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可可
杨延康在他三十三年的摄影生涯里,用自己全部心力成就了《麻风病村》、《陕西乡村天主教》和《藏传佛教》三个专题。
每—个主题都追随了纪实摄影“长期关注”的传统和使命。细致入微的观察和高超精湛的摄影语言与作品展现的深远而广阔
的含义,使他镜头下原本平凡的题材具有了非凡的价值。
Q:《旅游世界》A:杨延康
Q:据了解您年轻的时候对文体很感兴趣,喜欢长跑和阅读。还写过小说。后来怎么会迷上摄影呢?
A:摄影是一次偶然的认识,但也是埋在心中的萌芽,是李媚老师浇了一勺水,种活了我这棵摄影之苗。1984年前在贵州老家,开始喜欢文体,一次借了别人的一台海鸥4B型相机,拍摄了一张《爸爸我在这儿》的照片,入选了市总工会摄影展,从那时对摄影有了爱好。现在想起这张十分幼稚的照片,脸都会红。1984年后我到了深圳《现代摄影》杂志社搞发行,在这所摄影的“黄埔军校”里,才开始真正意义上的认识了摄影,从那里得到李媚老师的教导和启发,还让我在工作之余去了陕西,认识了陕西的纪实摄影大家侯登科、胡武功、石宝琇、潘科等老师。他们教会我做人,教会我摄影,使摄影成为我这么多年追求的理想和目标。
Q:您认为在《现代摄影》杂志社的工作经历,对您的摄影创作道路提供了哪些帮肋?
A:作为杂志社的发行员,每天要接触大量稿件,那时没有摄影的专业学校,如果有我也没机会去读。李媚老师让我从来稿中去初浅地认识喜欢与不喜欢,我只能凭直觉去看照片,被照片上的情节,人物、风光所打动,而没有明白一张照片所表达的意义。李媚老师告诉我,不要从图解中进入主题,而应从形式,从点、线、面视觉形式而进入主题,找到摄影的语言,找到自己对照片的感悟。什么地方触动了你?为什么?在这样的启示下,通过自己的实际拍摄,摄影水平才有所提高。
Q:您在1992年的时候。正式离开了《现代摄影》。成为一名自由摄影师。您当时的心态是什么?您觉得自由对于一个摄影师而言,有多重要?
A:38岁是我摄影生涯真正独立的时候。来深圳已经八年了,我毅然绝然地离开了《现代摄影》杂志,我知道再这样呆下去,我永远只是一个发行员,我知道在这样的年龄下在去选择生存风险极大,但我想去当摄影家,想去当一名“主角”。一个优秀的摄影师,工作不独立,经济就无法独立,经济不独立,人格就无法独立,人格不独立你的摄影就不能独立。有时摄影师拍摄非常好的照片,但因种种原因不能发表,也实属无奈。然而,艺术恰恰是心灵自由,灵魂自由的产物。试想,如果一个纪实摄影师,十年去拍一个专题,谁给你的生存支撑?但话又说回来,在媒体工作的有些摄影师也十分优秀,他们尊重自己的内心,把握现实,没有辜负摄影和当下的表达。
Q:您说过“好照片需要天时地利人和”,是因为深有感触吗?
A:是的,一张好照片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十年的陕西乡村,十年的藏地行走,我无时不感到这三点的重要性。如果到了拍摄点,人物关系有了,但是天气不作美,地利环境跟照片视觉有冲突,不够完美,这种冲突失去了经典影像之美就十分遗憾。反之天时、地利有了拍摄的条件和形式,你与被拍摄对象缺乏沟通、了解,缺乏配合,缺乏人物与自然的关系,这也是十分遗憾。好照片靠的是你的勤奋,你的悟性,你的尊重和对影像的把握。
Q:您目前为止拍摄的《麻风病村》、《陕西乡村天主教》和《藏传佛教》三个专题之间是否有所联系?
A:我拍摄的三个专题都有相应的联系,苦难中产生信仰,信仰让人感恩和敬畏,让人坚忍。生活之路漫长,自然的苦难,人为的苦难,都在磨砺自己。有朋友问过我,在当下怎样找到拍摄中不同信仰的相同和不同性?我认为不同的信仰都有它不同的形式,有它不同的表现方法,这些方式在拍摄中十分重要,但不同的信仰着共同点:人性与爱,我的照片也试图去找寻这不同与相同的关系。
Q:《麻风病村》、《陕西乡村天主教》和《藏传佛教》这三部专题中您认为哪一部系列的完成难度最大?为什么?
A:这三部专题中《麻风病村》拍摄一年,《陕西乡村天主教》、《藏传佛教》各拍摄了十年,现正在拍摄的《伊斯兰教》也准备拍摄十年。庆幸自己,能够自然地找到拍摄的心灵通道,我会努力去完成。这几个题材都在拷问着自己,拍摄的难与不难不是表面的摄影问题,而是内心的修为和把握,既然选择了信仰的专题拍摄,希望不要去辜负,珍惜每一个人给予我的帮助。
Q:您在摄影的道路上一直告诉自己不忘初心,请问您摄影的初心是什么?
A:我觉得一个摄影人,摄影是什么?你为什么要爱好摄影?摄影对你有什么意义?这个就是初心。我是一名纪实摄影师,所以二十多年以来我就用纪实摄影拍摄中国的关于天主教,藏传佛教,伊斯兰教的专题。既然我们认识了攝影、认识了自己,那就一心一意的在这个初心的道路上去安安静静的创作,不要去追遂功利,因为功利会让你丧失自己,不要总想去参加什么比赛。什么是最打动你的东西?什么是最感染你的东西?在这种打动和感染中,去记录你的作品,再去感动别人。我觉得这就是初心,不能忘了这个最本质的东西。摄影,应该是精神上的海拔高度。
Q:在您三十多年的摄影经历中,您做过哪些习惯上的改变和突破昵?
A:在三十年来的摄影生涯中,我拍摄了两大主题加《麻风村》的报道摄影,一直用徕卡135相机,35m、50m镜头,习惯性的图片构成,习惯的思维延用,我一直想有些改变和突破。自己觉得《陕西乡村天主教》更多是在叙事,而《藏传佛教》自已注意了图片的隐喻性,影像的经典性结合,但还是不够。拍摄“中国伊斯兰教”,我选择了120相机,一支标准镜头,6X6的构图形式,一支胶卷只有12张底片。把心安静下来拍摄,把人与物结合起来拍摄,首先在构成形式上就有了变化,在去把握当下的摄影艺术表现形式,更加尊重自己内心的表达,更加趋向影像艺术的呈现。艺术家就是要不断创造,不断突破自己,这很关键。
Q:您觉得在拍摄过程中,运用拍摄技巧和纪实摄影的客观性之间有冲突吗?
A:技巧是辅助纪实摄影的,比如与人物沟通,做好相关的拍摄功课,它与纪实摄影的客观性并不矛盾。我不是导演,在拍摄中不会刻意去安排和摆布,纪实摄影有它的原则,不去违反自然的生活规律,在自然中的拍摄,对事件的正确认识,对事物客观的把握和超越,借助存在的现实条件,如实拍摄就好。
Q:我在很多文章里看到别人形容您的摄影,提到的频率最高的三个诃是苦难,信仰和修行,单独对这三个词,您是怎么理解的?
A:苦难、信仰、修行这三个词惯穿在我的摄影中和行走中。人生中,谁也不想去承受苦难,但人为的苦难,自然的苦难来临你怎么去面对?苦难是人性的试金石,可以检验人性的的懦弱和坚韧。苦难中产生关爱,这爱更能打动人。信仰抚慰着苦难,给人与温暖和信念。有了信仰、懂得感恩和敬畏,更加珍惜美好的生命。在拍摄关于中国信仰三大主题中,我感恩于每个民族,每个人对我的接纳和包容,打开了这扇门,让我去体验、感悟有信仰的生活,在此我也同一位修行人—样,把感动化做影像传递于人们。从这点上来讲可以说摄影就是我的信仰,也是我为之付出一生的修行。我要感恩摄影,让我找到释放内心情感的方式。
Q:您曾说道:“摄影是一种责任,一种见证,一份体验和感动。”那么您觉得摄影师的责任是什么?
A:摄影师应该是有责任、有良知的,他应该去记录这个时代,记录人性,记录生活,记录美好。当然,苦难并不是美好,但它让人记住了美好,从而更加珍惜。摄影源于爱好,但爱好会随性转移,摄影是可以视作生命,会为之付出一切。
Q:您曾说过“经典的传统结合当下拍摄是非常有意义的”,那么您觉得当代的纪实摄影师应当如何去把握?
A:摄影中尊重自己内心十分重要,但这个内心的价值和意义究竟是什么,这是自己应该拷问的,我不会教你或者告诉你该拍什么或不该拍什么。生活在这个时代,每天都有发生的事件,都有感动你的事情,你又怎样用相机来记录和表达呢?昨天已經过去,今天也即将消失,但未来的明天你拿什么来证明这个时代?珍惜自己的心、眼、手,归同到一条平行线上,按下快门就是。世界上本没有摄影大师,拍摄的人多了,勤奋于思考的人多了就成了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