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玉蓉
[摘要]不少文学作品运用了矛盾表达法,读者可以从这些作品中人物言行的矛盾、情节发展的矛盾、人物心理的矛盾、人物关系的矛盾等方面切入,准确分析人物性格特点,深入解读作品主旨。
[关键词]矛盾分析;文学作品;解读
[中图分类号]G633.3[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46058(2017)10001102
哲学上认为:世界万物都是矛盾统一体,“矛盾”的本质特征就是事物之间的对立统一关系。文学作品中,时常会运用到一种特殊的手法——矛盾表达法。[1]矛盾表达法,是用一组前后矛盾或不协调的词、短语、句子互相修饰、限制或搭配以形成强烈对比的一种表达方法。从情节上看,不少文学作品运用了类似的矛盾表达法。矛盾表达法从字面上看似乎荒谬、可笑,但只要结合语境细心体会,我们就能看出它特殊的表现作用,它能给人一种出乎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的奇妙效果。这些矛盾,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因此从矛盾入手对解读文学作品有着重要的意义。下面笔者从四个角度谈一谈以矛盾为切入口解读文章的途径。
一、分析人物矛盾言行,探究内在真实心理
人物的言行总是受心理的驱动,剖析矛盾的言行,便于深入理解人物真实的内心动机。
李森祥的小说《台阶》中的父亲一直有一个愿望,就是把自家的台阶筑高。的确,“家乡地势低,屋基做高些,不大容易进水”,这是实用一说。“另外还有一说,台阶高,屋主人的地位就相应高。”为了这个目标父亲付出了大半辈子的辛劳。终于,屋顶的最后一片瓦也盖上了。“新台阶砌好了,九级,正好比老台阶高出两倍”,“他坐在最高的一级上”。可是,“第二次他再坐台阶上时就比上次低了一级,他总觉得坐太高了和人打招呼有些不自在。”“低了一级他还是不自在,便一级级地往下挪,挪到最低一级”,最后“干脆就坐到门槛上去”。
文章这里就采用了矛盾表达法。新台阶筑成,父亲的内心是满足的、喜悦的,他一生的奋斗目标就是通过筑高台階来赢得尊重,建成后按理该心满意足地享受成功的喜悦,所以“他坐在最高的一级上”。可是,后来父亲再坐上台阶时却越挪越低。仅仅是因为他觉得“和人打招呼有些不自在”吗?不是的!父亲作为一个普通的农民,没有什么社会地位,在他心中,台阶低就意味着社会地位低。就算台阶筑高了,但长期形成的自卑心理让他不自在不习惯,所以别人跟他打招呼,他不知怎么就回答错了;放鞭炮庆祝时他居然不敢放,怕有闪失,显得手足无措。透过这一系列矛盾言行的表面,我们可以探究出父亲这辈农民的真实心理——焦虑,这是一种缺少安全感,希望身份得到认同所产生的焦虑心理。
这样的焦虑心理让父亲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当年的壮小伙子,而今成了力不从心的老人。父亲闲着没什么事干,又觉得很烦躁,连在自己骄傲的青石台阶上坐坐,也“似乎失去了这个兴趣”,也不愿找人聊天了,“偶尔出去一趟,回来时,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那极短的头发,像“刚收割过的庄稼茬,高低不齐,灰白而失去了生机”。 为了提高自己的地位,得到别人的认同与尊重,父亲身心俱疲:身体垮了,精神也散了。我们在感触他生活理想豪迈壮烈的同时,更为他的行为感到凄楚辛酸。
二、抓住情节发展矛盾,剖析人物性格特点
人物形象是在情节发展中塑造的,分析人物性格必须抓住情节发展的轨迹。而情节的矛盾,往往是人物性格的透视。
契诃夫的短篇小说《变色龙》,以警官奥楚蔑洛夫处理狗咬人这一事件为中心,设置了一系列矛盾的情节。开始,警官要对咬人狗严惩教训,因为它“尖尖脸,用三条腿跑路,背上还有一块黄斑”。主人肯定不是有钱有势的人,所以,要打死它,且不得拖延。但得知狗的主人可能是将军时,警官却质疑赫留金:“难道它够得到你的手指头?它身子矮小……你这手指头多半是让小钉子扎破了,后来异想天开要人家赔你钱了。”当有人说狗不是将军家的而且赫留金声称弟弟在宪兵队时,奥楚蔑洛夫却又安慰起赫留金来。当情节发展到确认狗的主人是将军哥哥时,他又极尽讨好之能事:“这条小狗怪不错的,挺伶俐,一口就咬破了这家伙的手指头。”并冲着赫留金威胁说:“我早晚要收拾你!”情节的前后发展一直存在矛盾,断案结果甚至完全相反,但人物的性格特征不矛盾。随着狗的“主人”的变化,奥楚蔑洛夫媚上欺下、见风使舵的沙俄走狗形象展露无遗。那群围观的群众也用自己认同现实生活游戏规则的世界观推动着情节的发展,展现了沙俄黑暗统治下的愚民形象——麻木愚昧没有是非观念的性格特点。
著名文学家曹文轩说,小说中,即使故事很简单,作家也“绝不会让人物选择捷径一口气跑到底,而是要让他千折百回,最终才抵达胜利的彼岸”。这种情节的反复摇摆,前后矛盾,是小说的动力所在。教师在带领学生分析文章时,绝不能仅仅停留在“变了几次”和“怎么变”的问题上,而要将重点转向“透过变的外在我们能看出不变的是什么”及“作者为什么要安排警官奥楚蔑洛夫变了这么多次”上,从而体会情节发展矛盾中人物的形象特点,领会作者的写作意图。
三、挖掘人物矛盾心理,深度解读文章主旨
人物矛盾心理,不仅是其性格特点的反映,更是其所处时代的映射。在矛盾心理中深究成因,有利于准确而深刻地把握作品主旨。
鲁迅作品《故乡》中的“我”虽然是从异地回到故乡的知识分子,但在故乡人的眼中却已经是阔了的有钱人。当“我”再次见到小时候的好伙伴,兴奋地说“闰土哥,——你来了?……”时,他却在朋友面前“站住了”,“脸上现出欢喜和凄凉的神情”,接着,“态度恭敬”,清晰分明地叫道:“老爷!……”他还拖出水生,让他“给老爷磕头”。当母亲要他按照先前的哥弟称呼时,他解释说:“这成什么规矩。”通过这些文字的刻画,我们能够清楚地感受到闰土已经把“我”放在了他自己无法企及的高高在上的地位上,“老爷”这个称呼带着一种“敬”,但同时也透脱出一种“冷”。所以“我”打了一个寒噤,知道两个人之间已经隔了一层“可悲的厚障壁了”。
在闰土的思想意识里,儿时的纯真情谊与封建礼法规矩不可相提并论。不同地位等级的人都要遵循封建礼法。而当时的封建礼法关系是建立在人与人不平等的关系之上的。人与人之间没有平等的地位,也没有平等的话语权,上尊下卑。[2]“上”对“下”是指挥是命令是教诲,“下”对“上”是服从是驯服是听话。一旦把这种礼法关系当成了处理人与人关系的准则,人与人之间的思想情感就无法得到正常的交流了,人与人的心灵就融合不到一起了。
闰土的“欢喜”与“凄凉”,是其内心矛盾的真实流露。在闰土这一“凉”彻肺腑、“痛”彻肺腑的“老爷”声里,我们能够听到两颗原本融合在一起的心灵被生生撕裂开时所发出的那种带血的声音。闰土不再把“我”视为平等的、亲切的朋友了,他把自己的世界与“我”的世界完全隔绝开来。
鲁迅先生这里描写的农民精神的麻木状态,反映出20世纪自辛亥革命到20年代中期,中国社会许多农民的普遍心理,显示出时代的病容和民族的伤痕。解读闰土的矛盾内心世界,乃是深度解读《故乡》主旨的钥匙。
四、厘清人物矛盾关系,思考作者写作目的
高明的作家,善于借助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渗透深刻的写作指向。人物之间的矛盾,常常可以作为把握作品深意的突破口。
英国作家比尔博姆的散文《送行》给我们设置了两组人物的送别:“我们”和关系亲密的朋友,勒罗与陌生的小姐。“我们”和关系亲密的朋友在房间里、家门前亲切自然地送别;到了车站月台,“我们”却局促不安,制造谈话,希望早点结束这出滑稽戏。勒罗与陌生的小姐之间却演绎了一则情深义重的离别故事。按常理,离愁别绪往往是发生在熟悉的亲人甚至共患难同生死的挚友之间。对于两个陌生人,没有故事的交集,没有情谊的沉淀,如何在分别的那个瞬间,演绎一段完美的送行呢?勒罗与这位陌生的小姐,见面才半小时,而且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勒罗神采奕奕,穿着华贵高雅的服装,给那位陌生的小姐最后的叮咛,而后注视着列车驶去,直到看不见了才转过身来。
西方人的情感表达比较直接,甚至采用夸张的神情动作如拥抱亲吻来表示。在这个送行的场面里,两个人的关系与常理相悖,令人尴尬,却演绎出了一次完美的送行:高贵的身份,动人的神情,真挚的话语,愉快的祝福,让被送行者免受孤独,得到同行者的尊敬,也就使得整个旅途充满了魅力。对于送行者勒罗来讲,尽管是在演戏,但“我发现他确实泪水盈眶”。他承认“在台上演戏”,可“没有感情演不成戏嘛”。这甚至成了一种职业,这份职业的要求就是“会表达你的感情”。
在英国,人们注重礼貌教养,虽然不免出现烦琐的礼节,但人们以此形成了一种文化。这也是美国单身旅客到英国旅行时希望有人送行以得到车警的尊敬,不愿意被同车人瞧不起的原因。所以送行在一部分人看来成了一种形式、一种负担。由此,作者的写作目的呼之欲出,旨在反对繁文缛节,真情需要表达,需要演绎。
以上是笔者在语文教学中运用矛盾分析法教学文学作品的一点心得。矛盾分析法遵循事物间既对立又统一的原理,因此能帮助我们透过现象看到本质,达到切中肯綮的效果。矛盾分析法的切入角度还有很多,有待于今后深入探索。
[参考文献]
[1]程卫华.浅谈文学作品中的矛盾表达法[J].现代语文(中旬),2008(8).
[2]周春梅.从人际关系看鲁迅小说中的农民意识[J].语文学刊,2008(12).
(責任编辑陈剑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