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农村大学生心理健康变迁(2000—2015):一项横断历史研究

2017-05-19 07:14丁武郭执玺
思想政治教育研究 2017年2期
关键词:健康状况均值因素

丁武 郭执玺

摘要:为了探讨农村大学生心理健康随年代的变化趋势,选取2000-2015年间采用症状自评量表(SCL—90)调查研究了65894名农村大学生心理健康的49篇研究报告,利用横断历史研究方法进行整合与分析,得出仅从某一单个研究中不能获得的共同效应。结果显示:(1)16年间,农村大学生心理健康状况相对平稳,但影响其心理健康的各因素间呈现多样、差异的变化形态,需要谨慎乐观;(2)16年间,农村大学生在“强迫”和“偏执”方面提高较快,在“躯体化”和“精神病性”方面持续良好,在“焦虑”与“恐怖”方面略有下降,在“人际关系”方面一直欠佳;(3)农村大学生心理健康的相对稳定,与反映农村经济社会发展状况的农村居民消费价格指数、农村居民家庭人均纯收入、城乡居民储蓄存款余额、国家财政三农支出、高等学校招生数、城镇化率等6项社会指标的发展提高密切相关。农村经济社会的持续发展对农村大学生心理健康起到了很好地保护作用。

关键词:农村大学生;心理健康;SCL-90;横断历史研究

DOI:10.15938/j.cnki.iper.2017.02.032

中图分类号:G525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2-9749(2017)02-0156-05

一、引言

城乡教育差距仍然是当今中国教育领域亟待解决的最突出最现实的问题之一。近年来,随着国家农村教育反贫困力度的加大,越来越多的农村大学生有了接受高等教育的机会,他们的学习环境与生活条件得到了较大改善,同时其心理健康状况也越来越引起人们的关注。只有对他们心理健康状况有全面、客观的了解,才能为科学、有效的教育管理提供理论依据。

通过文献考察,现有的有关农村大学生心理健康状况的研究尚存在着一些不足:第一,研究结论差异较大,即便是采用相同自评量表的研究,结果却大相径庭,使得这一问题扑朔迷离。有的研究认为农村大学生心理问题突出,健康水平差。也有不少研究认为虽然农村大学生存在诸多影响心理健康的不利因素,但在现实表现上其心理状况不亚于城市大学生;第二,相关研究大多采用SCL-90自评量表进行调查分析,但这一量表的测试易受近期事件的影响,尤其在遭受重大事件后的应激阶段,测试结果只能反应被试者短期内的心理状态,不能仅凭一次测试结果就判定其心理健康状况的好坏;第三,样本研究往往只能反映出特定地区、特征(比如刚入校新生、临近毕业生、师范生等)及年龄等调查对象的状况,较难全面、宏观地呈现出农村大学生心理健康的总体状态;第四,以往的研究结果只能反映某年或某个特定阶段内农村大学生的心理健康状态,并不能得出不同时期内其心理健康水平的年际变化情况。第五,以往的研究单纯考察了农村大学生的心理健康,没有将心理变化的量与社会指标联系起来,以探讨引起这种变化背后的社会变迁因素。

基于上述以往研究中存在的不足和局限,学者们认识到有必要通过对类似这样大跨度时间、时代(或历史发展)有关的差异或变异用历史的视角加以考察,发现这种变异随时代发展的规律,进而寻找其背后的社会变迁因素所起的作用。[1]这就是横断历史研究方法。它最早由美国学者Twenge教授(1997)提出,后经国内学者辛自强(2008)介绍引入中国。[2]国内学者采用这种方法研究了教师、中学生、大学生等不同职业群体的心理健康状况,但对于农村大学生心理健康状况的横断历史研究目前尚无一例。本文试图通过横断历史研究方法,从社会历史的角度考察我国农村大学生心理健康水平随年代的变迁趋势及规律,以期回答以下问题:第一,相对较长的一段时期内,我国农村大学生心理健康状况发生了怎样的变化?第二,这些变化是否具有“年代效应”?第三,农村大学生心理健康变迁随年代发展的变化趋势及规律是什么?第四,农村大学生心理健康发展与农村社会经济发展有怎样的关系?

二、研究方法

1.文献搜集

(1)文献选取标准搜集文献时采取了如下标准:①研究过程中都使用了相同的测量工具,即症状自评量表(SCL—90)。它是由I.R.Derogatis于1975年编制的,后被引入国内并修订。主要测量被试从感觉、情绪、意识、思维、行为到日常生活、人际交往、睡眠饮食等比较广泛的精神病症状学内容,是目前世界上最常用的心理健康测试量表之一;②研究对象是内地普通大学统招的农村大學生,不包括任何特殊身份的被测,比如独生子女、单亲家庭、家庭经济贫困、少数民族、女学生等大学生群体,也不包括针对专科院校、高职院校、成人教育、研究生等;③研究报告中有完整明确的数据报告,包括SCL-90各个因素的描述性数据(一般包括均值(M)、标准差(SD)和样本量(N));④被测时间主要在平时,不包含某些重大事件发生后的应激阶段;⑤研究结果虽然呈现的是大学生群体的心理健康状况,其中包含有农村大学生心理健康的分析数据,只要符合上述四条标准,也被算作;⑥对被测的追踪研究,报告中明确出现几个年份的算作几篇文献。

(2)文献检索以中国知网(CNKI)的中国学术期刊网络出版总库为检索数据库,分别以“大学生”、“农村大学生”、“SCL—90”、“心理健康”、“心理卫生”等为检索词在标题、关键词和摘要等项目下不指定期刊种别检索,经筛选后获得有效文献49篇,发表的时间跨度是2000—2015年,包含54组数据(1篇文献被算作2篇),其中4组因部分关键数据缺失予以剔除,总计50组数据,涉及65894名农村大学生的心理健康指标。

2.数据整理

将所有收集到的研究数据按照发表期刊、期刊类别、发表年代、被测地区、被测人数等标准分别编码。另外,绝大多数SCL-90的相关研究都按照1~5的5级量表计分,对于个别按照0~4的方式计分的数据,将报告中各项得分加1,将其统一转换为5级计分模式。经过统计,有关文献的分布情况如表1所示:

由表1可见,新千年以来,有关农村大学生心理健康状况的研究论文,在数量上大致呈现波峰式分布,中间5年达到顶峰,近几年数量有所下降,关注度略有降低。相较于对其他群体的研究,对于农村大学生心理健康状况的研究论文要少得多,从另一角度也说明我国农村大学生心理健康研究还远远跟不上实践发展的需要,其理论研究的任务仍很艰巨。

3.社会指标

横断历史研究可以通过“滞后分析”的方法解释个体发展与社会变迁间的相互关系,倘若两者之间存在较高的相关关系,从而为我们根据社会发展趋势预测个体心理特点,或根据个体心理特点预测未来社会走向提供了可能。根据这种思路,为考察社会指标与农村大学生心理健康的滞后相关,参照以往相关研究的方法(陈顺森,陈春玉,2011),[3]选取了可能影响心理健康的衡量农村经济社会变迁的农村居民消费价格指数、农村居民家庭人均纯收入、城乡居民储蓄存款余额、国家财政三农支出、高等学校招生数(本专科)、城镇化率等6项社会指标。上述各项社会指标主要选自国家统计局历年发布的《中国统计年鉴》,选取的时间跨度为1995-2010年。我们将农村大学生心理健康数据与5年前的社会指标数据相匹配,录入数据库中。

三、研究结果

1.农村大学生心理健康随年代的变化

为了直观呈现农村大学生心理健康与年代之间的变化趋势,将每项研究中SCL-90各因素均值与年代之间进行分析。2000-2015年农村大学生SCL-90各因素均值随年代变化的折线图(图1)表明,尽管各因素年度间有小幅波动,但波动局限在一定合理区间内,总体上趋于平稳。总均值散点图(图2)进一步说明变化趋势线的走向相对平稳,但是各因素均值的变化差异明显。可见,16年间农村大学生心理健康水平总体上是相对稳定的,但各因素的稳定性呈现出明显差异,其中焦虑、恐怖2个因素得分一直居高,心理表现较差,躯体化始终较低,心理表现最好。为了进一步精确量化各因素随年代的变化,将SCL-90各因素均值及标准差与年代进行相关和回归分析,如表2所示:

由表2可见,在均值上,“躯体化”与年代呈现显著负相关;“抑郁”、“敌对”、“偏执”与年代呈现出不显著的负相关;“焦虑”和“恐怖”与年代呈现显著正相关;“强迫症”、“人际敏感”、“精神病性”与年代呈现出不显著的正相关。在标准差上,“躯体化”、“强迫症”、“焦虑”、“敌对”、“偏执”等5个因素的标准差与年代呈现出显著的负相关;“人际敏感”、“抑郁”等2个因素的标准差与年代呈现不显著的负相关;“精神病性”因素的标准差与年代呈现出显著的正相关。这表明,2000-2015年间,虽然农村大学生心理健康的总体水平相对稳定,呈现出多数向好、少数变差的波动性,某些因素随年代变化的差异较大。“偏执”随年代变化而减小最明显,“精神病性”随年代而增加最不明显。

2.农村大学生心理健康随年代的变化量

为了探明农村大学生心理健康随年代变化的具体数量,根据以往的相关研究(Twenge & Campbell,2001;Twenge & Im,2007),利用回归方程及每个研究的标准差加以分析。我们利用样本加权后的回归方程计算了起止和终止年代SCL-90各因素均值的变化。利用回归方程y=Bx+C进行计算,其中B表示未标准化的回归系数,x表示年份,C表示常数项,y表示各因素平均值。方程的意义表明,当x每增加一个单位,也就是x每增加一年,y平均增加Bx+C个得分。统计结果(表3)表明,2000年时农村大学生心理健康9个因素的均值在0.76~2.76之間,而16年后,即到了2015年,9个因素的均值则在0.71~2.75之间,平均标准差在0.44~0.57之间。16年间,9个因素均值的变化范围是-0.25~0.14,标准差的变化范围是-0.51~0.28之间。这说明,农村大学生心理健康的整体水平变化幅度很小。但是各因素的变化差异较大,“强迫症”和“偏执”等2个因素得分下降最多,说明这两个方面的健康水平提高明显,而“焦虑”和“恐怖”等2个因素得分增长最多,说明这两个方面的健康水平下降明显。从各因素横向比较来看,“躯体化”和“精神病性”等2个因素得分一直都很低,说明在这方面一直以来表现良好,而“人际敏感”因素得分始终较高,明显高于其他因素,说明在人际关系方面,农村大学生的健康水平并不乐观。

3.农村大学生心理健康与当年社会指标间的关系

为了进一步探明农村大学生心理健康与农村经济社会发展之间存在的关系,根据横断历史研究采用的滞后分析思路,我们选取了可能影响心理健康的1995-2010年间农村居民消费价格指数等6项社会指标和2000-2015年间SCL-90各因素进行皮尔逊积差相关分析,即当年的SCL-90各因素得分与5年前的社会指标求相关系数,探讨社会因素是否对大学生心理健康产生影响,结果如表4所示:

由表4可见,在SCL-90各因素中,“躯体化”、“抑郁”、“敌对”、“偏执”等4个因素与绝大多数社会指标都呈负相关,即社会指标越高,大学生在这4个因素上的相应的得分越低,表明他们的心理越健康。此外,强迫症状和消费价格指数、抑郁症状和国家财政三农支出呈显著负相关;而除了人际关系、焦虑症状、恐怖症状和高校招生数、恐怖症状和储蓄存款余额间呈显著正相关外,人际关系、焦虑症状、恐怖症状、精神病性和绝大多数各项社会指标之间没有显著相关性。

四、结论与讨论

1.2000年以来的16年间,我国农村大学生心理健康状况总体变化不大,但需谨慎乐观

通过研究,笔者认为,2000—2015年间的16年里,虽然我国农村大学生SCL-90均值随年代有所波动,但整体上变化不大,局限在一定的合理空间内,总体上趋于平稳。至于某些年份SCL-90均值出现较大波动,可能与这些年份里研究较少或样本较小有关。对于SCL-90各因素均值变化量的考察反映出差异量总体趋于变小,也印证了上述观点。但是,反映我国农村大学生心理健康水平的各个因素间呈现出多样、差异变化的形态。具体来说,农村大学生在“强迫”和“偏执”方面提高较快,在“躯体化”和“精神病性”方面持续良好,在“焦虑”与“恐怖”方面略有下降,在“人际关系”方面一直欠佳。特别需要在“焦虑”“恐怖”“抑郁”和“人际关系敏感”等方面予以农村大学生特别关注。

通过对以往国内相关研究文献的考察,有学者发现,与城市大学生相比,农村大学生在抑郁、焦虑等负性情绪困扰和人际关系处理方面的问题更为多见,容易出现焦虑、抑郁、人际关系紧张等心理问题和倾向。一定意义上,上述研究结论也呼应了其它相关研究的结果,表明农村大学生在上述心理健康指标中变现不佳,甚至有下降趋势,需要加强这些方面的引导和教育。究其原因,农村大学生存在物质经济相对匮乏状况的比例较高,这也不同程度地导致他们“个人资本”的匮乏。较之于经济条件相对优越的城市大学生,农村大学生对日益扩大的城乡贫富差距体会更直接、更深刻,加之一些农村大学生来自老、少、边、穷等贫困区域,他们更容易将自己封闭起来,因此造成神经质与内倾性格较多,人际交往消极退缩,心理脆弱、敏感、自卑、焦虑、人际关系变差等诸多心理问题。

2.农村经济社会持续发展为農村大学生心理健康稳定向好奠定了良好的物质基础

研究表明,16年间我国农村大学生心理健康状况的稳定和向好,与反映农村经济社会发展状况的农村居民消费价格指数、农村居民家庭人均纯收入、城乡居民储蓄存款余额、国家财政三农支出、高等学校招生数(本专科)、城镇化率等6项社会指标的提高密切相关。随着改革开放以来农村经济社会的持续发展,农村大学生在躯体化、敌对、偏执、强迫等心理健康指标上表现越好。大量研究也表明,社会、环境以及经济等因素对存在其中人们的心理健康具有显著的影响。伴随着农村政治、经济、文化、社会协调发展程度的不断提高,我国广大农村基本消除了饥饿、营养不良等物质困乏现象;农村社会综合治理效果明显,居住环境、家庭关系、邻里关系、社会保障等持续改善;国家加大对农村基本社会事业的财政投入,取消农业税、保障学龄儿童义务教育水平、农村特岗教师、三支一扶、农村营养早餐等政策持续发力,使城乡教育差距和社会差距不断缩小。这些经济、社会和环境方面的支持,使农村大学生能够保持其情绪和社会方面的良好状态,合理应对不断出现的正性或负性生活事件,一定程度上改善了农村大学生心理健康的整体水平。[4]农村经济社会的持续发展对农村大学生心理健康起到了很好地保护作用。

3.进一步巩固和加强农村大学生心理健康的对策及建议

巩固和加强农村大学生心理健康教育工作,是一项复杂的系统工程,需要国家、社会、学校、学生家庭和学生自身多方面的共同努力。[5]国家和社会要积极构建更加系统、有效的社会支持体系,在施行《精神卫生法》的基础上,还需要在农村精神卫生治疗、康复和预防环节上给予更多的财政资金支持,推动这部专门性法律在广大农村的真正落地与实施;要发挥学校心理健康教育的关键作用。农村中小学心理健康教育要能为农村大学生心理健康奠好基。高校心理健康教育要能抵御和解除农村大学生入校后可能出现的心理健康问题;要凸显家庭教育在农村大学生心理健康教育方面的独特作用;还要加强农村大学生个人修养和自我心理调试能力,这是预防农村大学生心理健康的根本途径。

参考文献

[1]辛自强,池丽萍.横断历史研究:以元分析考察社会变迁中的心理发展[J].华东师范大学学报(教育科学版),2008(2):45-51.

[2]辛自强,池丽萍.社会变迁中的青少年[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30-38,127-128.

[3]陈顺森,陈春玉.近 20 年大学生心理健康状况的变迁[J].漳州师范学院学报(自然科学版),2011(2):96-101.

[4]冯正直.抑郁症认知神经基础[M].北京:科学出版社,2011:2-4.

[5]冯刚.坚持立德树人 注重提升质量 扎实推进大学生心理健康教育工作创新发展[J].思想政治教育研究.2014(1):1-4.

[责任编辑:庞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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