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就是爹娘

2017-05-13 11:51袁军
延安文学 2017年3期
关键词:爹娘老家乡愁

袁军

这些年来,随着年龄不断增长,便时不时地顿生了对老家的念想,经常会不由自主地回到老家。对老家的怀恋犹如一坛岁月尘封的陈酿老酒,喝在嘴里,醉在心头,醇香扑鼻,浓郁满怀。

老家,是我永远也走不出的守候——因为有爹娘。对于农村长大的我来说,对老家的眷恋是永恒的情感话题,无论远隔千山万水或身处天涯海角,每当念想起老家的故土,我都会获得心灵上的抚慰和精神上的安歇。因为,那里有一种至美,叫老家;有一种至亲,叫爹娘。老家就是爹娘,爹娘就是乡愁。对老家的牵挂、眷恋,对爹娘的依恋一直是我放不下的情怀,剪不断的情思。这份情感,在牵挂中沉淀,让我的心灵有所寄托。爹娘在,就意味着这个世界上最永恒的亲情还在。爹娘在,我们还是孩子。爹娘不在了,我们也许就会觉得生命的黄昏已离我们越来越近;爹娘在,家就在,爹娘在,兄弟姐妹是一家,爹娘不在了,兄弟姐妹是亲戚;爹娘在,家乡永远是生我养我,让我避风躲雨的宁静港湾,是穿越时光的眷恋和念想。爹娘不在了,家乡就成了故乡,我们做儿女的资格也就做完了,回家的感觉也就没有了,回老家的时间和次数也就会越来越少了。爹娘在,人生尚有来处,爹娘不在了,此生只剩归途。

乡愁是根,拴着我的魂,留着我的记忆。对老家的怀恋就如同爹娘靠在墙根底下目光呆滞地期盼,那浓浓的乡土气息,深深的情怀像一根纠结的线绳,永远牢牢地拴着我的心。记得住乡愁,是对老家的延续和尊重。记忆中的老家,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邻里相望,鸡犬相闻。那时,老家虽然条件很差,生活还并不富裕,但是四季分明,空气清新,人与人之间充满了友善和真诚。如今,老家已不再是我儿时记忆中的老家了。

时光荏苒如白驹过隙。如今,老家已不住几户人了,儿时的伙伴为了生活四处奔波,长久不相往来甚至没有了音讯。当年曾经身强力壮的几个叔辈们也相继去世了,留在村庄里的也只是上了年岁等待入土的老人,和陪伴他们的老狗、鸡羊。亲戚们要聚集在一起也只能是偶尔过节和祭扫先人坟墓的时候,但他们的脸上也没有了当初的纯真,让人熟悉而又陌生。山水依旧,可是人已经不同了,聊天的话题里也夹杂了高谈阔论和争吵,怨气与愤懑:谁家今年赚了多少钱,谁家的姑娘嫁给了有钱人,彩礼要了多少万……老家的村庄被笼罩在一片失落中,再也没有了儿时宁静、祥和、友善的氛围。如血的斜阳穿过斑驳的树枝,静静地洒在院落中,我突然感觉到一阵无名的孤独涌上心头。北风卷地,衰草斜阳,枯枝断墻,白发苍苍的母亲和背若弯弓的父亲颤悠悠地挪步在夕阳下……我的鼻子酸酸的,儿时的快乐记忆被连根拔起,突然间感到老家已离我越来越远了。

刻骨的乡愁,浓浓的思念。儿时记忆里的点点滴滴都让人流连忘返,曾经的年少轻狂,曾经的天真无邪都已一去不复返了。我在老家努力地去找寻那儿时的踪迹,可记忆和现实差距越来越大,寄托我情感的人和事也越来越模糊了。不禁悲从中来,感慨岁月的流逝和沧桑巨变。长久的城市喧嚣生活,已让我们找不到儿时美好的记忆,才发现,我们已离老家很远很远了。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可外面的世界也很无奈。当老家的天空一片湛蓝,清新空气沁人心脾,城市里却雾霭沉沉,一片浑浊。老家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如今都只有在梦里出现,而且早已模糊不清了。老家,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曾留下多么美好的回忆。如今,城市已经待得太久,越来越找不到回家的感觉和方向了。记得住乡愁,可我的乡愁却无处安放,唯一能拴住我情感纽带的便是爹娘。说实在话,老家对于我来说,留下的一半是童年,一半是思念和对爹娘的牵挂了。

挥不去的儿时记忆,回不去的老家,待不下的城市。如今,在老家,七零后不愿种地,八零后不会种地,九零后不提种地。在农村,尤其是在偏远的山村,那里已成了被人们遗忘的地方,成了所有年轻人逃离的地方,这导致了农村人口急剧下降,甚至整村消亡。我不禁在想,农村没有人住怎么办?农村撂荒的土地谁来种?留守在老家的老人谁来赡养?农民连地都不愿种了,一味地涌向城市又该怎么去生存?

村庄在一天天衰落,什么家规祖训,良风美俗也荡然无存。孝道、质朴、和谐、勤俭这些乡村文化根脉上的文明也被一些浮华、虚伪所破坏。现代文明和现代农业的兴起,古老村庄的消亡不可避免,可是,对于土生土长的农村人,我又觉得这一切来得太快太快了。传统原始的农耕方式渐渐被人遗忘,已淡出了人们的视线,躲进了乡村记忆的深处,那些曾经刻在农耕文明上的岁月痕迹也都渐行渐远。当年曾用过的草帽、镰刀、锄头已被挂在废弃窑房的墙上,犁、磨、石碾被废弃在院落墙角,杂草将它们深深地覆盖。我想,这些农具一旦没有农民使用,就没有了灵魂,农民连土地也不愿去经营了还怎么能被称为农民?农民的身份又将变成什么?农耕文明带着它那淳朴与沧桑,一起被淹没在岁月的风尘里。睹物伤怀,留下的是空空的伤悲……

老家真的是与我越来越远了,想起儿时,猫儿狗儿跟在我身后不停地叫唤,摇尾示好。前几日回老家,老家里喂养的狗那呲牙咧嘴的模样让我不寒而栗,当年成群的羊儿、驴、牛都已不喂养了,老家的山村沉寂了,只剩下空落落的几处破败的窑房见证着这里曾经的“繁华”。

世上走一回,尝遍一切酸甜苦辣,最后觉得还是家里好。最好吃的还是母亲做的饭菜,可是母亲老了,已经不能做饭了;最好闻的是父亲劳作后身上的汗味,可是父亲已经拿不动?头了。人们似乎忘记了时间的残酷,忘记了人世间有永远无法报答的恩情。生命中的爱不是等你有了空才去珍惜,不要等在生命中的爱失去后才想到去珍惜、去感恩、去回报。如今,唯一能联系我和老家的纽带已成了爹娘,成为我们当儿女的一笔宝贵财富,成为老家变迁的有力见证者。

老家是我们的根,爹娘是我们的源,让我们守护村庄,记得住乡愁,留得住根。让我们感恩爹娘,愿他们健在的日子里,阳光暖一些,再暖一些;让日子慢一些,再慢一些……

老家的那些记忆

我的老家名叫寺壕洼,是陕北黄土高原上一个典型的穷拐山沟。民国时期,这里曾建有寺庙,香火不断,老家的村名由此而得,至今仍随处可见破败后的残垣断壁。老家地处深山大沟,四面被群山环抱,几条小溪清澈透明,蜿蜒盘曲似银蛇栖息于群山连绵的山凹间。老家尽管地处偏僻,交通不便,乡亲们还并不富裕,但是那里却始终像一块巨大的磁石深深地吸引着我,使我不禁想起艾青的诗句:“为什么我的眼里满含泪水,因为我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

也许是人到中年的缘故,经常会利用空闲时间跑回到老家。每一次回老家,都会有一层不同的感受和体悟,都会对老家产生一种难以割舍的无限眷恋。前些日子,当我再次回老家,站在老家海拔最高的大峁向四周环视,多么熟悉的地方啊!一下子又把我带回到了旧时的回忆……那不是我儿时和小伙伴们拦牛放羊的大界湾、中咀梁、长虫沟吗?那不是我少年时耕地种粮的老坟躺、流星峁、瓜地岸吗?

回一次老家,就好像经历过一次时光之旅。那些乐观豁达的老家记忆,那些向来被村外人称为穷拐山沟的生生不息、色彩分明的四季轮回,那些春雨润物般教化后人的传说故事和山曲,那种令人在清静淡泊中寻求快乐的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贫苦生活,处处都洋溢着原始朴素的美,教人久久回味,越咀嚼越有味道。

老家深藏在我的心底,即便走过万水千山,她也像母亲的目光一样跟随着我一生一世。许多事已落满尘埃,许多回忆已早已忘怀,然而,只有老家的记忆依旧那样地清晰;岁月流金,任往事萦绕脑际。总是在不经意间使我常常地想起老家,想起老家的山,想起老家清澈透明的小溪,想起老家的老窑院,想起老家的人,想起儿时那在夕阳下赶着牛羊走在回家的羊肠小道上的情景,更想起那远去的、大人们站在畔上扯开嗓子召唤孩子们回家吃饭的声音……。

走进老家,处处都是黄土地的风情和色彩。瓜果飘香的时候,小村庄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清香;沟渠里、小溪边、井泉边,青蛙的歌唱声一浪高过一浪;莹火虫闪亮的弧线不时地从眼前划过。太阳落下山头时,各家各户的烟囱里冒出的浓浓的白烟笼罩在小村庄的上空,空气中满是一股柴禾燃烧的清香。这个时候,小村庄也沸腾起来了,我们小伙伴们满院子里嬉戏打闹着,小黄狗也跟在人群中叫唤着,疯跑着。母亲从土窑洞中走出来,摘下围裙,扑打着身上的尘土,亮开嗓子召唤自家的大人和娃娃们回家吃饭,或是站在畔上互相打问庄邻右舍们都做了什么好吃的。这时,牛儿、羊儿、鸡儿也跟着凑热闹,或大声叫唤,或尽情地撒着欢。各种各样的声音在小山村里交织在一起。小时候,就是这样整日与牛儿、羊儿、鸡儿、狗儿和沟渠里、井泉边的蛙鸣声相伴。而今,这一切都早已不见了,就连那一群一群的麻雀、喜鹊也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走进老家,就会触摸到黄土地上的淳朴足音,老家人勤劳、善良、质朴、宽厚。从我记事起,他们春夏秋冬、风里雨里地从未停歇过脚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周而复始地耕作和收获,他们忘却了一切沧桑和磨难,把青春的血汗洒在这片熱土上,将生命的根种植在这块盈香的黄土地上,慢慢地、精心地抚养它茁壮成长,结出累累果实。晨雾中,父亲赶着牛耕地,或在打麦场上与母亲挥着链枷不停地一起一落。当我看到劳作一天的父亲在井泉边脱下上衣露出健硕的肌肉洗去一身的疲惫,回到家里狼吞虎咽地吃下几大碗自己亲手耕种的五谷杂粮做成的粗茶淡饭时,我又着实为他们自由而超脱、简单而原始的生活感到慰藉和释怀。在这样的环境和感染中长大,老家的人们给了我一生向前的不竭动力和力量,给了我一辈子勤劳的品质和用不完的宝贵财富。

如今,随着家乡人民实施退耕还林,种树种草,山上种的地已经很少了,儿时那一洼一洼的麦田早已不种了,家家户户喂的牛驴、骡马,一群一群的羊子也很少了。老家的山已被绿色所覆盖,山上山下长满了树,郁郁葱葱。但是,让我记忆最深刻的还是家门口畔的那棵老白杨树。它不但承载了太多太多的风雨,更承载了我儿时的无限欢乐。大树浓密的树枝树叶像一把大伞,就如同一位健硕的老人日夜守护着他的儿女一样。小时候坐在大树底下乘凉、吃饭、拉话、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或偷偷地爬上树挖鸟蛋,或围拢坐在大人们的腿上听他们拉家长、讲故事。这时,小黄狗、大花猫也依偎在人们的身边昏睡。夜晚,我们一群小伙伴挤在几条烂沙毡上,看着天上的月亮和星星,听着各种虫子和蛙鸣声入眠。如今,那棵老白杨树依旧孤零零地站在老窑院的畔上,几根枝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枯死了,耷拉着吊挂在树上。我站在畔上,已听不到儿时那熟悉的虫子,飞鸟的鸣叫声了。左邻右舍也有几家已搬到城里去住了,户家的一位哥哥也在今年初病逝了。抚今追昔,睹物伤情,我突然觉得老白杨树显得那么孤单,小村庄也是那么地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抽油机的轰响声打乱了我的回忆……

我推开虚掩的老窑的门,蜘蛛网和灰尘罩了我一身。老窑里凉飕飕的,被烟火熏黑的泥皮掉了一地,老窑显得更加地昏暗和破烂,大炕上的炕板石也塌陷了几块……我就是伴随着母亲的阵痛降生在这个土炕上的啊!老窑留下了我多少的童年回忆,多少哭与笑,哀与愁。老窑承载了我的成长历程,一家人的悲与欢,几代人的荣与辱、兴与衰。听父亲讲,老窑院是太爷手上为了逃荒从川道搬到这个拐山沟的,为的是多占点地,多种点地繁衍后代,养活子孙,遂亲手靠山挖土凿成这个大窑洞,一住就是几代人。老窑很简陋,靠窑掌摆放着三个用树枝条编成的大囤,用来积攒粮食,靠大囤左侧放着两个大柜子,看起来很笨重,是用来放石碾、石磨碾下的小米、黄米和荞麦面。由于家里人口多,我家是庄里庄外的穷苦人。记得我上小学时还睡在沙毡上,冬天还好受些,用柴禾煨炕,睡下很暖和。可是夏天就不好过了,老窑里因为潮湿,我和哥哥姐姐们经常会被蝎子蛰,跳蚤、虱子、蚊子常叮得我青一块紫一块的,疼痛搔痒。母亲和父亲就用山上的艾草拧成绳子晒干,晚上点着熏蚊子……劳累一天的父亲鼾声如雷,似乎能惊醒沉睡的山村。我们姊妹几个和大人们挤睡在一个大炕上,夜半经常会被父亲的旱烟味呛醒,或被他在炕楞畔磕烟锅的清脆声震醒。

太爷们当初来这里住的想法是原始朴素的爱,可是我们家族的命运却从未被改变过。太爷一共生了七个儿子三个姑娘,由于条件不好,庄外的人不肯嫁给我们村,从我的爷爷辈到我们这一代,家族里有四个人一辈子都未结过婚,早早地都离开了人世。直到改革开放后,我们的小山村才一天天地好起来。尽管老家人穷,但是他们期盼儿女成才的愿望却十分强烈,甘愿付出一切代价供养儿女们有出息……

如今,城市的喧嚣和浮躁已开始浸染着曾经宁静的山乡,老家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热情”追逐着现代生活,古老村庄的颜色被一点点地剥洗掉了。儿时故乡那固有的容颜已不复存在了,想重新审视和追忆那些美好时,却不经意地失去了故乡的芬芳。唯使我庆幸的是,我的父母还健在,成为我们当儿女的一笔宝贵的财富,成为家乡变迁的有力见证。

岁月渐渐地消逝,但是老家的记忆却烙印在我的心底,如母亲亲手酿造的浓浓的老黄酒,那么香醇,让人久久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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