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兰夫与内蒙古自治区的成立

孙迪

1947年5月1日，在新中国喷薄欲出的曙光里，内蒙古自治区正式成立。这是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成立的第一个省级民族区域自治地区，是中国共产党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我国民族实际相结合的一个伟大创举，谱写了内蒙古历史发展的新篇章，为在我国实施民族区域自治制度树立了光辉典范。回顾内蒙古自治区成立过程的点点滴滴，有一个人的名字格外闪耀，他就是首任内蒙古自治区政府主席乌兰夫。作为内蒙古自治区的重要创立者和主要负责人，乌兰夫为内蒙古自治区的成立作出了巨大贡献，也谱写了一段传奇往事。

单刀赴会智取“临时政府”

抗日战争胜利之际，党中央对内蒙古地区的工作进行了新部署。1945年7月，绥蒙政府成立，乌兰夫任主席，率领大批蒙汉干部赴内蒙古地区开展民族自治运动。9月，中共晋察冀中央局发出指示，请乌兰夫立即前往张家口，商讨解决“内蒙古人民共和国临时政府”问题。这个所谓的“临时政府”究竟从何而来？这要从抗战胜利后内蒙古的民族运动说起。

战后，部分具有激进民族主义思想的青年知识分子和进步上层人士在锡林郭勒盟苏尼特右旗开展民族独立活动，希望在苏、蒙两国支持下实现民族解放的夙愿。但他们对国内外形势缺乏了解和分析，在民族解放的方向、道路问题上存在错误认识。聚集在苏尼特右旗的一些原伪蒙疆政权的上层人士则利用他们的热情，掀起一股“内外蒙合并”和“内蒙古独立”的逆流。1945年8月下旬，原伪蒙疆政府高等法院院长补英达赉等成立“内蒙古临时人民委员会”，并向蒙古人民共和国提出“内外蒙合并”的主张，但遭到蒙古方面的两度拒绝。他们转而筹划内蒙古“独立”。9月9日，补英达赉等人在苏尼特右旗召开内蒙古各盟旗人民代表大会，宣布成立“內蒙古人民共和国临时政府”。“临时政府”要求通过乌兰巴托广播电台向全世界宣布内蒙古“独立”，还要求苏、蒙方面承认其“独立”。蒙古再次拒绝了他们的无理要求，并指出内蒙古各党应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求得民族解放。

“临时政府”的分裂活动很快引起了中共中央的高度重视。10月上旬，乌兰夫赶到张家口，中共晋察冀中央局的同志向他传达了中央对内蒙古工作的指示，介绍了“临时政府”的情况。乌兰夫提出，一定要靠党的政治主张和民族政策解决问题，主要是做思想工作，并且，最好不要带军队，以免对方起疑心，不利于开展工作。最终，乌兰夫仅带着奎璧等几个蒙汉族干部前往苏尼特右旗。

乌兰夫一行抵达后，见“临时政府”已挂出“国旗”，工作人员正在忙碌“办公”，上班还要唱“国歌”，堂而皇之欺骗公众。同时，他们还了解到“临时政府”得到了部分苏蒙联军的默认甚至支持。在进一步了解、分析情况后，乌兰夫提出“挖根断腰”的解决方法：一方面挖它的根基，争取“临时政府”中的青年人，让他们认清真相，不再支持少数分裂分子；另一方面断它的腰，同苏蒙联军讲明我党解决内蒙古问题的方针政策，请他们尊重我党意见，不做有损于我党和内蒙古民族利益的事。乌兰夫的意见得到了大家的广泛赞同，大家立即与“临时政府”各方面人士进行接触，宣传中国共产党解决内蒙古民族问题的主张。乌兰夫在与青年知识分子和部分上层人士交谈时指出：“内外蒙合并”和内蒙古“独立”是不切实际的错误主张，对内蒙古的民族解放运动将造成不利影响。同时，他指出补英达赉是日伪蒙奸，还给大家展示了《战犯通缉令》。得知真相后大家又惊又气，有人立刻提出愿意跟共产党走。乌兰夫因势利导，指出补英达赉任“临时政府主席”是不合适的，必须尽快改选。经反复宣传、动员，改组“临时政府”的建议获得了大多数青年知识分子和部分上层人士的支持。同时，乌兰夫等将改组“临时政府”的主张告知了驻苏尼特右旗的苏蒙联军，苏军指挥官对此持强烈反对态度并引起了激烈争论。在乌兰夫等人的坚持下，苏军指挥官最终表示不予干预。而此时“临时政府”已引起国际舆论关注，苏蒙政府即派出代表到张家口调查。经与中共晋察冀中央局负责人商谈，苏蒙代表同意执行中国共产党提出的方针。

此时，解决问题的时机已成熟。乌兰夫和大家商定了解决“临时政府”的两个步骤：即先进入这个“临时政府”，把它作为一股政治力量掌握起来。随后，视情况进一步解决。实践证明，这个策略是正确的。10月下旬，乌兰夫在苏尼特右旗主持召开人民代表会议，改组“临时政府”。乌兰夫当选“临时政府”主席，奎璧、克力更、田户分别任内政、经济、军事部长，从而掌握了“临时政府”实权。三天后，乌兰夫下令将“政府”转移到晋察冀边区政府所在地张北县。之后，乌兰夫提出成立内蒙古自治运动联合会的意见，“临时政府”则自行解散。

乌兰夫坚决执行中国共产党关于民族问题的方针和政策，凭着过人的胆识与智慧，和平解决了“内蒙古人民共和国临时政府”问题，为维护祖国统一和内蒙古各族人民的解放作出了历史性贡献。周恩来因此事相当欣赏乌兰夫，称赞他“一个人解决了一个‘共和国，是真正的单刀赴会”。

实现内蒙古东西部的统一

“临时政府”问题基本解决后，1945年11月8日和9日，中共晋察冀中央局两次致电党中央，根据乌兰夫的意见提出成立内蒙古自治运动联合会。26日，内蒙古自治运动联合会成立大会在张家口市召开。乌兰夫当选执行委员会主席、常务委员会主席。联合会成立以后，乌兰夫领导大家全面开展自治运动。联合会在察哈尔盟、锡林郭勒盟等地发展会员，建立各盟旗分、支会和盟旗政府，宣传联合会的方针政策。

虽然内蒙古东部地区代表参加了内蒙古自治运动联合会成立大会，但东部地区局势复杂，各盟旗的工作没有开展起来。战后，内蒙古东部地区的部分蒙古族革命者、开明上层人士、青年知识分子以及一些曾在伪满兴安省任职的官吏，发动了一场空前规模的蒙古民族解放运动。由于历史原因，他们既不相信国民党，也不了解共产党，想以蒙古族自己的力量走“内外蒙古合并”或内蒙古“独立”的道路。1945年8月，哈丰阿、博彦满都和特木尔巴根等人以内蒙古人民革命党的名义发表《内蒙古人民解放宣言》，宣布组建内蒙古人民革命党东蒙党部。10月20日，博彦满都等10余人组成东蒙古人民代表团前往乌兰巴托，向蒙古提出“内外蒙合并”要求，但被拒绝。1946年2月25日，内蒙古人民革命党东蒙党部宣布成立东蒙古人民自治政府，同时还组织了东蒙古自治军，控制了内蒙古东部的多数盟旗。

内蒙古自治运动联合会成立后不久，内蒙古人民革命党东蒙党部代表包玉琨等到张家口，与联合会取得联系，介绍东蒙自治情况，了解联合会的主张。根据这一情况，乌兰夫提请中共晋察冀中央局同意，立即组建东蒙工作团前往内蒙古东部，了解东蒙自治运动并拟在东部盟旗建立联合会分、支会，以促进内蒙古东西部的自治运动统一于联合会的领导下。1946年2月，东蒙工作团与东蒙古自治政府的领导人进行了接触，互通情况，交换意见。内蒙古人民革命党东蒙党部和东蒙古自治政府赞成东西部统一开展自治运动，并同意派代表赴赤峰（后改在承德）与内蒙古自治联合会代表共商此事。1946年3月下旬，乌兰夫率部分内蒙古自治运动联合会代表抵达承德，双方代表在融洽的气氛中会合。

3月30日至4月2日，双方代表围绕东西部自治问题进行了五次会谈。双方一致认为，内蒙古自治运动的统一是蒙古族人民的普遍愿望。但东蒙古人民自治政府的代表不愿放弃最终实行内蒙古“独立自治”的主张，内蒙古自治运动联合会的代表则坚持区域自治方针。双方经过开诚布公的讨论，最终在一系列重大问题上统一了认识，东蒙古人民自治政府的代表接受中国共产党对内蒙古自治运动的基本方针和解决内蒙古民族问题的各项主张。

1 9 4 6 年4 月3 日，内蒙古自治运动统一会议，即影响深远的“四三”会议正式召开。会议通过了《内蒙古自治运动统一会议的主要决议》，明确了共产党的领导、自治运动的性质和组织形式、武装部队的归属等。会后，中共东蒙工委在王爷庙成立。东蒙古各盟陆续成立了自治运动联合会分会，大部分盟成立了民主盟政府。蒙古民族武装部队统一改编为内蒙古人民自卫军，乌兰夫任司令员兼政委。“四三”会议意义重大，乌兰夫曾这样评价：“四三”会议的胜利，是在中国革命即将进入高潮，中华大地光明和黑暗正在进行决斗的时候取得的。这一特定的历史时代，赋予了它更加重要的意义。这个胜利不仅促成了内蒙古民族的统一，加快了内蒙古革命的进程，而且也为我国少数民族地区的革命，为党解决少数民族地区的问题，树立了榜样，开辟了道路。

建立内蒙古自治政府

随着自治运动在内蒙古地区的深入开展，建立统一的自治政权，已成为蒙古族各界群众的普遍愿望。

1946年8月1日，乌兰夫致电中共中央，提出建立内蒙古自治政府的初步构想。他指出，目前，我党在绥察热及东北蒙古所面临的问题，首先是11个盟170万-180万人口的自治问题。蒙古族人民一般不满目前的分盟自治与归省政府领导，要求统一自治。如何适当满足他们的这一要求，意义重大。11月18日，中共西满分局致电中央，反映东蒙各界各阶层主张内蒙自治的要求，提出召开内蒙人民代表会议，成立内蒙古自治政府的问题。26日，中共中央电示：根据国内形势，准备成立东西蒙统一的内蒙古自治政府，以便于最近期内实现。

与此同时，国民党召集的“制宪国大”于11月15日在南京开幕。会上，国统区各盟旗代表与热察绥三省代表在内蒙古自治问题上展开激烈争论。在此期间，乌兰夫在巴林左旗林东发表声明，代表内蒙200万人民郑重否认伪“国民大会”，“伪国大”不能代表内蒙人民意志，没有讨论任何有关内蒙问题的权力。12月20日，内蒙古自治运动联合会东蒙总分会、兴安省行政委员会及参议会举行联席扩大会议，声讨国民党对内蒙古解放区的军事进攻，宣布“不承认没有蒙古人民真正代表的‘国民大会”，提议“召开内蒙自治运动联合会执委会或人民代表大会，立即成立内蒙自治政府，坚决对抗国民党反动派之伪中央政府，确立联共反蒋的民族统一战线”。

根据中央指示，1947年2月14日，乌兰夫率内蒙古自治运动联合会机关共40余人抵达兴安盟王爷庙，筹备举行内蒙古人民代表会议、成立自治政府。16日-20日，联合会先后发出《关于召开内蒙古自治运动联合会第一次执委扩大会议的通知》《关于召开内蒙古人民代表会议及代表产生办法的通知》，要求联合会西蒙总分会、东蒙总分会执行委员、候补委员参会，各盟分会主任准备工作报告。3月14日，乌兰夫向中共中央汇报：“内蒙古人民代表会议准备3月下旬开会，组织自治政府。”中共中央原则上同意召开内蒙古人民代表会议，产生作为中国民主联合政府之一部分的蒙古统一民族自治政府。1947年4月3日至21日，內蒙古自治运动联合会执委会扩大会议在王爷庙召开。乌兰夫在会上明确提出：“将成立的内蒙古自治政府并非独立政府，它是中国真正民主联合政府的一部分；内蒙古实行民族自治区域，仍属中国版图；内蒙古自治政府是民族平等、民族自治的政府，在自治区域内的蒙汉民族一律平等，欢迎一切热心蒙古民族解放的人士参加自治工作，为实现内蒙古民族的彻底解放而奋斗。”会议总结了内蒙古一年多来开展自治运动会的情况，提高了各阶层人士对内蒙古形势的认识，为人民代表会议的召开做了充分思想准备。

1947年4月23日，内蒙古人民代表会议在王爷庙隆重开幕。在选举过程中，由于少数代表搞非组织活动，使会议出现了一些波折。少数代表试图否定共同商定的人选方案，私下提出“三不选”，即不选延安来的干部，不选汉族，不选抗日战争后参加革命的青年。这部分人对中国共产党和中国革命的认识不尽相同，甚至抱有疑虑和抵触情绪。因此，会议氛围一度相当紧张。乌兰夫得知后，沉着冷静采取对策，通过会议党团组织，依靠代表中的党团员和已觉悟的青年代表，就“内蒙古究竟是中国共产党领导还是内蒙古人民革命党领导”和“在内蒙古究竟成立什么样的自治政府”两个问题展开了一场大讨论。最终，在乌兰夫和会议党团组织的领导下，经过激烈争论和耐心解释，代表们的认识普遍提高了，绝大多数代表支持原定的选举原则和方案，会议得以正常进行。

1947年5月1日，内蒙古第一届临时参议会举行了内蒙古自治政府主席、政府委员、参议会议长及驻会参议员的选举。乌兰夫当选为内蒙古自治政府主席，哈丰阿当选为副主席。内蒙古自治政府宣告正式成立。

内蒙古自治政府的成立，实现了内蒙古地区蒙古民族各阶层人民多年来渴望统一与自治的愿望，标志着蒙古民族在政治上得到了彻底的解放，极大地鼓舞了各族人民团结一致、共求解放的革命热情。这是内蒙古革命事业又一新的里程碑，对推动内蒙古地区的社会改革、经济文化等各项事业的发展具有深远的意义，也为其他少数民族的解放斗争树立了成功典范。

“胸怀救国志，肩负民族托。”这是1925年刚刚加入中国共产党时的乌兰夫写下的诗句，以明其志。历史证明，他从未忘记过自己对国家、对民族的责任与使命。从克服两次内蒙古“独立”倾向，到实现中国共产党对内蒙古东西部的统一领导，再到创建内蒙古自治区，乌兰夫始终如一坚守着共产党人的信仰，为党和国家的民族事业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