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小说《刺猬的优雅》中的女性主义与日本文化

2017-05-30 13:08:23谢真真
宁波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17年6期
关键词:日本文化叙事结构女性主义

谢真真

摘 要: 《刺猬的优雅》是法国女作家妙莉叶·芭贝里第二部小说作品,已经在全世界31个国家和地区出版上市。小说以门房勒妮和小女孩帕洛玛的交替视角,展现了发生在一栋巴黎高档住宅区里的故事。作者以女性主义为主题,同时以其独特的叙事视角、隐喻的讽刺手法、精妙的叙事结构和出人意料的解构性结局再现了女性在现代社会的真实生活境遇以及女性对自身命运、生命意义的追问与思考。作者借勒妮与帕洛玛表达出对东方文化尤其是日本文化的喜爱和推崇,在书中贯穿日本文化,使得这本身以女性主义为题材的小说更加优雅迷人。

关键词: 《刺猬的优雅》; 女性主义; 叙事结构; 人物形象; 日本文化

中图分类号: I106.4 文献标志码: A 文章编号: 1671-2153(2017)06-0067-04

小说一经推出就登上畅销书排行榜,并且连续30个星期荣登法国畅销书排行榜,重印50次。迅速成为了2007年度最畅销小说,并先后获得了乔治·布哈桑奖、国际扶轮社奖、2007年法国书商奖等多项大奖。2009年7月3日,由小说改编的同名电影《刺猬的优雅》在法国上映,斩获多项国际大奖,在全世界喜欢法国电影的影迷中刮起了一股小小的“刺猬热”。电影的成功也拉近了中国人对小说及作者的关注。2010年2月,小说中文译本由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2010年7月,小说作者妙莉叶·芭贝里也随法国作家代表团来到中国,参加中法文化交流系列活动,让国人对这位法国女作家有了近距离的接触和认识。[1]

妙莉叶·芭贝里是法国著名女作家,哲学教授。在写作之前,曾经是专职哲学教师,妙莉叶·芭贝里在接受采访时承认:“我曾经是哲学老师,三年前放弃了哲学教习潜心写作,挚爱还是文学。我不会为了教哲学放弃写作。”[1]《刺猬的优雅》是她作为作家的第二部小说,其第一部小说《终极美味》以美食为主题,讲述了一位法国美食家在弥留之际对自己一生的回顾。虽为处女作,但是《终极美味》也获得不少奖项。时隔六年,芭贝里带着《刺猬的优雅》荣誉归来,以其独特的女性视角和对日本文化的喜爱塑造了两个鲜明的女性角色——门房勒妮和小女孩帕洛玛。

一、优雅的刺猬——勒妮

“刺猬是外表丑陋,包裹得很严实,但内心却细致优雅。”这出自桀骜不驯的小女孩帕洛玛之口,是对门房勒妮最精准的概括。门房,一个贵族世界的低等名字,让人容易联想到是肥猫,终日不断的电视声和一位脾气暴躁、外貌丑陋、年老体衰的中年人形象。妙莉叶·芭贝里笔下的勒妮确实是这样的,但是是在敞开门面对豪华大宅里贵族们的样子,关上门勒妮便是帕洛玛口中的刺猬,以书为伴,酷爱哲学和一切美好的事情。她给她的肥猫起名列夫,因为托尔斯泰是她的最爱。她执着于用词的准确,深谙法语语法之道,却在那些说话语句不顺的贵族面前巧妙地遮掩自己的知识,只是装作自己听不懂。她要把自己隐藏在门房的身份里,只有这样,才能安静地不被打扰。

妙莉叶·芭贝里以其独特的女性视角塑造出勒妮这样一个人见人爱的的角色。让她在漫长的27年中,装笨、扮丑、粗俗。[2]而在這笨、丑、俗的背后,勒妮的心灵里深藏着胡塞尔现象学、弗洛伊德理论和中世纪哲学,并能欣赏马勒、莫扎特的音乐,荷兰、意大利画派的作品,并追随着艺术领域里的科技进步,对茶道和家居装饰有独到的见解。这个看似矛盾的人物在作者笔下鲜活的存在。在塑造人物形象上,女性作者特有的细腻感为人物添色不少。人物的心理活动描写异常多,透过作者的笔,就能感受到人物的内心。

妙莉叶·芭贝里哲学教师身份,其哲学素养又为女性角色的塑造提供了理性的观念。不少女性作家能够出色地刻画人物,但语言却过于絮叨。而芭贝里之前从事的哲学工作为她提供理性思维,使她能像男性作者一样出色地布局,让小说条理富有逻辑性,且具有难得的理智。芭贝里笔下的勒妮便是这样一个理智的女人,不絮叨,聪明睿智。热爱哲学,面对豪宅里的贵族,一样看穿他们的生活,他们的心思,看透却不点破。在高高在上的人们认为她粗笨而轻视她的时候,她却睿智地看透他们,过自己自由惬意的生活。

妙莉叶·芭贝里以“女性智慧”写作,赋予传统意义上低等女性——门房勒妮以无穷智慧,而豪宅里的精英青年们却无知愚昧。享有社会最顶级权利,本该睿智聪颖的所谓“精英”愚昧不堪,原本低俗的下层女性却洞察一切,高贵典雅,作者用这种讽刺矛盾的手法,以此来宣告在知识与能力领域女性同样应该也可以实现与男性的和谐和公平,追求女性的平等公平权利。[3]

二、天才儿童——帕洛玛

和勒妮一样,帕洛玛也是一个伪装高手。12岁的帕洛玛住在这所豪宅里,一栋大楼几乎一层一个住户的豪宅里。爸爸是政府高官,帕洛玛是真正意义上的官小姐。她在面对这个世界时,穿着“防护衣”。她是个头脑复杂的天才儿童,早早洞悉了成人世界的虚伪和无意义,甚至决定在13岁生日一到就弃世自杀,以此来唤醒家人麻木不仁的灵魂。然而,表面上,她却故意装扮出13岁才有的浅薄幼稚模样。因为她知道,一旦人们发现她是天才,她就将暴露在人们的注意之下,再也无法享受她的自由。

帕洛玛说,要做追逐繁星的人,不要做鱼缸中的金鱼。一个十几岁的富家小姐,本该是享受富裕生活,单纯美好的年纪,但是妙莉叶·芭贝里却偏偏将这个人物设定成天才儿童看破世俗生活,寻求伟大解脱的叛逆的形象。帕洛玛腻烦母亲无休止的精神抑郁表现,受够了无法理解她的家人,还有她即将面对的未来:她将会成为什么样的人。一种深深的矛盾感存在于她的内心,一方面生活在这样的家庭,她觉得注定逃脱不开这种生活方式,但她心里又强烈的想摆脱这一处境。

帕洛玛每天拿着用来拍摄生活细节的摄像机,这是一种未成年看待世界的方式。帕洛玛拍聚会时大人们餐桌上的谈笑风生和虚假奉承,又放低镜头拍下桌子下面这些人的小动作。她以不符合她年龄的敏感看透了这种虚伪的生活方式和成人空虚的思想境界。所以她在家庭里被视为小怪物,问题少女。富裕的生活里,问题少女这一强烈对比更加容易引起读者共鸣。

妙莉叶·芭贝里巧妙地通过少女帕洛玛将西方文化中迂腐、刻板的一面表现出来。以一个贵族少女的反叛来警醒世人。在正常社会本该懵懂无知的年纪却拥有成年人无法企及的智慧少女,这是对成人社会,对男权社会多大的讽刺。

书中帕洛玛指出家里客人对围棋的错误认识,一位有着名望的社会上层人士,对围棋的认知却不如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这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讽刺,更不用说在帕洛玛指出错误后,先生气急败坏的窘迫样子。这就是西方社会的绅士,这就是绅士的所作所为。小女孩帕洛玛代表的是新兴的独立女性是21世纪女性独立自主的象征。拥有洞察一切的智慧却缄默不语,试图以自身之力量唤醒沉默腐化的人们。

帕洛玛的生命是年轻的,但是她却想在最年轻的时候了解自己的生命,这本身就能起到振聋发聩的作用。如此年轻的生命,如此智慧的生命还没有体会人生的美好就丧失活下去的勇气,那她经历的生活该是多么的糟糕。这比让贵族妇女或者学习高材生厌世来的效果更猛烈,引起的关注也更大,给社会的惊醒更加强烈。所以妙莉叶·芭贝里是聪明的,她知道该怎样写才能最大限度的发挥人物特色,最直接强烈的表现出自己的想法。这也是女性作家写作的一大优势:知道怎么写最打动人心。

三、连接线——小津格朗

小说的一直以勒妮和帕洛玛的交替视角进行写作,极少涉及男性。但是这一脉络在日本男人小津格朗出现后被打破,而且小说的两位女主人开始渐渐联系起来。一老一少,一穷一富两种截然不同人生命运但内心却出奇一致的女性终于开始联系起来。这位联系人小津先生能够看透年龄的屏障,理解帕洛玛的早慧和烦恼;他也能够跨越社会阶层的阻隔,欣赏掩藏在勒妮身上的智慧。他的到来改变了勒妮和帕洛玛的生活轨迹,这两只“刺猬”因为小津格朗拉起的连接线,认出了属于同类的彼此,卸下了防卫,成了忘年之交。妙莉叶·芭贝里将小津格朗塑造成了一位真正的绅士。他的一举一动都是美的标准,他忽略阶级差别,发现隐者勒妮。他是个优雅的人,有文化,有教养,没有等级观念。他通晓东西方文化,且低调有内涵。小津的到来,带来一个新的世界。

在《刺猬的优雅》这本以女性为视角的小说中,小津格朗旗帜鲜明地出现了,承载了所有美好。而且值得注意的是,在一幢西方豪华的贵族公寓里,日本人小津格朗成为唯一的具有正面形象的富人,并且引起了两位聪明的看穿一切的“隐士”的注意。细看书中,也可以发现帕洛玛和勒妮对东方文化特别是日本文化的热爱,有大量篇幅对日本文化的向往和歌颂。那么日本人小津格朗的出现便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在铺垫了那么多日本文化的好之后,必然需要有一个代表日本文化的优雅人物出现,来详尽地表现出日本文化。[4]芭贝里借着勒妮和帕洛玛表现出了对日本文化的热爱和推崇,这也许可以看做是西方女性的另一种突破。不再固步自封,单纯地臣服于自己的文化,而是走出藩篱,寻求新的文化,这是一种伟大的突破,对日本文化的向往,或许可以看成是新世界西方女性对自由、知识的渴望。

四、小说中的日本文化

在小说里,作者借主人公的表述,歌颂日本文化的一切。茶道、推拉门、日本漫画、日本电影、盆景、不对称的家庭陈设……豪宅里的贵族们以喝茶为高级消遣活动。优雅的“刺猬”勒妮也以读书时喝杯清茶为乐。这种对日本的向往,并不是作者的个人特质,在法国乃至欧洲对日本文化有一种由来已久的倾慕。早在印象派画家中,就有许多人对浮世绘进行研究模仿。

哲学家科耶夫说:“日本已经推出一种文雅的、审美的生活文化——文学、戏剧、插花艺术、艺妓、武士——在这种生活文化中,即使没有‘历史,也能很好地生活,这是一种由仪式、礼仪、风格、模仿和模拟组成的生活文化。”科耶夫认为,法国与英国的文化与此相比,简直是没教养,日本的生活文化是使附庸风雅民主化,日本的模式预示了未来社会。其实这也是小说《刺猬的优雅》的主题。门房在世人眼里是粗俗卑贱,只有日本人小津能发现她的优雅,才能与她相知。

说到日本文化,文中多次提及日本电影宗师小津安二郎。小津安二郎有“平民导演”之称,是在审美观、价值观、叙事方法等发面最能体现日本民族风格的导演。[5]生于1903年,1923年进入松竹公司的蒲田电影制片厂当摄影助手,[6]1927年8月起任古装片导演,第一部作品为《忏悔的白刃》。1932年小津的代表作《有生以来初次看到的》完成,深刻揭露了社会的黑暗、虚伪。影片受到极大赞誉,从而奠定了小津的导演风格。之后,小津安二郎在近40年的电影创作中,共拍摄了50余部影片,为日本民族电影做出了卓越的贡献。他的影片从来没有表现过重大矛盾冲突的题材,而是多选材于小市民阶层的生活和命运,对日本式的家庭生活有着浓重的兴趣,多以描写父母和儿女之间的关系和感情为主题,充满人情味。小说中勒妮和格朗看的《宗方姐妹》就是以父亲和两个女儿关系和感情为主题的电影。

小说中还涉及到日式装饰和装修风格。勒妮说:“滑门,避免了障碍,美化了空间,不仅没有改变空间的平衡,而且还使空间发生了变形。当滑门被拉开时,两个空间相互沟通,互不冒犯。当滑门被关住时,每个空间又恢复完整。此种分割和汇聚都无需僭越。如果说和我们息息相关的推门是一系列撬锁的行为,那么拉门就是人生一次无声的漫步了。”[7]这是勒妮对日式拉门的精彩描述。不难看出高傲的勒妮被拉门深深地吸引,为之折服。她赞叹拉门是藝术的范例,同时对西方推门进行了毫不留情的讽刺。

日式拉门成为了艺术的范例,在这一推一拉中间蕴含了日本文化包容的特点。既有整体的连贯性又充分尊重个体的独立性,空间布局合理充分。日式装饰总是一股淡雅之风,看不见多余累赘的东西,物品摆在那里恰如其分。小小的空间里蕴藏着无限的可能,日式拉门是对空间的一次完美把握,让习惯个体独立的西方人认识到东方文化的包含,容量。

读这本小说的时候,假想自己是西方人,觉得只有日本才有真正的优雅。这是一个有意思的思维角度。显然作者认为日本的文化是优雅的,这可能与作者接触的日本文化类型有关。作为一名高级知识分子,她说接触的日本文化都是文化中的“阳春白雪”,作者所钟爱的日本文化不是我们东方人普遍认知的全面的日本文化。对西方人来说隔着大半个地球的东方文化本来就是神秘的,漂洋过海美化之后的日本文化必然也是高雅迷人的。

《刺猬的优雅》对于我们中国读者来说,是标准法国式的,细腻精致的。但对于那一百多万的西方读者,吸引他们的,不光是独特的女性视角和富有矛盾色彩的人物,可能还有东方文化的幻想和描摹。对西方读者来说,是日本寿司;对中国读者来说,它却是法式甜点。对日本文化的崇尚、向往,我们可以理解为对古老东方文化。东方礼仪传统的推崇,优雅的不只是隐匿的“刺猬”同样还有神秘的东方文化。

参考文献:

[1] 李培西. 论小说刺猬的优雅中的女性主义分析[J]. 外国语文,2011(5):26-29.

[2] 妙莉叶·芭贝里. 刺猬的优雅[M]. 史妍,刘阳,译. 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10:5.

[3] 李银河. 女性主义[M]. 济南:山东人民出版社,2005:8-10.

[4] 林芳慧. 浅谈日本文化的特点[J]. 山东师范大学学报,2010(2):114-115.

[5] 陈佳子. 永恒之“无”——评小津安二郎的电影艺术[J].兰州教育学院学院报,2011(3):137-139.

[6] 李光贞. 恬淡之美:小津安二郎的电影[J]. 电影评介,2011(11):10-13.

[7] 石剑锋. 她就是那只自我保护的刺猬[N/OL]. 东方早报,2010-07-01. http://culture.ifeng.com/gundong/detail_

2010_07/01/1702236_0.shtml,201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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