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粲明
去河内之前,在网上报了一个烹饪班。仅仅因为想去看看菜市场。还有,对越南厨房的一点点好奇。
早上九点下楼,中文翻译丽水和帅哥阿杜就已经在大堂等候了。简单介绍之后说先带我们去菜市场,出来发现两辆脚踩三轮车早已提前叫好停在了门口。
穿过屋檐低矮道路狭窄的老城区,街道巷弄里转悠着,此时的河内城一派雨后的清新,路边各类摊档开始做生意,挑担推车的新鲜蔬菜瓜果带着勃勃朝气。
下过雨,菜市场水迹泥泞,穿着薄薄暗绿色羽绒衣的阿杜在一位阿姨的菜档前停下,他并不着急购买,而是先开讲,讲完一段就看着被朋友叫来临时顶班的丽水,等她翻译。丽水说河内的蔬菜瓜果品种跟中国应该差不多,但,这边做菜特别爱用香料。除了我们格外熟悉的芫荽、罗勒、薄荷之类,还有做冬阴功汤必备的香茅,以及跟生姜不同的密度更大气味更浓烈的黄姜··
米粉当然不能缺。越南米粉出名的好吃,记得那年在西贡,每日不是泡在咖啡馆就是沉溺米粉店,那细软的米粉沉浸在淡淡清爽酸味的清汤里,牛肉或鸡肉铺面,豆芽压底,一大碟各式香菜随你配用。从此不管在哪里,遇见越南餐馆都要进去再吃一碗越南米粉。
阿杜告诉我们越南米粉分两种,一种是下汤粉的,一种是随春卷一起吃的。今天要做春卷,所以买的一款圆细被扎成小把的米粉。
对着香菇干木耳干莲子干之类的干菜档口,我们感觉似乎就是在深圳的某个菜市场里,那种相似令人有一种天下大同的舒心安然。
电梯到五楼,就是我们学做越南菜的课室了。
厨师阿勇是一个皮肤黝黑、笑容腼腆的小个子男子。他拿出两套厨师服让我们换上,穿上白色厨师服带上白色厨师帽的我们欢笑着互相打量,很快就有了进入厨房后的轻松欢乐。
我们一人一块砧板一把菜刀。厨师示范,他切什么我们就切什么,他切成啥样我们就切成啥样,当我们用娴熟的刀功将胡萝卜切成细丝的时候,阿勇已经放弃教导而是变成与我们一起合伙做菜了,丽水悄悄透露:阿勇说你们可能是行家高手。
笑过之后我们再三强调是带着学习的态度来的。当然,好玩也很重要。
除了那条黏糊糊的鱼我们拒绝了处理,请阿勇全权代劳做成了香飘四溢的砂锅焖鱼外,其他的我们都乐在其中:制拌馅料包春卷炸春卷切番茄铺生菜摆盘,切牛肉敲打肉片炒洋葱辣椒,搓糯米小丸子包棕糖煮椰丝糖水。阿勇不怎么开口,只用谦和厚道的微笑肯定我们的动作或程序,有什么问题时他便求助般看向丽水。
阿杜负责洗洗涮涮的收拾活儿,不时谈笑着插几句,然后用他的小相机给我们拍照,说会发给我们做纪念。丽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让父亲带着小孩子离开了厨房。
饭菜上桌后,阿杜告诉我们说这些就是我们姐妹的午餐,看着一桌食物我们笑着马上邀请大家一起共进:大家像一家人一样坐下来吃饭,多好。于是摆好四副碗筷倒好清茶,厨师学员翻译落坐,丽水的孩子不知什么时候又到了她的怀里,乖巧的孩子吃了微微有点辣的春卷轻轻地跟妈妈要水喝。
家庭模式一旦开启,轻松自在的氛围就迅速笼罩,我说在菜场以为阿杜是大叔,到了厨房才发现原来是个小鲜肉。
大家笑的时候阿杜着急了,不停问丽水我们说什么,丽水翻译后他也跟着笑起来,说他还没结婚呢,不过,过完年就准备结婚了。我们赶紧恭喜他,他脸上全是笑双手合十回着礼。
然后,他就谈起他并不太了解的国度来:你们是我们厨房课堂至今为止接待的第一批中国客人,之前有欧洲的美洲的,有韩国日本的,但,中国客人,第一次。
我们惊讶地问真的吗?
是啊,他说,中国客人对学做越南菜没兴趣,可能是中国菜太厉害了吧。但是,欧美的那些人很喜欢,他们在厨房里玩得很high。
我们为吃了第一只螃蟹而举茶杯喝一个。
阿杜指着料理台上的瓶瓶罐罐说:其实,酱油啊蚝油什么的都是从中国进口的,连腰果都是。越南本土产的却出口去了其他国家。
阿杜每说完什么就催促丽水翻译给我们听,而我们说了一段什么话他也会迫不及待缠着丽水告诉他,那着急上心的模样特别有趣。
你去过中国嗎?
啊?去过啊,南宁。阿杜开心的样子。
但,他接着黯然地说自己跟中文没有缘分,学不好。始终带着温暖笑容的丽水说她跟中文有缘,公司派她去新加坡学习三个月,不但学会了基础的中文,还认识了现在的华裔老公,这是最大的收获。
我们反客为主不停招呼大家多吃点,但,阿杜丽水和阿勇都吃得无比的节制,好像今天的午餐,吃东西不是重点。
当然,这样的时刻我也确实觉得吃不是重点,连今天的学习内容似乎也不那么重要了。在一起,不同国家陌生的我们坐在一起,带着家人般的温暖享受这异域的欢乐时光才最有意思。很奇怪的是,聊到后来,我们似乎已经跨越了语言的障碍,不再过多地依赖丽水的翻译了。
外面渐渐下起小雨,雨水落在西湖上,望着这一湖涟漪,我竟忘了身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