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蔡之兵(国家行政学院,北京 100089)
西部特大城市增长极效应比较研究
——以重庆成都为例
文 蔡之兵(国家行政学院,北京 100089)
重庆和成都作为中国西部地区发展水平最高的两座特大城市,是否在区域内部发挥了增长极作用对于西部整体区域发展意义重大。通过比较成渝与周边区域发展的首位度指标和市场潜能结构指标发现成渝与周边区域的发展关系存在较大差异,利用空间计量经济学方法对两市的带动能力进行检验,发现两市对周边区域产生的作用是正向的带动作用,且成都市的带动能力大于重庆市。
重庆 成都 周边区域 增长极 因素分析
在中国当前整体区域发展战略中,西部大开发是实施最早、投入最多的区域发展战略布局之一,而重庆与成都是西部发展水平最高的两座特大城市,同时两市与周边多个地级城市接壤,研究两市的带动周边区域的能力具有较大的现实意义。实际上,中心城市带动周边区域发展的合理性早已被学者证明[1]。随着数学技术在经济学领域的推广,学者开始采取了大量的数学方法对中心城市的带动周边区域能力进行研究。其中比较具有代表性的方法包括统计方法和计量检验方法。
统计分析方法主要是运用断裂点、主因子分析等方法来测算中心城市对周边区域的辐射能力。刘崇献(2005)[2]比较了京沪两市的辐射能力,认为北京的辐射力远远低于上海市。石琳娜等(2011)[3]则对成渝都市圈的辐射效应进行了研究并根据辐射结果对成渝都市圈的发展提出建议。方大春等(2015)[4]运用指标分析方法对长江经济带核心城市的辐射能力进行了测算,发现上海的辐射能力最大,而重庆、武汉和南京紧随其后。这种方法的弊端主要在于研究过程需要主观设定大量的权重,因而无法避免研究者的主观意识,导致研究结果可信度降低。计量经济学方法方面,Boarnet(1995)[5]首次利用空间计量模型证实地理上临近区域的经济增长具有较为密切的空间联系。Isserman(2009)[6]则以美国主要城市为研究对象,对美国中心城市与其余区域的联系进行测度,发现中心城市对其余区域的溢出效应较为显著。柯善咨(2009a,2009b)[7][8]利用空间计量联立方程分别对中部地区6省579个市县和全国除西藏以外的2169个市县进行了实证检验,发现中国中心城市与其余城市区域间存在显著的空间联系。朱虹等(2012)[9]利用空间计量模型证明北京对周边区域存在空吸效应,而上海对周边区域则存在反哺效应,然而张先锋等(2014)[10]的研究则表明京沪两市对周边区域的辐射能力并不存在显著区别。杜中明等(2012)[11]试图构建中心城市与周边城市的产业结构相似指数,通过计量模型估计出中心城市对周边城市辐射强度,并在此基础上分析了产业结构指数与中心城市辐射强度的关系。
可以发现,目前的研究多集中讨论和检验中心城市带动周边区域这一命题是否成立上,而对影响这种带动能力的因素分析则比较缺乏。同时学者研究对象多集中于京沪以及东部其他大城市,对西部地区大城市的研究则比较少。为了更好地为重庆成都和西部发展战略提供参考,本文将结合多指标分析和空间计量技术对重庆成都与周边区域的发展关系进行全面研究。
基于地理临近标准,本文选择了十堰市、安康市、达州市、广安市、遂宁市、资阳市、内江市、泸州市、遵义市、铜仁市、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恩施土家族苗族自治州作为重庆市的周边区域,德阳市、资阳市、眉山市、雅安市、阿坝藏族自治州作为成都市的周边区域。见图1和图2。并从基本发展指标和市场潜能指标比较重庆成都两市与周边区域发展的基本情况。
图1 重庆市与其周边区域示意图
图2 成都市与其周边区域示意图
(一)重庆成都与周边区域的首位度指标比较
本文选取了地区生产总值GDP、人均GDP、常住人口规模、行政区域面积、三产比重和公共财政收入等八项指标对重庆成都与周边区域的发展水平进行比较,比较结果见表1、表2。
通过比较重庆成都与其周边城市的基本指标,可以发现两市几乎在所有的指标上都占有明显优势,以财政收入指标为例,2013年重庆公共财政收入1693亿元,约是财政收入第二位遵义市的12.3倍,而同年2013年成都市公共财政收入899亿元,约是第二位德阳的11.2倍。因此重庆成都与周边区域存在较为明显的差异是第一个特征。
(二)重庆成都与周边区域的市场潜能结构测算比较
市场潜能概念由于新经济地理学(NEG)理论的兴起而被人所熟知,实际上市场潜能早在20世纪50年代就被哈里斯(Harris)提出,能够反映一个区域的经济发展潜力,一般而言市场潜能越大的区域,其经济规模也应该越大[12]。基于这一点,可以通过比较同一个区域内部不同区域的经济规模地位与市场潜能地位的差异来判断区域间的发展关系。本文选择Harris的经典估算市场潜能方法,其基本原理如下:
表1 重庆与其周边城市基本情况
表2 成都与其周边城市基本情况
其中MPit为市场潜能,Yit为地区生产总值,其中等式右边第一项表示自身市场潜能,第二项表示其他城市对目标城市的影响之和,dit为城市内部自身距离,它由城市的实际面积得到,见式2。
dit用百度地图测量,δ为距离折算系数,该系数参照赫林和庞赛特(Hering&Poncet,2010)年对中国研究的测算结果。首先利用百度地图和公式2得到10个特大城市以及其与各自周边城市的距离,然后根据式1,测算得到2013年重庆成都与周边城市的市场潜能和GDP分布情况,见表3、表4。
重庆成都与周边区域经济规模和市场潜能占比的测算结果表明重庆成都两市的经济规模占比都高于其市场潜能占比,表明重庆成都两市在地理位置、市场规模等因素并不占优的情况下,以较低的市场潜能比例获得了较高的GDP比例,重庆市的市场潜能只占整个区域的27%,但是其GDP占区域比则高达53%,成都市的占比失衡程度较轻,这表明总体上重庆成都两市在整个区域中处于一个吸纳要素的地位和阶段。
基本发展指标与市场潜能测算结果比较都表明重庆成都与周边区域间存在发展差距,下面本文一方面将采用空间计量技术定量比较重庆成都的带动能力大小,另一方面也将对影响两市带动能力差异的因素进行分析。
表3 重庆与其周边城市的市场潜能和经济规模占比结果比较
(一)实证模型
经济增长收敛模型是探究区域间发展关系的经典模型,本文的基准模型来自经济绝对收敛模型,见式3。
与式3相比,式4在研究区域经济增长率影响因素时加入了其他区域对研究区域的影响之和即项,因此当前关键问题在于选择合适的空间权重矩阵。在空间计量经济学中,空间权重矩阵W主要根据现实的地理空间关联或者经济联系进行构建。本文研究目的在于分析特大城市与其周边区域的发展关系,由于地理临近矩阵赋予所有研究对象同等的研究权重,没有体现特大城市的独特性,也不能刻画特大城市对周边区域的影响和经济发展的增长作用,故并不适用。实际上在交通条件日渐发达的背景下,地理区位对区域经济发展的作用逐渐降低,而一个区域或城市的区域影响力越来越取决于其自身经济规模,一般而言,区域或城市的经济规模越大,其对周边区域的影响也就越大,这也比较符合特大城市与周边区域的相关关系,因此本文将利用经济距离矩阵进行实证检验,其中经济距离矩阵如式5所示。
式5表明一个地区在区域内部对其他区域经济发展的影响力体现为该地区经济规模占整个区域经济规模的比例,在本文的研究对象中,重庆成都的经济规模在整个区域经济规模中明显占有更高比例,因此经济距离矩阵是合适的。
表4 成都与其周边城市的市场潜能和经济规模占比结果比较
模型4存在的第一个问题来自于该模型是横截面模型,无法控制样本异质性,虽然本章不讨论包括资本、劳动和技术变化等可变因素对区域间发展关系的影响,但是在横截面回归中,区域自身固定的异质性(自然条件、资源禀赋等)却与周边地区的辐射无关,忽略这一点进行回归使得最终估计结果会包含与特大城市辐射无关因素的影响,从而导致估计结果出现偏差。为了弥补这一不足,本文将采用Elhorst(2003)空间计量面板数据模型提出区域自身的固定效应,面板数据能够充分利用多个体的丰富的数据优势,通过固定效应方法剔除不可观测的地区异质性,因此将(4)可以进一步扩展为面板数据模型,见式6。
其中,λ为空间误差项系数,表示地区误差项通过空间权重加权后的相互影响。这是本文进行敏感性分析的主要模型,本文采用Kelejian和 Prucha(1999、2001、2004)提出的广义空间两阶段最小二乘法 (generalizedspatial two-stage least squares,GS2SLS)进行模型估计。
(二)实证结果
本文数据来源于《地市县财政统计资料》提供了地级市下所有区和县的GDP数据,但是目前只能搜集到1995-2008的 《地市县财政统计资料》,2009-2012年区县GDP数据根据各区县统计公报整理而得。同时为了满足计量检验的样本规模需求,本文将周边区域由地级市扩展至区县,见表5。
表5 重庆成都与其周边区域发展关系计量检验的样本组成
本文选取的样本区间为1997-2012年,为了保证估计结果的稳健性,考虑面板模型对样本数量的需求,在估计过程中不划分区间进行估计,而是利用不同的经济矩阵进行估计保障结果的稳健性,其中Ⅰ估计采取1997年经济矩阵,而Ⅱ估计采取各年经济矩阵,估计结果见表6。
表6 重庆成都空间误差相关面板模型的回归结果
P是本文分析的关键参数,P显著的大于0意味着特大城市对周边区域产生了正向的带动作用,而P显著的小于0则意味着特大城市对周边区域产生了负向的空吸作用,而P不显著则表明特大城市与周边区域的关系并不明显。从P估计结果看,重庆成都两市都显著地带动了周边区域的发展,但是两市的带动能力存在差异,其中重庆市的P值为0.0928,而成都市的P值则为0.4609,这表明成都市对周边区域的带动能力是要高于重庆市。
中心城市能否发挥增长极效应取决于中心城市、周边区域、中心城市与周边区域联系等三个层面的因素,因此本文将分别从这三个层面解释为何重庆成都两市在带动周边区域发展能力上存在差异的原因。
(一)中心城市的内部经济地理格局的影响
表7 重庆市城市空间割裂指数
重庆成都两市虽然经济规模存在差距,但是两者的综合实力应该是相差无几的,这已经被很多研究所证明,因此规模因素不是导致两者带动能力存在差异的原因。本文认为结构因素尤其是经济地理格局因素会对城市带动能力产生重要影响,本文以中心城市内部经济规模最大区县与边界区县的比值作为衡量城市内部空间割裂程度的指数,该指数越大表明该城市内部发达区域被包围的更严重。2013年渝蓉两市的空间割裂指数测算情况见表7、表8。
表8 成都市城市空间割裂指数
城市内部空间割裂指数显示重庆城市内部割裂度是6.9,是成都城市内部割裂度3.89的1.77倍,这种情况表明重庆城市内部的发达区域被欠发达区域包围的范围更广,使得城市内部发达区域的辐射效应无法扩散,最终使得重庆对周边区域的带动能力低于成都市。
(二)中心城市与周边区域的联系因素影响
除了中心城市自身因素外,中心城市与周边区域的联系因素也是影响中心城市带动能力的重要因素,本文将通过测算重庆成都两市与周边区域的经济联系度来衡量这种联系,具体测算思路见孙久文等(2012)[13]。最终的测算结果见表9、表10。
经济联系度的测算结果表明重庆市与周边区域的经济联系度均值为67.65,远远低于成都市与周边区域经济联系度均值214,这种经济联系密切程度上的差距也是影响中心城市带动能力差异的原因之一。
(三)周边区域的初始发展水平因素影响
除了中心城市以及两者之间的联系会影响带动能力外,周边区域的初始发展水平也会影响这种带动能力,本文采用指标分析方法对渝蓉两地周边区1993—1996年的初始发展水平进行测度比较可发现这段时间内重庆市周边区域的发展水平指数为0.0722,而成都市周边区域初始发展水平则为0.1065。因此,整体上看成都周边区域初始发展水平是略高于重庆周边区域的,这也是影响导致重庆成都两市带动能力差异的原因。
表9 重庆市与周边区域的联系度
表10 成都市与周边区域的联系度
本文研究发现重庆成都带动周边区域能力存在差异,同发现内部经济地理格局割裂程度过大、边界效应过强以及周边区域初始发展水平较低是导致重庆带动能力较差的主要原因。基于以上结论,本文认为增长极战略想要在区域发展中发挥作用,必须做到如下三点。
第一,需要进一步重视特大城市在城市群乃至整个西部大开发战略中的作用。结论表明,虽然重庆市与成都市的增长极效应存在差距,但是很明显两座特大城市都对周边区域产生了正向的带动作用,两座特大城市能够承担城市群内部区域经济增长极的重任。同时从整个西部区域来看,目前西部区域整体发展水平仍然低于国内发达区域,城市规模也低于东部和部分中部地区,以2014年城市规模划分标准为例,2014年中国特大城市与超大城市一共有14个,中东部区域一共有11个,而西部地区只有重庆、成都与西安三个特大城市,考虑到特大城市的增长极效应,未来西部区域应该抓住东部超大城市限制人口流入的机遇,大力培育自身的特大城市,尽快形成更多的区域增长极城市。
第二,中心城市应该重视自身内部经济的均衡发展。中心城市对周边区域的带动作用受其综合实力影响,但是本文的研究发现中心城市内部区域经济格局对其带动作用的影响同样明显。北京市之所以对周边区域发展呈现负向的空吸效应,其很重要一个原因在于北京市内部经济均衡程度过低,边缘区域发展水平过于落后,无法发挥其自身的辐射带动作用。因此中心城市在提高自身经济发展实力的同时,应该更加关注城市内部空间格局的均衡,提高内部经济的均衡程度,降低边界地区的障碍效应从而带动周边区域发展,缩小整个区域内的发展失衡程度。
第三,周边区域应该辩证看待与中心城市的发展关系。一方面,周边区域应该通过与中心城市构建密切的产业联系来提高自身发展速度,这种思路已经在无数区域发展实践中被证明是见效最快的发展模式之一。中心城市的周边区域应该重视自身与大城市发展密切联系的建立,但是另一方面周边区域的发展不能完全依赖于中心城市。随着中国区域经济均衡发展战略推进和区域经济格局的变化,未来会出现越来越多的具有重大红利的区域战略,这些区域应该立足于自身,坚持提高自身发展能力,重视但不将与中心城市构建密切联系作为发展的唯一动力。
[1]陶海洋.浅议增强中心城市辐射能力及其主要途径[J].江苏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1(04).
[2]刘崇献.北京与上海经济辐射能力差异探析[J].北京社会科学,2005(04).
[3]方大春,孙明月.长江经济带核心城市影响力研究[J].经济地理,2015(01).
[4]石琳娜,王登洋.成渝城市圈的辐射效应研究[J].特区经济,2011(05).
[5]Boarnet M G.Highways and Intrametropolitan Employment Growth[J].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Transportation Center Working Papers,1995.
[6]Isserman A M,Feser E,Warren D E.Why some rural places prosper and others do not.International regional science review,2009(03):300-342.
[7]柯善咨.扩散与回流:城市在中部崛起中的主导作用[J].管理世界,2009(01).
[8]柯善咨.中国城市与区域经济增长的扩散回流与市场区效应[J].经济研究,2009(09).
[9]朱虹,徐琰超,尹恒.空吸抑或反哺:北京和上海的经济辐射模式比较[J].世界经济,2012(01).
[10]张先锋,吴伟东,满强.政治中心与经济中心的经济辐射能力比较[J].中南财经政法大学学报,2014(03).
[11]杜中明,唐继发.北京和上海地区的经济辐射强度比较[J].生产力研究,2012(01).
[12]范剑勇.市场一体化、地区专业化与产业集聚趋势——兼谈对地区差距的影响[J].中国社会科学,2004(06).
[13]孙久文,丁鸿君.京津冀区域经济一体化进程研究[J].经济与管理研究,2012(07).
责任编辑:唐若兰
F299.27
:A
1008-6323(2017)02-0070-08
蔡之兵,国家行政学院经济学教研部讲师。
2017-03-20
中央在京高校重大成果转化项目(项目编号:2015001107)专项资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