实无所解,即其叙事之文,亦出于辞章之善,而非‘比事属辞、‘心知其意之遗法也。……欧阳步趋昌黎,故《唐书》与《五代史》,虽有佳篇,不越文士学究之见,其于史学,未可言也。然则推《春秋》‘比事属辞之教,虽谓古文由昌黎而衰,未为不可,特非信阳诸人,所可议耳。……昌黎善立言而又优于辞章,无伤其为山斗也,特不深于《春秋》,未优于史学耳。噫! 此殆难以与文学士言也。(14)767768
“古文辞”源于《春秋》;左丘明《春秋左氏传》将之进一步发展;司马迁、班固、陈寿“递相祖述”;沈约、魏收“去之甚远,而别识心裁,时有得其仿佛”;韩愈之际开始衰落,欧阳修及其以后的古文只能是文人辞章之学。虽然章学诚承认韩愈、欧阳修等古文大家的文辞成就,但因其并不知道古文的真正根源是史学,更重要的是史学也不是他们所擅长的。所以,他们的创作已经背离了真正的古文,终究是文学之士而非著述立言者。
由上可知,在章氏看来,“古文辞”的第一个特点是:著述必以史学为旨归。然而,章氏为什么要以“史学”作为其学术宗旨而不是别家之学?其历史依据又是什么?在以经学为显学的清代,非通经即无由见道的时代背景下,不能为“训诂考质”却长于“神解精识”的章氏不甘心被此学术困境所束而无“闻道”之望。于是,他披荆斩棘,力图开辟一条属于自己的学术新路,所谓“为千古史学辟其蓁芜”(13)693。诚如余英时先生所言:“实斋的好学深思终于使他在极端艰难的情况中打开了一条出路,……逐渐建立了‘以史概经、‘以今代古的理论根据。这个理论最后凝结在‘六经皆史这个中心命题之中。”“六经皆史'可以看作是实斋对东原的‘考证挑战的一个最具系统性的反应。”(15)61,49真实地打击了考证派一味从故纸堆里寻找“道”的荒谬性。“六经皆史也。古人不著书;古人未尝离事而言理,《六经》皆先王之政典也。”(16)1即六经只是历史的一个片段,只是当时政治典章制度的书面总结,也就表明“夫道备于六经,义蕴之匿于前者,章句训诂足以发明之。事变之出于后者,《六经》不能言,固贵约《六经》之旨而随时撰述以究大道也。”(3)104要追寻“道”,不能停留于过去的历史,更不能静止在“六经”时代,后人要做的,是总结六经求道的方法,紧随历史前进的步伐,“随时撰述以究大道”,否则,只能如章氏所言:“今之学者,以谓天下之道,在乎较量名数之异同,辨别音训之当否,如斯而已矣;是何异观坐井之天,测坳堂之水,而遂欲穷六合之运度,量四海之波涛,以谓可尽哉?”(17)259章氏之学本为“将以经世”(18)332,是为了现实之经世致用,所以,他更注重现实人伦日用和典章制度。“六经皆史”可以说是具有逻辑性、辩证地将史学、经学和文学有机联系起来,形成一个严密的体系。如,杜维运先生言:“其对于古今学术之渊源,能条别而得其宗旨;对于史籍之体例及其史学之精义,倡言立说,能抒发前人所未发;对于经学、史学、文学三者之关系,剖析条陈,能解千古不解之疑惑。”(19)335
此外,章学诚“六经皆史”的提出,除了是面对考证巨大压力下的反弹,更可说是其深信:“史之部次后于经,而史之原起,实先于经。周官外史掌三皇五帝之书,仓颉尝为黄帝之史,则经名未立,而先有史矣。后世著录,惟以《史》、《汉》为首,则《尚书》、《春秋》,尊为经训故也。”(20)432的结果。“史”是原起且先于经,以此还“史”以应有的地位和价值。袁枚在《<史学例议>序》中也称:“古有史而无经。《尚书》、《春秋》,今之经,昔之史也。《诗》、《易》者,先王锁存之言;《礼》、《乐》者,先王所存之法。其策皆史官掌之。”(21)186同样,钱大昕在《廿二史札记》序中也写道:“经与史岂有二学哉。昔宣尼赞修六经,而《尚书》、《春秋》实为史学之权舆。汉世刘向父子校理秘文为六略,而《世本》、《楚汉春秋》、《太史公书》、《汉著纪》列于春秋家,《高祖传》、《孝文传》列于儒家,初无经史之别。”(22)885比较袁氏和钱氏之说,章氏在看待经史关系的问题上确有其前瞻性,并在内外篇的诸多论述中始终紧扣“经乃史”须臾没有背离。当然,由此提出“史为文宗”的观点也就顺理成章,在《评沈梅村古文》、《上朱大司马论文》、《与陈观民工部论史学》、《报黄大俞先生》等篇目中均有阐发。
经过上述阐释,借用李长之先生的话:“(章学诚)几几乎史学高于一切,几几乎史学是一切人应该的共同归宿,这都是他的史学观点使然。所以史學观点是他在文学批评上的第一个根本态度。”(23)330因此,就“古文辞”的涵摄而言,当首先是遵“史”,否则就如同“饮食不本于稼穑也。”(24)137这也为古文辞的创作在理论上找到了历史正宗。“古文辞”之说变得有据可依有章可寻。
其次,“古文必推叙事”。这也是章氏“道器合一”观的必然体现。文乃“器”,“器” 要体现“道”,必须以“叙事”为本,离开了具体的“事”,“道”就陷入空诠,“文”也必然成为“空言”,不符合“事、文、义”合一的著述宗旨。因为,圣贤提倡“‘空言不可以教人,所谓‘无征不信也。教之为事,羲、轩以来,盖已有之。观《易大传》之称述,知圣人即身示法,因事立教,而未尝於敷政出治之外,别有所谓教法也。”(25)100而“孔子之作《春秋》也,盖曰:‘我欲托之空言,不如见诸行事之深切著明。”(26)253因此,古人所作古文辞多是以叙事为主体或伴以叙事,读者才能无所疑惑,所谓“《国语》载言,必叙事之始终;《春秋》义授左氏;《诗》有国史之叙,故事去千载,读者洞然无疑。”(27)988即如此。然而,“文章以叙事为难”(28)415,不仅涉及作者面对纷繁历史事件的抉择意向,更考验作者驾驭文字的思辨能力,是综合素质的外显,“非尽初学可几”,只有对文章“神而明之”者才能功成。然而,后人并不了解古文这一历史真相,常常著之空言,使得读者茫然无所适从。而文选诸家更是恶习相承,“掇取文辞,不复具其始末,如奏议可观,而不载报可;寄言有托,而不述时世;诗歌寓意,而不缀事由,”(29)988空文徒载,令人难以信服抉择,古文衰落成为必然之势。
那么,章学诚大力提倡的“古文辞”与古文家所言的“古文”究竟区别在什么地方?对此进行讨论可进一步厘清和诠释“古文辞”观念。《原道中》曰:“《易》曰:‘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道不离器,犹影不离形。后世服夫子之教者自六经,以谓六经载道之书也,而不知六经皆器也……至云学法令者以吏为师,则亦道器合一,而官师治教,未尝分歧为二之至理也。其后治学既分,不能合一,天也。……夫天下岂有离器言道,离形存影者哉?彼舍天下事物、人伦日用,而守六籍以言道,则固不可与言夫道矣……故夫子述而不作,而表章六艺,以存周公旧典也,不敢舍器而言道也。”(25)100日常万物和“道”都是载不断发展变化的,因此“六经”是不能涵盖所有的“道”。“夫道备于六经,义蕴之匿于前者,章句训诂足以发明之。事变之出于后者,六经不能言,固贵约《六经》之旨而随时撰述以究大道也。”(3)104这样,章氏就把“天下事物、人伦日用”与道联系在一起,展示了他从现实生活中寻找“道”的“道器合一”的思想。他说:“君子苟有志于学,则必求当代典章,以切于人伦日用;必求官司掌故,而通于经术精微;则学为实事,而文非空言,所谓有体必有用也。”(30)271既然“文非空言”,那么“文”必须与“器”合一。作为三代典章制度的集合体“六经”,实际也是先王先圣明道之“器”,是蕴含历史的“道”,实则也揭示了“六经皆史”的理论合理性。章学诚还认为,后来的所有类型的“文”,都是“六经”发展演变而来,而“六经”都是“史”,“文”就是“史”的文字化表现,无论内容还是书写模式都在不断发展变化,“文”、“史”都是载道之“器”,都是随社会需要而产生的,以此为章氏秉承“文非空言”和“以史为宗”,才可明道救世的文学理论在哲学的层面上奠定了基础。所以,“古文辞”对于“古文”的发展首先体现于“道器”观。“古文辞”是以“文、器”观为基础。“六经皆史”以“器”显“道”,但离开了“道”,“文”也就成了“虚器”。而“古文”是以“文、道”观为基础,讲明道、贯道、载道,“约六经之旨而成文”(31)155,是离“器”而言“道”。分歧的关键在于,“器”在展现“道”的过程中究竟发挥了多大作用,两者间的贴合度有多大。
可见,章学诚所谓的“古文辞”是在“识古人大体”的前提下,以史学为根基,以叙事为依托,以“立言”为旨归,深刻体现著述者独立思想的“著述之文”。照此标准,章氏批评欧阳修所修的《唐书》与《五代史》:“虽有佳篇,不越文士学究之见,其于史学,未可言也。”批驳韩愈,虽“善立言而又优于辞章,无伤其为山斗也,特不深于《春秋》,未优于史学耳。”这些都基于他们在著述中没有“史学”之思之意而发的。所以,章氏在《信摭》 明确提出:“必具纪传史才乃可言古文辞。”(32)371诚如内藤湖南所评章学诚的批评体系时说:“所有的学问无非史学,从不存在没有史学背景之学问的认识出发去试图评价一切著述,则是他的理论特征。”(32)381
(三)“古文辞”与“时文”
在章学诚看来,文章没有古今之分,当然也就没有“古文”与“时文”之别,所谓“夫文求其是耳,岂有古与时哉?”(33)82在《杂说下》就采用“辨彰学术,考镜源流”(34)945的方式,大篇幅论述了“古文”之名的由来及其发展演变过程。章氏认为,“古文”之名是从唐代开始,且与“时文”相别而袭用下来的称谓(35)716。但对此之名章氏并不认同,“名实不符,每况愈下,少见多怪,俗学类然。”在他看来,“著述当称文辞,不当称古文。”他说:
“盖文人之心,随世变为转移,古今文体升降,非人力所能为也。古人未开之境,后人渐开而不觉,殆如山径蹊间,介然用之而成路也。方其未开,固不能豫显其象;及其既开,文人之心,即随之而曲折相赴。苟于既开之境而心不入,是桃李不艳于春而兰菊不芳于秋也。盖人之学古,当自其所处之境而入,古人亦犹是也。”
“凡学古而得其貌同心异,皆但知有古而忘己所处境者也。古文之于制义,犹试律之与古诗也;近体之与古风,犹骈俪之与散行也。学者各有擅长,不能易地则诚然矣。苟于所得既深,而谓其中甘苦不能相喻,则无是理也。夫艺业虽有高卑,而万物之情各有其至,苟能心知其意,则体制虽殊,其中曲折无不可共喻也。每见工时文者则曰不解古文,擅古文者则曰不解时文;如曰不能为此,无足怪耳,并其所为之理而不能解,则其所谓工与擅者,亦未必其得之深也。仆于时文甚浅,近因改古文,而转有窥于时文之奥,乃知天下理可通也。”(36)668669
可見,从时文中可窥古文之奥,以致达到古文的境界,且由“文体升降”而言,正须如此,才能开古人未开之境。然而,一般古文家却以此为大防,不敢越雷池一步。要知有古,再要知古所处境,则通于古自然也会适于今。章氏对于时文尚且反对有意强作虚实缓紧之势,“既如一篇位置,前虚后实,前缓后紧,亦势之所不能免。苟胸中无所谓紧与实者,将有所发,则亦安有所谓虚与缓者,先作之势?此亦事之显而易见者也。胸中本无而强作之势,则如无病之呻,非喜之笑,其为之也倍难。”(28)411况于古文,当更不赞同泥于收纵抑扬之节。因为,“律诗当知平仄,古诗宜知音节。顾平仄显而易知,音节隐而难察,能熟于古诗,当自得之。执古诗而定人之音节,则音节变化,殊非一成之诗所能限也。”(4)141因此,时文与古文是相通的。这也是章氏与古文家看法不同之处。他的创作也践行着自己的理论主张,行文所至骈散兼用。当段玉裁指责他的著作“文句有长排作比偶者”,杂“时文句调”时,章氏反驳道:“夫文求其是耳,岂有古与时哉!即曰时文体多排比,排比又岂作时文者所创为哉!使彼得见韩非《储说》、淮南《说山》、《说林》、傅毅《连珠》诸篇,则又当为秦、汉人惜有时文之句调矣。论文岂可如是!此由彼心目中有一执而不化之古文,怪人不似之耳。”(33)690这也是章氏主张的“形貌以求古人,识者所不取耳”(37)769的表现。
总之,较“时文”而言的“古文辞”,经过历史的沿革,融贯百家,不分“文字”、“言语”,兼取骈俪、散行,诗文句调均可相形而用,抑或说,是运用自由之语言表达自由之思的“文辞”。
二、“义例”观
“文辞”有“义例”的说法源于《春秋》。章氏说:“《尚书》、《春秋》,皆圣人之典也。《尚书》无定法而《春秋》有成例,故《书》之支裔折入《春秋》,而《书》无嗣音。”(38)36他认为,这与社会生活的复杂程度和语言文字的发展状况紧密相关。“以三王之誓、诰、贡、范诸篇,推测三皇诸帝之义例,则上古简质,结绳未远,文字肇兴,书取足以达微隐,通形名而已矣。因事命篇,本无成法,不得如后史之方圆求备,拘于一定之名义者也。”(39)20无成法,就无定例。随社会生活的发展,政教制度才有了变化,语言文字也才得以丰富。“至官礼废而记注不足备其全,《春秋》比事以属辞,而左氏不能不取百司之掌故与夫百国之宝书,以备其事之始末,其势有然也。”(39)21“文辞义例”也随之发展完善起来。
孟子说:“晋之乘,楚之梼杌,鲁之春秋,一也:其事则齐桓、晋文,其文则史,孔子曰:‘其义则丘窃取之矣。”(40)20而最早揭橥“事”、“文”、“义”三要素的就是《春秋》的“比事属辞”说。“比事”的方式有两种:其一,按照年、月、日把历史事件排列起来,即杜预在《春秋经传集解·序》中所言:“以事系日,以日系月,以月系时,以时系年”的方式。其二,排列史事。按照孔子的观点取舍史事,体现其著书宗旨。“属辞”,即用最简单的词句表达最丰富的内容,在全面展现历史事实本身的同时,还要体现著述者内心情感变化的轨迹与历程。章氏在《论文示贻选》也说:“夫比则取其事之类也,属则取其言之接续也。记述文字,取法《春秋》,比属之旨,自宜遵律,显而言之。”(41)810他沿用此论说,并将其看作史学理论根基及批评古文辞的基本标准。杜预注《春秋》时,又将此“三要素”进一步发挥,“发传之体有三,而为例之情有五”:“一曰微而显,文见于此,而起义在彼”;“二曰志而晦,约言示制,推以知例”;“三曰婉而成章,曲从义训,以示大顺”;“四曰尽而不污,直书其事,具文见意”;“五曰惩恶而劝善,求名而亡,欲盖而章”(42)2123从所谓“为例之情有五”中容易发现,譬如“微而显”、“婉而成章”、“志而晦”等,实与文学创作中对“辞约而旨丰”“含蓄蕴藉”“言外之意”等理论价值的追寻是相通的。
此论断一出,《春秋》书写之法或称“春秋笔法”就引起历代文人的关注。《史记·屈原贾生列传 》:“屈平之作《离骚》,盖自怨生也。……其文约,其辞微,其志洁,其行廉,其称文小而其指极大,举类迩而见义远。”(43)2482可以说是运用此笔法作批评的最早实例。之后,更被广泛运用到诗文评以及史学理论的阐释中。刘克庄评张嵲《读楚世家》诗云:“‘丧归荆楚痛遗民,修好行人继入秦。不待金仙来震旦,君王已解等冤亲。其忠愤切于戊午谠议矣, 但微婉而成章耳。”(44)69《钦定四库全书总目》载李鹤田《湖山类稿跋》评宋人汪元量《湖山类稿》,亦称其“记亡国之戚,去国之苦,间关愁叹之状,备见于诗,微而显,隐而彰,哀而不怨。”(45)2189刘勰《文心雕龙·宗经》曰:“《春秋》辨理,一字见义;‘五石‘六鹢,以详略成文,‘雉门、‘两观。以先后显旨;其婉章志晦,谅以邃矣。”(46)71《史传》也提到:“因鲁史以修《春秋》,举得失以表黜陟,征存亡以标劝戒:褒见一字,贵逾轩冕;贬在片言,诛深斧钺。”(47)566567钱大昕认为,“良史之职,主于善恶必书,但使纪事悉从其实,则万世之下,是非自不能掩,奚庸别为褒贬之词!”主张“史家纪事唯在不虚美,不隐恶,据事直书,是非自见。若各出新意,掉弄一两字以为褒贬,是治丝而棼之也。”(48)285,350等等,均可见“春秋笔法”的影子。
而章学诚则是把“义例”作为指导文章写作、批评文章得失的“古文辞”理论而提出的。章氏云:
“史之大原本乎《春秋》,《春秋》之义昭乎笔削。笔削之义,不仅事具始末、文成规矩已也。以夫子义则窃取之旨观之,固将纲纪天人,推明大道,所以通古今之变而成一家之言者,必有详人之所略,异人之所同,重人之所轻,而忽人之所谨,绳墨之所不可得而拘,类例之所不可得而泥,而后微茫秒忽之际有以独断于一心。及其书之成也,自然可以参天地而质鬼神,契前修而俟后圣,此家学之所以可贵也。……若夫君臣事迹,官司典章,王者易姓受命,综核前代,纂辑比类,以存一代之旧物,是则所谓整齐故事之业也。开局设监、集众修书,正当用其义例,守其绳墨,以待后人之论定则可矣,岂所语于专门著作之伦乎?”(49)252253
这里的“义例”包含两方面的内容:一是“事具始末,文成规矩”“纂辑比类”“整齐故事”,虽也有意旨、体例贯穿其中,但仅为一般意义上的“义例”。二是章氏说的“古文辞义例”。其中,“义”是从孔子修《春秋》,自称“义则丘窃取之矣”引申而来,是作者从现实生活、古今之变中独自获得的带有规律性的认识。它既能本质性地反映历史,又能正确指导实践。换言之,“义”就是体现在作品中的作者的“志识”。章氏以生动的比喻,从不同角度重申“志识”对写作的重要性。如,他在《说林》(50)223224中说:“文辞,犹三军也;志识,其将帅也。李广入程不识之军,而旌旗壁垒一新焉,固未尝物物而变,事事而更之也。”文章的成败不取决于描写的对象和使用的材料,而取决于有无独到的思想和观点。“文辞,犹舟车也;志识,其乘者也。轮欲其固,帆欲其捷,凡用舟车,莫不然也。东西南北,存乎其乘者矣。”文章的得失不取决于物化手段。文字形式虽要力求其工,但须以“志识”来驾驭。“文辞,犹品物也;志识,其工师也。橙橘樝梅,庖人得之,选甘脆以供笾实也;医师取之,备药毒以疗疾疢也。”“文辞,犹金石也;志识,其炉锤也。神奇可化臭腐,臭腐可化神奇。”说明写作时,对现实中的同一事物,对古人的同一篇作品可以从不同角度、不同方面观察运用。是、否,去、取,都决定于“志识”。“文辞,犹财货也;志识,其良贾也。人弃我取,人取我与,则贾术通于神明。”“文辞,犹药毒也;志识,其医工也。疗寒以热,热过而厉甚于寒;疗热以寒,寒过而厉甚于热;良医当实甚而已有反虚之忧,故治偏不激而后无余患也。”从文学发展的全部历史来看,因形成风气而发生流弊,这是常见现象。没有“志识”就只能“逐风气”而不能“持风气”,或虽然能“持风气”,只能持风气之偏而不知“其所偏之中,亦有不得而废者焉”。
所以,章学诚痛恨一切趋风迎俗,矫情假饰之人,提出为人为文以诚相待的要求:“《易》曰:‘修辞立其诚。诚不必于圣人至诚之极致,始足当于修辞之立也。学者有事于文辞,毋论辞之何如,其持之必有其故而初非徒为文具者,皆诚也。有其故而修辞以副焉,是其求工于是者,所以求达其诚也。‘《易》奇而法,《诗》正而葩,‘《易》以道阴阳,《诗》以道性情也。其所以修而为奇与葩者,则固以谓不如是,则不能以显阴阳之理与性情之发也。故曰:非求工也。无其实而有其文,即六艺之辞犹无所取,而况其他哉!”(51)208209与文章“持之必有其故”相较而言,“奇”与“葩”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诚”才是章学诚判断一切文章是否有分量的真正标准。在修辞与立诚,即文章的形式技巧和内容的问题上,章氏十分强调内容对形式技巧的决定和主导作用。他分析《易》和《诗》通过修辞而至于“奇”和“葩”,乃因不“奇”不“葩”就無法表示《易经》所显示的诗人性情。这种“奇”和“葩”的修辞格调是由《易经》和《诗经》的特定思想内容决定并为其服务的。
章学诚对“例”的认识大体包括:文章体例、称名惯例、格式常例等。他在《古文公式》《砭俗》《繁称》《墓铭辨例》《与邵二云论文书》《答周永清辩论文法》《答某友请碑志书》、《报谢文中》等篇章均有详细论述。他不仅批评滥用古代的地名、官名是文理不通,甚至一再指摘汪琬等著名古文家的作品违反常例,不知“文用古法”,例遵“时制”。但是,从根本上说,章氏论“例”还是着重文章的创作规律,即“规矩方圆”,具体就是“文理”与“文例”。章氏反对不合于文理的古文家之法,称:“比如怀人见月而思,月岂必主远怀?久客听雨而悲,雨岂必有愁况?然而月下之怀,雨中之感,岂非天地至文?而欲以此感此怀藏为秘密,或欲嘉惠后学,以谓凡对明月与听霖雨,必须用此悲感方可领略,则适当良友乍逢及新婚宴尔之人,必不信矣。”所以作者之文虽合于文理,而经古文家特指为文法,就不合文理了。“如啼笑之有收纵,歌哭之有抑扬,必欲揭以示人,人反拘而不得歌哭啼笑之至情矣。”即是经人揭示之法,不合文理之例。所以,这些法即使出于古文家会心所得,也不可据为传授之秘。所以他说:“古人论文,多言读书养气之功,博古通经之要,亲师近友之益,取才求助之方”(4)140141。要言之,只有自己具有卓识,不随流俗,不拘泥摹古,不袭其形貌,然后才能明其文理。理论已经确立,就有了行文的原则,即文例。章学诚讨论文例之文都是辨正称名用词之误,而其标准则折衷于事理,取则于史法,看似微末之事,但做好实属不易。因为,文章写作中存在诸多变数,有的涉及文体,有的涉及时代,如《墓铭辨例》《报谢文学》等篇所举亦难以一端求之。所以,章氏认为,作者在明“文理”与“文例”的基础上,还要懂得“文心”,三者合一的创作才是章学诚理想的古文辞创作。
“是以学文之事,可授受者规矩方圆,其不可授受者心营意造。”(52)141
“不知法度犹律令耳,文境变化,非显然之法度所能该;亦犹狱情变化,非一定之律令所能尽。故深于文法者,必有无形与声而又复至当不易之法,所谓文心是也;精于治狱者,必有非典非故而自协天理人情之勘,所谓律意是也。文心律意,非作家老吏不能神明,非方圆规矩所能尽也;然用功纯熟,可以旦暮遇之。”(53)666
所谓“文心”,就是章氏所言“心之所得”(4)139、“中之所见”(4)140、“别识心裁”(54)249等内容。这也是古文家与章氏论文的本质区别,古文家虽讲言之有物而实是无物,所以只在句法跌宕顿挫转折呼应中揣摩,在句调格式之外难有创造或变化。他们看来,唯此才抓住了“文”,其实适得其反。“虽然,古人文无定格,意之所至,而文以至焉,盖有所以为文者也。文而有格,学者不知所以为文,而竞趋于格,于是以格为当然之具,而真文丧矣。”(55)531同时,章氏也指出,“夫言之有物,即心所独得是也。心有所得,不能共喻,不得已而发之于言,则虽千变万化,流转不穷,要皆本其所见,而不为外袭之言。譬如富者不能为乞食者之言,贵者不能为卑贱之态,岂有强于中哉?”(56)619如果说“文理”和“文例”还是停留在对创作用笔的具体规范上,那么“文心”则提出了对创作的终极要求:虽然创作伊始“意翻空而易奇”(57)984、“皆收视反听,耽思傍讯,精骛八极,心游万仞”(58)36,但最终都要做到“言之有物”。如刘勰对“文心”的重视也是如此,其云:“夫文心者,言为文之用心也。昔涓子《琴心》,王孙《巧心》,心哉美矣,故用之焉。”(59)18981899他的书旨在阐明文学创作规律,及为文用心之甘苦,与陆机《文赋》序中所言:“余每观才士之所作,窃有以得其用心。”(58)1当无二致。但是,细绎《文心雕龙》,“文心”的涵摄远比《序志》所言丰富的多。所谓“文心”,及以心为文之本,反映了刘勰对文学本体论的认识与见解。“然而,刘氏又没有简单地把文看作仅仅是心的表现,而是以心为文之本作为基点,进一步阐明了心与道、物、辞、象之间的联系,从而把心之文与自然规律、客观事物、语言形式,艺术形象有机地结合在一起,使文学的表现论、再现论、形式论融为一体,形成了刘勰自己具有鲜明特色的文学本体论。”(60)153所以,在对“文心”的体认上,章氏和刘氏虽各有创见,但殊途同归。
其实,就“古文”、“古文辞”、“义”、“例”分别而论,以及它们之间是如何形成联系而彼此结合的来作论述,都需要大量的文献爬梳和仔细研究考量,更不用说直接以“古文辞义例”命题并加以阐释,所以本论文仅做了初步探究。虽然如此,该命题在古代文论领域中的意义和价值已然彰显。
[注释]
(1)《文德》以下五篇俱见前.惟《俗忌》篇未见,殆即《砭俗》之旧题.(参章学诚.叶瑛校注.文史通义校注·古文十弊[M].北京:中华书局,1985.)
(2)章学诚.仓修良,编著.文史通义新编新注·古文十弊[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
(3)章学诚.仓修良,编著.文史通义新编新注·原道下[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
(4)章学诚.仓修良,编著.文史通义新编新注·文理[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
(5)章学诚.仓修良,编著.文史通义新编新注·答问[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
(6)章学诚.仓修良,编著.文史通义新编新注·与陈观民工部论史学[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
(7)陆深.俨山集·卷三十四.薛文清公从祀孔庙议[M].文渊阁四库全书补遗[M].
(8)浦起龙.史通通释·外篇(卷十六)[M].上海:上海书店,1988.
(9)浦起龙.史通通释·内篇(卷六)[M].上海:上海书店,1988.
(10)章学诚.仓修良,编著.文史通义新编新注·诗话[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
(11)文渊阁.四库全书·第 686 册[M].
(12)章学诚.仓修良,编著.文史通义新编新注·又答朱少白书[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
(13)章学诚.仓修良,编著.文史通義新编新注·与汪龙庄书[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
(14)章学诚.仓修良,编著.文史通义新编新注·上朱大司马论文[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
(15)余英时.论戴震与章学诚[M].北京:三联书店,2000.
(16)章学诚.仓修良,编著.文史通义新编新注·易教上[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
(17)章学诚.仓修良,编著.文史通义新编新注·答客问下[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
(18)章学诚.仓修良,编著.文史通义新编新注·天喻[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
(19)杜维运.清代史学与史家[M].北京:中华书局,1988.
(20)章学诚.仓修良,编著.文史通义新编新注·论修史籍考要略[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
(21)王英志.袁枚全集[M].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97.
(22)赵翼.廿二史札记[M].王树民,校证.北京:中华书局,1984.
(23)李长之.李长之文集·第七卷[M].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6.
(24)章学诚.仓修良,编著.文史通义新编新注·文德[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
(25)章学诚.仓修良,编著.文史通义新编新注·原道中[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
(26)章学诚.仓修良,编著.文史通义新编新注·答客问上[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
(27)章学诚.仓修良,编著.文史通义新编新注·<永清县志·文征>序例[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
(28)章学诚.仓修良,编著.文史通义新编新注·论课蒙学文法[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
(29)章学诚.仓修良,编著.文史通义新编新注·史释[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
(30)韩愈.韩昌黎文集校注·上宰相书[M].马其昶,校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
(31)章学诚.章学诚遗书[M].北京:文物出版社,1985.
(32)[日]内藤湖南.中国史学史[M].马彪,译.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
(33)章学诚.仓修良,编著.文史通义新编新注·与史余村简[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
(34)章学诚.叶瑛,校注.文史通义校注·校雠通义[M].北京:中华书局,1985.
(35)[清]吴伟业.吴梅村全集·古文会钞序[M].李学颖,集评标校.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716.吴伟业对“古文”之名也进行过类似的梳理:“古文之名何昉乎?……唐宋巨儒始为黜浮崇雅之学,将力挽斯世之颓靡,而轨之于正。古文之名乃大行。盖以自名其文之学于古耳。其于古人之曰经曰史者,未敢遑以文名之。南宋后,经生习科举之业,三百年来,以帖括为时文,人皆趋今而古,间有援古以入今。古文时文或离或合,离者病于空疏,合者病于剽窃,彼其所谓古文,与时文对待而言者也。”
(36)章学诚.仓修良,编著.文史通义新编新注·与邵二云论文[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
(37)章学诚.仓修良,编著.文史通义新编新注·与朱少白论文[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
(38)章学诚.仓修良,编著.文史通义新编新注·书教下[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
(39)章学诚.仓修良.编著.文史通义新编新注·书教上[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
(40)杨伯峻.孟子译注·离娄下[M].北京:中华书局,1960.
(41)章学诚.仓修良,编著.文史通义新编新注·论文示贻选[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
(42)阮元校刻.十三经注疏:卷一[M]//春秋左传正义.北京:中华书局,1980.
(43)司马迁.史记[M].裴骃,集解;司马贞,索引;张守节,正义.北京:中华书局,1959.
(44)劉克庄.后村诗话[M].北京:中华书局,1983.
(45)钦定四库全书总目[M].北京:中华书局,1997.
(46)刘勰.詹锳义证.文心雕龙义证·宗经[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
(47)刘勰.詹锳义证.文心雕龙义证·史传[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
(48)钱大昕.嘉定钱大昕全集[M].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97.
(49)章学诚.仓修良,编著.文史通义新编新注·答客问[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
(50)章学诚.仓修良,编著.文史通义新编新注·说林[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
(51)章学诚.仓修良,编著.文史通义新编新注·言公中[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
(52)章学诚.仓修良,编著.文史通义新编新注·质性[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
(53)章学诚.仓修良,编著.文史通义新编新注·与邵二云[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
(54)章学诚.仓修良,编著.文史通义新编新注·申郑 [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
(55)章学诚.仓修良,编著.文史通义新编新注·《文格举隅》序[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
(56)章学诚.仓修良,编著.文史通义新编新注·清漳书院留别条训[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
(57)刘勰.詹锳义证.文心雕龙义证·神思[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
(58)陆机.文赋集释[M].张少康,集释.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2.
(59)刘勰.詹锳义证.文心雕龙义证·序志[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
(60)张少康.夕秀集[M].北京:北京华文出版社,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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