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其仁
核心提示:降低成本的突围方向是创新——或引进新产品,或改变品质,或使用新生产工艺、开辟新市场、寻求原料和半成品的新来源,或创立新经济组织。
中国经济增长的大走势在放缓,放缓的第一位因素是全球外需收缩。中国经济的高速增长主要靠的是出口驱动,所以一旦外需收缩,中国当然首当其冲,最显著的就是成本优势的变化。
问题是,劳动力成本、土地、能源等要素价格,都随高速增长而高速变化。但中国经济之所以能够发展起来,严格推敲并不是仅仅因为穷所以人工成本很低。在没有开放以前,我们的劳动力成本更低,但那时候并没有出现高速增长的中国奇迹。所以,并不能说劳动力成本低就一定能够变成竞争力。要素变成竞争力首先需要变成产品,而要素要变成产品需要经过组织,需要在一个体系中运行。
中国奇迹的真正秘密是,把穷的封闭性变成开放性,并在开放中推动体制革新。如果不包产到户,农民就不可能解放出来。农村劳动力解放出来了,又成新的问题:怎么就业?国有企业哪里能招几亿农民啊?结果就出了民营经济。两条腿一起走,尤其是劳动密集型的民营企业得到长足发展。一开始,大家看不起民营经济,以为除了当补充,不可能有大戏。后来发现,民间包括农民的学习曲线(在一定时间内获得技能或知识的速率)也很了不起。在开放的情形下,中国制造就发展起来了。
制造产能形成了,市场在哪里?仅国内市场是不够的,因为人均购买力太低。从上世纪80年代沿海开放到2001年加入世贸,中国终于打开全球市场的大门。一开始觉得出口重要,但又怕中国企业自己互相杀价,肥水流入外人田。后来发现,充分竞争更有助于中国企业打进全球市场,因为竞争才能激发生产者、企业家的潜能,才知道全球市场究竟有多大多深。
中国是一步步改革、一步步释放竞争优势的。如果离开了改革开放,生产成本再低也不能形成竞争力。改革急剧降低了中国的体制成本,开放使中国大步迈入全球竞争。改革开放把原本奇高无比的体制成本曲线大幅度降低了。
新问题是成本曲线永远在变动。经济学上成本曲线总是先降后升,到一个最低点以后又升上去了。总之,体制成本在经济高速增长的同时,降而复升。
减这个成本,仅仅靠民间不行,应该由政府、企业共同努力,争取把比较成本优势尽可能延长一点,因为不可能一下子就具备独到性优势。经验证明,体制成本降,经济就会很好地发展;体制成本重新上升,国民经济就会被拖累。另外,降成本就要创新——或引进新产品,或改变品质,或使用新生产工艺、开辟新市场、寻求原料和半成品的新來源,或创立新经济组织。只有不断创新,才能带来持续的经济增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