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雁汶+阮崇友
摘 要:阿昌族的原始宗教信仰具有悠久的历史,本文考查了阿昌族宗教信仰的基本面貌以及主要活动形式,论述了保存相对完整的梁河地区阿昌族的原始宗教信仰。但因受外来宗教的影响,陇川地区的阿昌族出现了原始宗教残余与小乘佛教、道教相并存的格局。
关键词:阿昌族;原始宗教信仰;现状;融合
阿昌族是云南省境内具有悠久历史的民族,其中约90%的人口居住于陇川县户撒、腊撒和梁河县的九保、曩宋等地。阿昌族因居住地区的不同,以及相邻民族的交叉影响,在宗教信仰方面有明显差异。此外,因受汉族影响,也崇拜祖先。现通过对陇川、梁河两地的阿昌族原始宗教信仰进行调查,仅就其一些基本面貌、主要活动形式和外来宗教的渗透对阿昌族的原始宗教影响的进行探析。
一、阿昌族原始宗教信仰表现
阿昌族原始宗教信仰主要表现在对自然和鬼魂神灵的崇拜上。
自然崇拜是阿昌族原始信仰活动中最古老的内容,其核心观念是“万物有灵”。在阿昌族原始宗教观念中,对一些自然现象得不到正确的反映和解释,只能以把物体人格化的方法来“同化”自然力,正是这种人格化的欲望,而创造了许多神。
他们崇拜的鬼神有天鬼、地鬼和人鬼三种。天鬼包括太阳鬼、月亮鬼、天公(遮帕麻)、地母(遮咪麻)等,地鬼包括神树、藤子鬼、猎神、狼神、毛虫神、土主、山鬼、土地鬼、石神、炉神等;人鬼包括家鬼、野鬼等,家鬼又分为大家鬼(阿靠玛)即远祖鬼、小家鬼(阿靠咋)即近祖鬼、“谷期”(守谷仓的瞎眼妇人,死后鬼)、寨神(召先)、“榜”(财神)等。野鬼均被认为是非正常死亡者所变成的鬼。
阿昌族崇拜太阳神(阿昌语为“版清”)和月亮神(阿昌语为“版当”)。他们认为万物的生长,白天和黑夜的轮回,气候的冷暖变化等都是太阳和月亮造成的,认为有了太阳和月亮,人们才有吃有穿,所以要对太阳神和月亮神给予供奉和祭献。供奉的地方多在围墙的墙洞里,背朝东方,面向西方,意为太阳和月亮从东方升起,落时光芒仍然照着人们居住的地方。祭处摆一只竹杯,一只花瓶,不时烧香,每天女主人做好早饭先要供一团饭,然后全家才进餐。
寨神。阿昌方言称“瓦嘎”,是最初搬到寨子里住的人衍化而成的神,地点一般选在头一户人家房屋的大门背后,各村寨都有寨神。树木长得高大、茂密、奇特的,会被阿昌人认为附有“神”,在寨神面前竖立一块石头,多为石柱、石板,高约三尺,顶上横盖石头或石板(约一尺),整个呈“T”字形。寨神每年祭祀两次,一次在春耕,乞求丰收;一次在秋收,庆祝丰收。除此以外,逢人畜疾病,瘟疫肆虐时也祭祀。
此外,与寨神相关联的还有在寨中心设立的察心神,俗称“建寨曼”或“析地”。寨中如有犯族规、禁忌的(如淫、盗)要罚钱财“洗寨子”,令其修桥铺路,择日祭寨心神。
地方神,它比寨神的神格高。寨神是单个村寨祭祀,而地方神则数寨合祭一个。解放前,阿昌族的行政機构是寨里设颃、颃相当于乡。户撒有13颃,每颃有一个地方神,称“色猛”,供在颃里最先建寨的那个寨子后的山坡上,要为“色猛”盖一座小草棚,旁栽常绿树种。仪式由颃内最早建寨的寨中男性老者或请“活袍”主持,每户一男人参祭,全颃停工一日,祭物是嘴含尾巴的熟猪头等五牲祭品。
阿昌族的鬼魂神灵崇拜是原始宗教中自然崇拜的延续、发展。阿昌族崇尚自然界中的日月、山川,甚至一根藤、一条扁担都有灵魂,各种鬼魂和神灵都具有超人的力量,它既可以给人们带来好运,作为保护神存在,也可给人们制造灾难,以恶鬼面目出现。在阿昌族的观念中,鬼和神并没有严格的区分,通常把保佑和守护人畜安康的精灵称为“神”,如寨神、猎神、山寨神等;把危害人畜安宁的精灵称为鬼,如饿死鬼、藤子鬼、棒头鬼等,主要的鬼有天鬼、地鬼和人鬼三种。
天公和地母是传说中的遮帕麻和遮米麻,阿昌族认为天公和地母是保护所有百姓的崇高神灵。流行于梁河一带的传统节日——窝罗节,其起源就是为了纪念天公遮帕麻和地母遮米麻,歌颂他们的恩德。潞西县的阿昌族祭地母,在大青树下举行,祭时不能动土,不能舂米,他们认为地母是最大的鬼。
神树的标志是寨头或寨边长得高大、茂密或古怪的一棵老树。阿昌族每个寨子都有棵神树。神树通常是皂角树,杞木、香果、红木、麻栗等亦可作神树。皂角树四季长青,四五月间开粉黄色小花,树冠长得高而圆,俗称“团树”。神树神树前常立一石块为记。他们认为人生病是独犯了神树,须拿鲜花、一炷香及斋饭祭祀,方面得到树神饶恕。
山神。阿昌族认为山神是保护山林的,但它有时也咬牛马,被野山神咬着的牛马全身不能动弹。若不加以理会,全寨牺牲畜都会生病,如遇此鬼,过年要耍“狮子”,玩“花灯”,以驱山鬼。
火神和旱神。它们被认为是与天公、地母作对的恶神,叫“腊訇”、“康”或棒头鬼等。它们生性骄横,为狂风闪电所孕育,祭祀它们时用一只鸭或一个鸭蛋,做一个木棒,上画土蜂、竹子、树、麂子、马鹿等,与另一小棒摆成丁字形,并诅咒它们“永世不能回来。回来除非石头开花,公鸡下蛋,公牛下犊”。
梁河县的阿昌族称祭地母为祭“土主”(地鬼),土主每年要祭三次,第一次是在二月属马日,主要祈求全寨清吉平安。是日,各户都要去一个男人聚餐一顿,全寨忌工一日,并不准外人进寨,违者受罚,认为外人进寨会给村落带来不吉。第二次是五月二十八日,祈求保佑牲畜兴旺,祭后商量共同放牧事宜。第三次是六月二十五日,称为保苗日,祈求庄稼丰收,全村齐集祭献。然后将带鸡血和鸡毛的竹片插在每块田里,边插边念咒语,祈求丰收和驱逐灾害。
阿昌族的鬼魂崇拜中把如此众多的鬼魂分划为善神和恶鬼,这基于把原始宗教万物有灵的自然崇拜融合于鬼魂和神灵崇拜的多样性中。同时,也反映了阿昌族先民崇拜信仰中的矛盾心态;一方面囿于本身的软弱无力而企求得到鬼魂的帮助;另一方面又由于本身的无知,因而对自然压迫怀着恐惧。因此,呈现出了祈求恶鬼的宽恕或祈盼善鬼庇护的二重性。
二、阿昌族原始宗教活动的基本形式
祭祀、占卜、祭司和巫术,构成了阿昌族原始宗教活动的基本形式,并对社会生活产生重大的影响。
祭祀,多以消灾治病和乞福求安为主要目的,是日常生活中大量的、普遍的宗教活动。与农业和狩猎等生产活动有关的祭祀,主要表现在播种、祈雨、出猎前后和节日活动中对山神、猎神、谷神的仪式上。
祭猎神。猎神通常供在寨子里“塞”或“庙”后的一棵大树下,据说每次打猎前要祭一下猎神,就很容易打到猎物。猎到野兽后必须用兽头祭献猎神。平时每年二月祭一次。
祭谷鬼,阿昌族认为稻谷也有魂。如果谷魂离开了,身苗就长不好,稻谷就不饱满,收进仓后不经吃。于是在撒种、栽身和秋收时都要祭谷魂。通常选择属马日撒种,认为该日育的种,谷穗会长得像马尾巴一样长。“开秧门”的头一天,早饭前田里供斋饭,把花和李子树枝插在首先要栽秧的那块田头,边插边念,祈求稻谷“长得像粉团花一样好,像李子一样饱满,结成团!”然后用左手先插三撮秧。此仪式结束才正式栽秧。
祭司在祭祀之前,一般都要先行占卜,特别是对于不明原因的疾病,更是需要作反复的占卜,来判定是什么鬼作祟,卜出需要什么样和多少数量的祭物来对之祭祀,以使病人早日康复。因为梁河县地区和潞西市地区的阿昌族还存在原始宗教,所以现在的占卜方法大约有六种:大卦、刀卦、照心神、问香火、吹油碗、竹签卦。
祭司,在阿昌语中称作“活袍”,因阿昌族没有文字,故又称他们为“无字经师”、“口头经师”或“念经老人”。阿昌族社会发展中的私有制已开始同传统的原始道德观念相冲突,但“活袍”在原始宗教的观念中仍继续着积极的作用,他们使用巫术,如化水碗,他们将烧红的铁梨头,用手去擦一擦,用牙咬一咬,再赤着脚往上踩一踩,然后将梨铧尖放入水碗或油碗,又用被犁头灼涨的水或油给病人喝。为了使咒语具有巫术的法力,有些施咒者还要烧香烧纸火、磕头作揖、边咒边烧香烛纸火。
原始宗教的信仰活动在阿昌族社会生产生活的发展过程中,有一定的消极作用,但是,在人们长期受到自然的、社会的、异己力量的重压下,阿昌族先民還是利用原始宗教,特别是通过“活袍”在历史渊源、风俗习惯、伦理道德、文学艺术、生产活动等等各方面给阿昌族民众以解释、鼓励和帮助,推动了阿昌族内部以及与其他民族之间的交流和发展。
三、阿昌族原始宗教信仰的变化
阿昌族的原始宗教信仰在其发展中,除继承传统外,还发生了变化。由地域和受其他民族的影响,可分为两类:梁河地区的阿昌族仍然以自然崇拜和鬼魂神灵崇拜为主的多神信仰,由于社会的进步发展,一些相对落后的鬼魂崇拜已消失,如落河鬼、毛虫神,但也有一些崇拜不但沿袭下来,而且被阿昌族人融入到饮食、习俗、禁忌当中,特别是其服饰文化,阿昌族妇女的高包头标志着射落假太阳的那把射箭头。源于传说《人类的来历》的大石崇拜则更是贯穿建寨、婚娶、祭祀等方面。所以,梁河地区的河昌族的原始宗教还保持得相对完整,成为这地区阿昌族民众的主要宗教活动。
陇川地区的阿昌族也把“寨神”、“井神”、“神树”等当作他们的崇拜对象,同时对“高堂”、“祖坟”等的膜拜也说明这一地区的阿昌族仍有自然崇拜和鬼魂崇拜的余迹,但由于陇川的户撒、腊撒地区毗邻缅甸,与傣族交往甚密。所以,15世纪左右小乘佛教传入德宏阿昌族地区,为阿昌族民众所信仰。小乘佛教只求自我解脱,自我超生,是一种比较原始的佛教,是与"普渡众生"的大乘佛教相对而称的。然而,小乘佛教作为一种封建领主的意识形态和精神生活中,形成了一般巨大的支配力量,也阻碍了阿昌族社会的发展。
由于长期与傣、汉等族杂居,在文化上深受傣汉等民族的影响,也信仰了南传佛教。他们主要信仰南传佛教中的“蛮”(摆庄)、“勇”(摆允)和多列三派。多列因教规严格、见杀不吃而信者较少。蛮教因可杀生、教规松散而信者甚众。阿昌族几乎每个村寨都建有一座佛寺,仅陇川县的户撒过去就有四十四座。各寨佛寺建筑风格不尽相同,有的雕龙画凤、绘刻奇花异草;有的系五层八方建筑,层层叠起,八角上翘,独具特色,十分精美。
阿昌族也过泼水节,内容有到山上采摘鲜花扎成花轿和花塔,载歌载舞,并把它作为“佛”的象征,敲锣打鼓的到河里挑来清水浴“佛”。“窝罗节”是阿昌族一年中最隆重的节日,届时人们聚集到村中广场,载歌载舞,夜以继日。
道教在阿昌族地区的影响也很大,道教不仅仅是“汉族的宗教”。阿昌族在在现代居住区又多与汉民族交错杂居,在各民族之间的接触及融合过程中,或多或少地接受了一些道教的影响。户撒皇阁寺,是道教在阿昌族地区兴起的重要标志,寺内的殿堂及各种装饰物都渗透着浓缩的道教神仙思想。在《遮帕麻和遮米麻》这部创世神话史诗中,三千六百只白鹤飞来帮助遮帕麻造天,衔来圣洁的仙水拌泥巴,四边的天设四个宝座,派四个神管理,造有天门堵风雨,以及腊訇作乱造成的世界颠倒的情景,都是原始宗教受道教意识的影响的反映。
阿昌族的宗教信仰,在原始宗教的基础上,受小乘佛教和道教的影响,呈现出复杂的局面。尤其是在陇川县户撒、腊撒地区的阿昌族由于普遍信仰小乘佛教和道教,时常把小乘佛教和道教混在一起,其他地区的阿昌族却是将小乘佛教或道教渗到一些原始宗教当中,但仍以原始宗教信仰为主。比如,家堂既供祖先,又供灶君,还供释迦牟尼,和尚和道士同时念魂赶鬼,与阿昌族原始宗教巫师采用的方法相同,凡有重大宗教祭祀或主持某些仪式,如丧事,不但“活袍”可以主持,庄主“和尚”也可以主持。祭地方神、寨神时要插一对小彩旗、一对小彩伞;祭寨心神时石包上插的竹秆是小乘佛教的习俗。反过来,小乘佛教也把祭寨神的习俗吸收进去,即在每个“庄房”(佛寺)的东北角处,立有一根石柱或木柱,顶着一块石板或木板,叫“招先”,这是祭祀释迦牟尼的。原始宗教的祖先崇拜中的“鬼城”就是城隍庙,祭太阳神、月亮神四个竹筒的方位指向布局则是道教的规矩。
总之,阿昌族的宗教信仰,以原始宗教为源流,同时又汇入小乘佛教和道教,并且还处于不断的发展和变化中,这些不同文化层次、不同宗教源流的多种宗教信仰并存的格局,是现今阿昌族在宗教信仰和活动中的最大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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