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时承诺房产留给子女房屋产权该归谁

若星

陈俊与叶荷离婚时，对房产作了分割：两间门面房归叶荷所有，一套住房归陈俊所有。两人约定，“所有的房产不能私自处理，全部留给子女”，并写入离婚协议书。8年后，陈俊再婚，叶荷心里打鼓，担心前夫名下的房子还能留给孩子吗？而子女也担心房子会“飞掉”。为此，叶荷和两个子女要求陈俊兑现承诺，交出房子。而陈俊并没有其他住房，当然不能答应，双方不欢而散。后来，以两个子女为原告，叶荷为委托代理人，一纸诉状将陈俊告上法庭，请求法院判令所涉房屋归子女所有。法院对这起特殊的房屋所有权纠纷案，会作出怎样的判决呢？

离婚协议，“约定”房产留给儿女

1987年4月的一天，湘中某县，陈俊与叶荷牵手走进婚姻殿堂。几年后，女儿陈青、儿子陈宇相继出生。儿女双全，夫妻俩对未来生活充满希望。他们起早贪黑，努力打拼，日子过得红红火火。上世纪90年代，他们先后在县城买了两间门面房；2000年，又在当地购买了一套三室两厅的住宅。

家势蒸蒸日上，婚姻本该顺风满帆，哪料陈俊和叶荷感情出了问题。2005年后，夫妻不是吵架，便是冷战，两人就这样没滋没味地生活着。

仔细想想，他们之间没有无法弥补的裂痕，为了孩子只要一方主动忍让一步，两人的感情会好起来。然而，两口子却在感情上彼此逆向而行。

“離婚”二字先从陈俊嘴里蹦了出来。叶荷明白，婚姻再也无法继续下去，她表示同意离婚，但提出家庭所有财产都分给一双儿女。然而，这个提议遭到陈俊的坚决反对，双方为此僵持了3个月。2007年5月，两人各退让一步，达成离婚协议：一、陈俊与叶荷自愿离婚。二、门面房两间，归叶荷所有；住房一套，归陈俊所有。三、离婚后，包括两间门面房及一套住宅在内的所有房屋产权，都不能私自处理，全部留给女儿陈青和儿子陈宇。

不难看出，叶荷要将房屋留给儿女的要求达到了，陈俊想分割房屋的要求也达到了。二人到民政局办了离婚手续，结束20年的婚姻。

这份看似“技术含量”很高的离婚协议，却埋下了日后纷争打官司的隐患。

父亲再婚了，两个子女和母亲联手追讨房产

叶荷和陈俊离婚后，因为孩子的关系偶有交往，但感情之火再未点燃。至于两间门面房及一套住房，由叶荷和陈俊按照约定各自占有，何时留给儿女，离婚协议中没有列出时间表。就这样，各自平静生活了几年。直到8年后，陈俊再婚，叶荷和儿女联手，为房产归属与陈俊起了纷争。

2015年，陈俊考虑到晚年的生活，有了再婚的想法。经人牵线搭桥，他与一位年龄相仿的单身女子开始交往。过来人谈婚论嫁，直奔结婚主题，相互了解几个月，很快敲定婚事。前夫结婚的消息在朋友圈中传开来，也传进了叶荷的耳朵。不祝福，不谈论，不掺和，叶荷对前夫再婚采取“三不”政策。陈俊打算再婚，没有征询女儿、儿子的意见。陈青、陈宇听说父亲准备再婚，也没有主动发表意见。此时，陈青已经工作，每月2000余元的收入虽然不高，不过没有家庭负担，自己在外租个房，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生活还过得去。陈宇跟母亲住在一起，更是吃喝不愁。在母亲的影响下，陈青和陈宇对父亲再婚，同样不祝福，不谈论，不掺和。

就这样，陈俊再婚了，婚房就是离婚时分割给他的那套房子。再婚后，陈俊与自己的母亲及再婚妻子就住在这套房子里。陈俊再婚不久，叶荷联想到了房子。对于房子的归宿，当年离婚时可是有约定的，而且白纸黑字写到了协议上，可现在前夫再婚，这房子留给儿女还保险吗？难保不会节外生枝？叶荷越想越觉得心里没底，可又该怎么办呢？思来想去，叶荷把陈青和陈宇喊来商量。母亲一提醒，陈青和陈宇也觉得房子的事倍儿悬。父亲再婚了，房屋会“飞掉”吗？

叶荷不甘心房子从此落入他人手中，已经长大的陈宇和陈青坚定地站在母亲一边。3人一起找上门发难，要求陈俊兑现当年的诺言。

“这事儿与你无关。”面对前妻及儿女兴师问罪，陈俊采取分化战术，想先把领头的前妻挡回去。“怎么与我无关，离婚协议是我和你签的，承诺是我们共同作出的，你不履行协议，我这一关你就通不过。”叶荷有备而来，振振有词。双方你一言，我一语，言语不合，差点打起来，结果折腾了半天不欢而散。

协商无望，叶荷准备拿起法律武器维权，陈青与陈宇支持母亲的主张。2016年年初，以陈青、陈宇为原告，叶荷为委托代理人，一纸诉状将陈俊告上法庭。陈青、陈宇诉称，二人的母亲叶荷与父亲陈俊1987年登记结婚，2007年协议离婚。离婚协议中，叶荷与陈俊约定，双方婚后共同购买的两间门面房和一套房屋留给儿女。叶荷与陈俊离婚后，陈俊未履行将房屋给儿女的承诺，居住至今，现又与其再婚妻子一起居住，造成两原告无地方居住。两原告为维护自身合法权益，请求法院判令所涉房屋归陈青、陈宇所有，并由陈俊承担本案诉讼费用。

法院判定：似赠非赠，房屋“留给子女”不等于归子女所有

湘中某县法院受理了这起特殊的房产所有权纠纷案，随后向陈俊送达了起诉书副本、开庭传票等。

自前妻、儿女与自己交涉时起，陈俊便知道官司迟早要来，心里已经有所准备。当他看到诉状上原告为女儿、儿子，而自己身为被告，心里很不是滋味。更何况，答应子女的诉求，将房屋给女儿、儿子，也不可能。他的房子仅此一套，这是他及母亲和妻子遮风避雨的住所，舍此住所，何处安身？可事已至此，他只能积极应诉。

叶荷与陈俊的离婚协议，是诉讼最重要的凭据，叶荷保留着原件；叶荷与陈俊当年的离婚证，叶荷也一直放在箱底；房屋产权证书，比较麻烦，但难不倒叶荷。她想离婚证及离婚协议，证明当年离婚时陈俊承诺将房屋留给儿女；房屋产权证书，证明陈俊一直没有兑现诺言。

2016年5月，湘中某县法院对该案公开开庭审理。法庭上，陈青、陈宇没有现身，由他们的母亲叶荷全权代理。

陈俊针对起诉，详细陈述了本人意见。他说，房屋归他所有，离婚协议中有明确约定；登记在他的名下，也证明他是房屋主人。虽然离婚协议有房屋要留给儿女的内容，但不能等同于赠与。如果儿女尊重老人，孝顺父母，今后他仍会有此考虑。至于陈青、陈宇诉称无房居住，与事实不符，陈青在外租房，陈宇与叶荷生活在一起，何来无房？退一步讲，若陈青、陈宇真无房可住，欢迎二人搬过来一起居住。房屋是自己的，子女要夺走父亲的房屋，于法无据，于理难容。

前夫咄咄逼人，叶荷针锋相对，離婚协议写着房屋的产权留给儿女，作何解释？难道白纸黑字的承诺，能看着办？

两人争议焦点是：房屋不得私自处理，全部要留给儿女，这是赠与吗？陈俊的观点，不能等同于赠与，留不留，看儿女的表现，看自己的心情，完全取决于自己。而叶荷认为，离婚协议合法有效，对双方都有约束力，儿女要求取得房屋所有权，就得兑现。至于前夫想继续居住，倒还可以商量。

房屋留给儿女的意思表示，是赠与吗？赠与或非赠与，法院如何认定？

2016年中秋节前，经屡次调解无果，湘中某县法院作出一审判决。法院认为，离婚协议自双方登记离婚时生效，对双方均有法律约束力。叶荷与陈俊签订的离婚协议，对夫妻共同财产，即门面房两间、住房一套的分割有明确约定，住房归陈俊所有，对此双方无疑义。若双方有赠与之意，离婚协议中的表述当为：门面房两间、住房一套归子女所有。但离婚协议中并无如此表述。那么，离婚协议“房屋产权不能私自处理，全部要留给陈青和陈宇”的内容，有无赠与之意呢？从字面上理解，“留”讲述的不是现在状态，而应当是将来状态，是一定时间之后，处理房屋方式的约定。而且，还包含这样一层意思：房屋在陈俊名下无妨，若所有权要转移，只能无偿转移给儿女，或者在陈俊死后，房屋由儿女来继承。因为“留”给儿女，附期限，期限还不确定。即便将“留”理解为赠与，在房屋还未交付且未过户的情况下，作为赠与人的陈俊随时有权撤销；如果理解为继承，相当于遗嘱，陈俊以实际行动来处理房屋，变更遗嘱的内容，自然悉听尊便，他人更无权干涉。基于此，法院认为，陈青、陈宇要求确认房屋归其所有的依据不足，依法驳回了二人的诉讼请求。

一审宣判，双方当事人均未上诉，这起特殊的房产所有权纠纷画上了句号。一场官司，会不会让本就有着隔阂的父子、父女间的情分更加生分，但愿不是如此。

作者附言：离婚时将房屋等大宗财产赠与子女，很多情况是夫妻相互妥协的产物。离婚之后，一方或双方反悔的并不鲜见。反悔了怎么办，若赠与的意思表示十分明确，自当一诺千金，反悔无效。但若赠与表示含混不清，拖泥带水，似赠非赠，就难说了。“孩子，房子产权都会留给你们的。”这话，父母可以认真，孩子却不能较真。像本案这样，只能认定赠与并不成立。

（文中当事人系化名）

（插图：刘昌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