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薛惠锋
世界因联通而精彩,万物因联通而有灵,科技因联通而繁荣,文明因联通而飞跃。从古到今,纵横世界,无论是语言的创造、文字的出现,还是印刷术的发明、电报机的产生,直到今天,互联网、大数据的深度应用,无不蕴含着“互联互通、共享共治”的巨大力量,昭示着“信息一通、文明传承”的永恒逻辑。
网络空间是文明演进的重要载体,网络主权是国家主权的重要延伸。随着信息革命的深入推进,网络空间已经成为继陆、海、空、天之后,人类创建的“第五空间”、大国博弈的全新疆域。网络安全已经超出传统的安全范畴,上升到维护国家主权的高度。美国作为互联网的创造者,凭借“先入为主、先行为法”的优势,全面掌控了“网络边疆”的“封疆权”,作为争夺资源、掌控情报、维护霸权的工具。“网络主权”被侵蚀,导致的是“数据主权”的丧失,其后果不亚于“领土主权”的沦陷。
网络安全和信息化领域是全球研发投入最集中、创新最活跃、应用最广泛、辐射带动作用最大的技术创新领域,是军民融合发展的主战场和制高点。民用逐步取代军用领域,成为网信技术创新的“开路先锋”,并展现出巨大的军事应用前景。从人机围棋大战、无人驾驶汽车、智能机器人到虚拟现实,都展现出民用新技术用于军事领域的无限空间。迫切需要在这些关键领域,发挥好民间企业作用,形成军民融合深度发展的典型示范和引领带动效应。
“通古今之变化,才能发思想之先声”。早在信息革命孕育的萌芽阶段,人民科学家钱学森同志就以宏大的历史视野,洞察人类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规律,总结了人类历史上已完成的四次产业革命,大胆预言了第五次产业革命的光辉前景——由信息技术的技术飞跃,带来生产力、生产关系和整个社会的大变革。他以着眼长远的战略性,最先推动把情报和信息工作上升到国家层面,在上世纪50年代,就将其纳入到我国首个中长期科技规划。他以引领时代的前瞻性,最先预见了互联网的产生,在上世纪70年代,就提出了“建立联通全球的情报信息网”的宏伟构想,并上升到产业革命的战略高度。他以化知为智的科学性,最先倡导用系统工程的办法解决海量数据分析问题,提出“从定性到定量的综合集成研讨厅”体系,认为它是实现“数据活化”向“智慧”跃升,是互联网为我所用的根本和唯一方法。钱老数十年前的真知灼见,仍旧闪耀着真理光辉,在新的历史时期,焕发出勃勃生机和强大生命力。
钱学森倾注毕生智慧建立的一整套思想、方法、工具体系,造就了今天的“钱学森智库”。它跨越时空、超越国界、富有永恒魅力、具有当代价值,是名副其实、当之无愧的中国创造。如何运用钱学森智库思想,维护网络主权、掌控数据主权,以网信领域的“一子落”,助推军民融合的“满盘活”,需在战略、战役、战术上统筹考虑。
中国已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迈入了“第一个百年目标”的冲刺阶段。同时,我们在战略上遇到极其复杂的新情况、新问题,面临着全新的历史性挑战。这些挑战概括地讲,就是国际关系、国内发展、政治和文化的“三大陷阱”。跨越“三大陷阱”,是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必由之路,也是实现军民融合深度发展的题中之义。
这是指守成大国与新兴大国之间的矛盾,是美国的全球霸权遭遇到逐步发展起来的中国的必然表现。美国在政治上操纵“联合国”,在经济上维护美元主导的世界货币体系,在经贸上控制以WTO为代表的世界贸易体系,建立了美国为中心的世界霸权。特别是上世纪70年代以来,脱离了黄金和实物支持的美元成为世界货币,形成以美元为霸权的世界金融体系,货币创造与商品生产、虚拟经济与实体经济严重脱节,导致国际贸易和全球资本流动严重失衡。美国鹰派人士运用经济、政治、军事等手段,特别是依赖其强大的军事实力,千方百计地围堵中国,试图造成中国政治、经济环境紧张与动荡,遏制中国的发展。
这是后发国家特有的经济发展现象,即经过一段高速发展,收入水平达到国际中等或中下等水平后,经济发展潜力逐步丧失,陷入生态危机、经济停滞、社会动乱和政治危机之中。发展中国家通过引进国际资本,迅速发展起来。一方面发展了社会生产力,推进了经济快速增长,但另一方面却付出了低工资、低福利、低效益和高消耗、高污染、高事故的代价,并且由此产生出整个国民经济对低端产业资本高投入的依赖性,使社会生产力长期固定在国际产业链的低端。这样的经济增长方式必然不可持续。如果不能改变这种经济增长方式,就难免陷入“中等收入陷阱”。
这是后发国家在政治领域与思想文化领域面临着的严峻挑战。如果我们接受西方的“普世价值”,必须遵从按照这种“普世价值”制定的各种“国际标准”,便容易陷入西方国家话语霸权的陷阱,丧失了自己的话语主权。在这样的情况下,容易导致公权力失去公信力,无论发表什么言论,无论做什么事,社会都会给以负面评价,这就是“塔西佗陷阱”。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就会危及党的执政基础和执政地位。
从全局看,安全和发展是一个事物的两个方面。美国能够长期保持超级大国地位,很关键的一条,是能够将有限资源打造成双向互动的“经济竞争力”和“军事战斗力”,这是我们跨越前两大陷阱的出路所在。苏联僵硬的军民分割的管理体制,阻碍了军用技术向民用领域的转移溢出,使苏联丧失了促进经济发展的机会,这是拖垮苏联的根本原因。中央把军民融合上升为国家战略,目的就是打破军民两大体系的界限,使“生产力”和“战斗力”相互转化、相得益彰,保障中华民族跨越陷阱、实现永续发展。
此外,军民同心同德、团结奋斗的“南泥湾精神”,过去为夺取中华民族独立解放发挥了重要作用,在今天仍然是凝聚全中国人民的精神源泉,是跨域“塔西佗陷阱”的重要法宝。“南泥湾精神”是中国精神的重要组成部分。只有军民团结一致,才能把全党全军全国各族人民的思想凝聚起来,形成一种不可战胜的精神推动力,才能在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征程中所向披靡。这是军民深度融合发展不可忽视的精神因素,不可或缺的意识形态因素。
实现网信军民融合的根本目的,是为了集成军、民领域的创新成果,打造服务政府治理、军队作战、企业创新的“数据大脑”,以“制数权”掌控“制脑权”。同时要看到,作为数据载体的“互联网”的主权不在我们手中。网络是数据的“路”,数据是运行在网络上的“车”,没有“路”的自主,跑在路上的“车”就没有安全保障,所以必须以“制网权”来保障“制数权”。而在“大航天”时代,掌控“制天权”又是“制网权”的重要前提。因此,以“制天权”保障“制网权”,以“制网权”掌控“制数权”,以“制数权”获取“制脑权”,是网信军民融合深度发展的必然逻辑。
地球是人类的摇篮,但人类不会永远生活在摇篮中,必将挣脱引力束缚,开创全新的太空文明。今天的航天与数百年前的航海一样,是人类探索未知世界、拓展生存空间的历史必然。 冲出近地轨道的束缚,开发更高更远的太空,是航天发展的大势所趋。美国总统特朗普说过:NASA现在只是一个近地球轨道活动的后勤机构。他一当选,就着手调整美国的航天政策。越来越多的言论显示,美国计划“在本世纪结束前,对整个太阳系进行载人探索”,“将NASA的活动集中到深空探索上”,开发更高更远的星球,从而引领新的科技革命,巩固美国作为第一航天强国、科技强国的绝对领先地位。当美国人着手实现雄心壮志的时候,中国人应当勇开新路,还是徘徊不前?这是关乎民族生存空间的重大战略问题。圆梦航天的伟大民族,决不能沉湎于近地轨道、汲汲于蝇头小利。“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我们一定要做星际航行的“领航者”、经略太空的“弄潮儿”,冲出近地轨道,把足迹留在更高更远的太空,这是我们矢志不渝的永恒追求,也是实现强国梦想的题中之义。
“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制天权”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制网权”。面对陆、海、空、天、网五大空间,如果没有制天权,将难以拥有其他制权;如果没有航天强国,就很难为网络强国提供全方位的保障。党的十八大提出要“高度关注海洋、太空、网络空间安全”。在维护海洋权益中占据主动,离不开天基遥感的保障,实现对海域的全面监测和掌控;在网络信息主权之争中决胜未来,离不开天基通信的支撑,以保障网络设施安全、维护数据主权。在经济和社会方面,国家已把“天空地海一体化”作为大数据战略的重要支撑。《中国制造2025》提出建设“空天地宽带互联网”,国家发改委、国防科工局正在加快推进“‘一带一路’空间信息走廊”建设,国家发改委提出建设“空天地海一体化”大数据工程实验室。在国防和军事方面,“数据流牵引指挥流”的未来战争形态,根本上依赖天基系统的信息支援。当前,美军70%以上的通信、80%以上的情报侦察与监视、90%以上的精确武器制导都依赖于卫星系统。多国正大力发展微小卫星及编队飞行技术,力争在全球信息优势方面拉大与对手的“代差”。可以说,没有太空安全,就没有网络、海洋、经济、国防、军事安全;没有天基信息系统,就不可能在大数据这一战略资源的争夺中掌握主动权。
由于互联网源自美国这一历史原因,我国大数据的关键基础设施、核心技术、重要产品无法自主可控,且面临数据跨境监管不健全的问题,我国的数据主权面临着重大现实威胁和潜在挑战。
一是数据“心脏中枢”受制于人。目前互联网13台根服务器中,唯一的主根服务器在美国,12台辅根服务器中有9台在美国。所有的互联网域名解析工作,由美国商务部控制的互联网域名与地址监管机构(ICANN)来完成,导致了全球数据对美国单向透明。 二是数据“骨干枢纽”尚难自主。国外的路由器、交换机设备制造商,在我国骨干网核心节点,特别是在一些关键领域和行业当中,占有极高的市场份额。三是数据“末梢神经”广被渗透。外资企业占据了大数据终端设备的庞大市场份额,使数据安全面临极大风险。这些企业有时会迫于压力与美国情报部门合作,运用其产品和服务的便利条件,获取政府、企业和个人的敏感数据。四是数据跨境监管制度滞后。跨国企业在不同国家分支机构之间传输海量商业数据,带来数据跨境流动安全的问题。我国互联网行业几大巨头均为外资控股,容易受国外势力影响,造成联网用户海量数据在无监管情况下出境。
“发展是安全的基础,安全是发展的条件”。没有网络主权、丧失数据主权,就是把国家命运交到别人手里。需在实施《网络安全法》的基础上,从法律层面明确“国家数据主权”,为数据全生命周期监管提供法律依据。一是实行数据分等级保护。对不同安全级的数据,明确规定相应的安全责任主体。二是建立数据跨境监管制度。对于国内数据出境进行严格管控,禁止涉及政治安全、国土安全、军事安全、经济安全、文化安全等各领域国家安全的数据跨境流动或存储。规范外资(外资控股)企业数据中心建设,在法律中明确规定,在我国境内开展业务的企业,必须将其业务数据存储于我国境内的数据库或数据中心,且必须接受我国政府的监管;因业务需要,确需在境外存储或者向境外的组织或者个人提供的,应依法由有关部门进行安全评估。三是以天基系统为核心,构建“天地一体、主权在我、长期运行”的网络基础设施,提高非常时期的网络基础设施抗摧毁、抗打击和自我恢复能力,把网络主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大数据时代,数据是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基础性战略资源。无论是激发经济活力、重构社会形态、再造企业范式、创新政府治理,都需要掌控和处理规模庞大、标准不同、结构复杂、类型众多、层次繁复的数据资源。此外,系统之间、层次之间、地域之间、行业之间存在复杂的数据交互和关联关系,加之“人”的因素的介入,使这一系统更为复杂,是典型的开放的复杂巨系统。只有掌握“数据治理”的科学方法和有效手段,才能掌控“制数据权”,才能为国家、政府、企业的治理构造智慧化的“数据大脑”,真正实现全面感知、科学决策、实时反应、综合协调、指挥控制。
构建“从定性到定量的综合集成研讨厅体系”,打造“人机结合、人网结合、以人为主”智慧化系统,是用“制数权”掌控“制脑权”的唯一方法。“综合集成研讨厅体系”,可实现跨层级、跨地域、跨系统、跨部门、跨行业的综合集成,推动工程系统、政策系统、社会系统“从不满意状态到满意状态”的综合提升,实现“数据到决策、数据到研发、数据到生产”的颠覆性创新。
从体制机制、政策法规、创新环境来看,网信领域军民“两张皮”的总体格局尚未打破,制约了网信事业发展和网络强国建设整体目标的实现。
建议在中央网信领导小组的框架下,进一步健全网信军民融合的领导体制,进一步明确职责,统筹协调政府、军队网信职能部门、专业机构,形成权威机构协调统管,军民领域各部门具体承办的机制,在态势感知、信息搜集、应急响应、犯罪预防、网络作战方面,实现军民资源共享、协同配合、高效运转。
建议推动军队专门力量、政府专业力量、民间网络企业、社会专业人才深度联合,构建政企联合、军民一体、民有军用的大规模网络信息体系、全领域网络安全体系。充分利用民用网络信息资源、网络安全成果,形成共同维护网络空间安全的强大合力。
建议进一步发挥军事需求对技术创新的牵引作用,选准制高点、突破口、战略前沿,部署一批军民两用研发计划。需进一步畅通军民供需信息发布渠道,有序扩大军品市场开放,推动创新链、产业链、价值链的有机融合,让网信领域“生产力增长”和“战斗力生成”相互促进、相得益彰,建立军事优势和经济优势的良性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