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雨奇
老院里的槐树又开花啦,满树挂满一嘟噜一嘟噜白中带嫩黄的槐花,于是,祖母便带着我拿着长长的竿子去敲槐花,她敲着,脚步有些踉跄,我拿着小筐拾捡着地上散落的槐花,不时抓住一把喂到嘴里,凉丝丝的,满嘴的槐花香与清甜味儿……
更妙的是祖母的蒸槐花,用蜜饯了和在面粉里,上大火蒸。一个个热气腾腾的面饽饽放在手里,烫得手痛,咬上一口,烫得龇牙,咽下去,满嘴香甜……
槐花落尽了,槐豆也都被摘下来晒干卖给药铺了,不知不觉中已经到冬天了。最喜欢的就是看祖母剪窗花了,大红的蜡纸折叠起来,祖母拿出她的小剪刀细细地剪出花边,镂出图案。我拿着成品糊在灰色的墙上,满屋子都是,好不喜庆,做完这些,祖母就要开始做米酒了。
祖母踏着她那小脚蹬着绣花鞋去市集上买回糯米,上大火蒸熟,等糯米冷后,放进一只干净的黑坛子里,将糯米压出一个小窝,放些水,洒下研成细粉的酒曲,铺上一朵一朵的干槐花,再盖上坛子。
冬天气温太低,祖母便抽出旧棉絮,小心翼翼地将坛子包裹住,然后将整个身子伏在坛子上,佝偻着身子;像一只灰黑色的虾米,她就抱着坛子,好长时间动都不动。每到这个时候,我就会抱着祖母,祖母很老了,很瘦,我环手就可以抱住她了,她的骨头硌得我生疼,但我不想放手,我喜欢祖母。这时候,祖母会望着我笑,她笑起来很美,在我眼中很美很美。我不明白为什么大人们叫我不要抱祖母,我不明白。我喜欢祖母的温暖,喜欢祖母的笑。糯米在坛子里快速发酵,散发出浓浓酒香……用勺子舀出来,加些水,大火煮了,盛一碗,滚烫地喝下肚,浑身都热乎乎的,这是祖母的温暖,带着冽冽酒香。
年复一年,在槐香和酒香中,我与祖母温暖相拥。
槐花落了又开,开了又落,祖母在这幽幽槐香中深深入梦。从此,再也没有人拿着那根长杆去敲落那簇簇槐花,再也没有人抱着坛子为我做米酒……
我靠在槐树上,嚼着槐花,拾着地上风吹落的槐花,筐子满頭,回头喊了声:“祖母,不用再摇啦,槐花够吃啦!”回答我的只有呼呼风声。我大口嚼着槐花,有些凉。槐香萦绕在鼻尖,残余着些许温暖。
如今,槐树不在了,连根挖起被拖到城里,我在祖母空空的房间里发呆,空气中似还有冽冽酒香。
学校:湖北省沙洋中学
导师:杨 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