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植物文化的生态美学价值探微

2017-04-26 08:33王全权
关键词:生态美学中国价值

摘 要:笔者对中国植物文化生态美学的内涵与特征进行了系统的分析,并提出其价值与意义。分析了生态美学的基本内涵,认为在理论上生态美学以生态存在论哲学为基础,以人与自然和谐相处为最高的生态审美智慧与理想境界,主张建立人与自然的“亲和”关系。在实践上生态美学将生态学和美学相结合,回应了当下极为迫切的生态环境现实问题,以期走向人与自然相和谐、真善美相统一的自由人生境界。强调对人的生存状态的高度关怀,并追求人对大自然的审美能力。生态美学最基本的特征在于它区别于“生态中心主义”,是一种人与自然融为“生态整体”的新的生态人文主义,是一种生态存在论哲学与美学观。生态美学关注的是人以及人所处的自然环境、社会文化环境,追求的是人的内在自然与外在自然的和谐统一。笔者在此基础上系统探讨了中国植物文化的生态美学特征,指出中国是生物多样性极其丰富的国家,有着独特的植物文化,植物被赋予了丰富的精神内涵,凝聚了丰厚的民族文化,逐渐形成了具有民族特色的中国植物文化。中国植物文化蕴含了丰富的生态美学思想,涵盖了植物的实用价值、药用价值、价值观念、审美情趣、文化心态等。中国古人不仅赞美植物具备的自然美,同时也赞颂植物被赋予的高尚的道德品质,植物文化首先体现的是植物的自然美,儒家“君子比德”的生态美学思想将植物文化的审美哲学进一步深化。我国植物文化体现了丰富的生态美学内涵,是人和自然和谐共生、协同发展的重要纽带。植物自身所具备的特殊的颜色、香味、形状等自然属性,成为人们观赏的对象;而植物所表现出的品格,成为人们抒情的对象、精神的寄托,这些是植物文化的生态美学内涵的体现。本文还以竹、梅为例,对中国植物文化中的生态美学研究的现状与进展进行了总结。

关键词:中国;植物文化;生态美学;价值

一、问题的提出

生态美学产生于20世纪90年代,在新世纪有了一定的发展,虽然不断遭受人类中心主义的挑战,但在整体上影响越来越大。随着科技的进步,人类的生活水平不断地提高,导致人们对自然的掌控欲望越来越强。全球变暖、海平面上升、土地沙漠化等环境问题日益严重,开始威胁到人类的生存与发展,而这在理论根源上可以追究于人类中心主义。正如恩格斯所言:“我们不要过分陶醉于我们对自然界的胜利。对于每一场这样的胜利,自然界都报复了我们。”1

但是,我们在批判“人类中心主义”时,却在理论上又不小心陷入极端的“生态中心主义”,因为它将自然生态的利益放在首位,力图阻止人类的经济社会发展,否定现代化与科学技术的贡献,而这显然是行不通的。生态美学以生态人文主义为哲学根据,在批判“人类中心主义”的同时保留了其内在的合理的“人文主义”内核,而另一方面,批判“生态中心主义”对自然利益的过分强调,同时保留了合理的“自然主义”内核。2生态美学超越“二元对立”的西方审美哲学范式,使得人与自然在理论上达到了和谐,对于今天正在深入推进生态文明建设的中国而言,有着重要的价值。

二、生态美学的内涵

生态美学作为一门新兴的学科,立足于生态存在论哲学基础之上,研究人与自然的关系问题,以期走向人与自然相和谐、真善美相统一的自由人生境界,它强调人与自然的生态关系,以人与自然和谐相处作为最高的生态审美智慧与理想境界,主张建立人与自然的“亲和”关系,强调走进自然、亲近自然、尊重自然,从而顺应自然。生态美学注重生态关爱与人文情怀,把尊重生态规律、维护生态平衡与人文精神相结合,对人的精神世界产生了巨大的影响。生态美学同时也强调对人的生存状态的高度关怀,并追求人对大自然的审美能力,关注自然对人的精神世界带来的影响。生态美学作为一种崭新的美学理论,促使人们形成一种新的生态审美观和生态价值观。

作为一门新兴学科,生态美学将生态学和美学相结合,回应了当下极为迫切的生态环境问题。生态学的概念是德国博物学家恩斯特·海克尔于1866年在《普通有机体形态学》一书中提出的。他指出:“我们把生态学理解为关于有機体与周围环境关系的全部科学,进一步可以把全部生存条件考虑在内。”3生态学表明,人对自然界具有依存性,各种生命现象之间是相互关联的。因此,必须使人类与自然界之间和谐共生并协同发展。4美学作为一门社会科学,它起源于对艺术实践经验的总结与研究,它研究的是人的感性认识,即人对美和美感的认识、人与世界的审美关系。表面上看,生态学和美学这两个学科研究的是完全不同的领域,由于传统的西方美学建立在主客二分的哲学模式和征服自然的文化观念之上,因此生态审美意识未能上升到理性的高度而纳入美学范畴。而现代生态观念的发展,促使我们对传统文化中的生态审美意识和现有美学体系加以重新审视和反思,由此出现了对生态美学的探索和研究。5

人类生态意识萌生于久远的古老时代,在我国古代传统文化中就有极其丰富的思想遗产。孔子是中国最重要的思想家,也是我国古代儒家学派的开创者与代表人物,其代表的儒家学说中具有重要作用和意义的思想就是“天人合一”1,阐述的是一种在世关系,“世”指的是包括自然在内的世界,这种人与世界的关系是交融的、相关的、一体的。“天人合一”的整体宇宙观影响深远,可以说是儒道两家共有的思想,在天人关系中,儒家更注重人,而道家更注重天,道家以“道”为核心的自然本体论的生态意识体现在从宇宙创生的内在逻辑来理解道。《庄子》:“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从内在逻辑证明人与天地共为一体,人与自然的生命是相关联的。而西方从浪漫主义运动开始,就注重从情感角度关注自然,亨利·戴维·梭罗开创了具有超前意义的生态研究,他把自己融入到自然中,在瓦尔登湖畔搭建了一座小木屋,自己耕种,建立了“真正自然中的家”。因此,生态美学的研究对象可以归纳为包括人类、自然、社会等在内的整个生态系统的审美。

生态美学是一种人与自然融为“生态整体”的新的生态人文主义,是一种生态存在论哲学与美学观。因此,生态美学的显著特征是强调宇宙万物生命的整体性。当代“生态整体”存在论哲学强调一种“此在与世界”的在世关系,只有这种在世关系才能提供人与自然统一协调的可能与前提,正如海德格尔所说,这种“主体和客体同此在和世界不是一而二二而一的”。就是说人与自然在人的实际生存中相互关联,自然是人的实际生存的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自然包含在“此在”之中,而不是在“此在”之外,人与自然共同构成一个“生态整体”2。因此,生态美所体现的是人与自然的生命关联和生命共感。人与自然并不是相互对立而存在的,自然不能决定人的命运,人也不能成为自然的主宰者,凌驾于自然之上。当代的存在论哲学强调的“生态整体”论也与中国古代“天人合一”的古典智慧相契合。在中国古人看来,人与世界的关系总体上是一种人在“天人之际”的世界中获得吉庆安康的价值论关系。3《礼记·中庸》中所言“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这里的人与天、地、万物构成统一的整体,和谐协调,须臾难离,万物才能诞育繁茂,人也才能吉庆安康,美好生存。老子将人与天地和道相并列,认为“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他从自然中发现了人,把人视作自然中的一部分,并认为人应当效法自然,因此老子提出:“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4在肯定人在宇宙中的作用的同时,老子也强调人要顺应自然,违背自然规律会受到自然的惩罚,而超越一定限度向自然索取会造成生态环境的危机。

生态美学的另一个重要内涵就是对人的生存状态的高度关怀。人生活在社会关系中,这种社会关系以一定的文化形态存在,因此,人的生存状态不仅包含了人与自然的关系,还包括了人与社会文化环境的关系。马克思在著名的《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所论述的“美的规律”就是人与自然以及人文观、生态观与审美观的统一。因为“美的规律”涉及了三个层面内在统一的问题。首先是“内在的尺度”,源于人的需要,属于人文观的范围;其次是“物的尺度”,源于物种的需要,是生态观的范围,而两者的统一则是“美的规律”,属于审美观的范围。这实际上是人文观、生态观与审美观的统一,包含着浓郁的生态美学意蕴。1

中国古代传统生态观念“亲亲仁民而爱物”表达了儒家的生态伦理观念,“仁”的范围涵盖了宇宙万物,“仁”是与万物一体的精神状态。儒家将整个宇宙当作一个大生命,“仁”就是对整个宇宙的博大的爱。孔子思想的核心便是“仁”。何为仁?所谓“克己复礼为仁”,“仁”就是要把遵守奴隶制等级制度的“礼”作为内心自觉的要求来约束自己。孔子说:“仁者爱人”,其中一个重要的方式就是“修己以安人”。也就是说,“仁”的一个重要内容就是修身自己以达到使百姓“安居乐业”。将“仁”的范围进一步扩大,“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就是用平等的态度对待他人做到“由己推人”,如果把“人”的概念延伸到自然万物,那么这就是前文所述的人对自然万物的博爱精神2。孔子说:“礼之用,和为贵。”所谓“和”就是性质不同的事物之间相互协调,结合在一起,达到和谐的状态。世间万物和谐共生,方能生生不息,繁荣不止。而这里的“和”可以理解为对天人之和的诉求,即《礼记》所说的“中和”。孔子认为音乐会影响人的精神,乐声是否和平,影响人心是否和平,而人心是否和平,又影响国家统治是否安定。因此,音乐表现的情感要受到“礼”的节制,要适度。只有“致中和”,天地才能各在其位,不仅生态平衡,万物繁衍生长,而且社会长治久安,家国安定。由此可以看出,儒家关怀人在社会中的生存状态,关怀人与人、人与社会的关系,最终的目的是维护国家的稳定以达到长治久安。可见,生态美学所关注的是人以及人所处的自然环境、社会文化环境,所追求的是人的内在自然与外在自然的和谐统一。

生态美学不仅在“生态整体”论的基础上追求人与自然、社会的和谐相处,同时也追求人对大自然的审美能力。从古至今,人与自然的关系发展经历了敬畏自然、对自然的完全“祛魅”到部分“返魅”三个阶段。中国古代,由于人对自然认识的局限性,天便是人格化的神,天命就是神命。以天命和天道为基础形成的《周易》,便是人们遵循天道行动的依据。《周易》提出了“生生为之易”的美学思想,即活生生的个体生命的生存发展。《周易》还指出:“天地之大德曰生,圣人之大宝曰位。”3将生命视为天地赐予的最大恩惠,保护天地万物的生命应是人类最高的行为准则。《周易·泰·象》曰:“天地交而万物通也,上下交而志同也。”1即天地交好的生态环境会给人带来美好的生存,这种符合自然规律的天地活动便是“美”。我国古代所说的“美”指的是“中和美”,即天地万物各在其位,生命力蓬勃、旺盛有力是一种生态美的表现。

工业文明使“人类中心主义”盛行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直到1962年蕾切尔·卡逊出版了《寂静的春天》一书,对人类敲响了一记警钟。当时的美国副总统阿尔·戈爾在此书的前言中写道:“《寂静的春天》犹如旷野中的一声呐喊,用它深切的感受、全面的研究和雄辩的论点改变了历史的进程。”人类开始意识到生态平衡的重要性,开始重视人与自然的平等关系——生存在世间的自然万物和人一样拥有平等的生存和发展的权利,人不能任意剥夺其生存的权利。《寂静的春天》中说: “现在,我们正站在两条道路的交叉口上。这两条道路完全不一样……我们长期以来一直行驶的这条道路使人容易错认为是一条舒适的、平坦的超级公路,我们能在上面高速前进。实际上,在这条路的终点却有灾难等待着。这条路的另一条岔路——一条很少有人走的岔路——为我们提供了最后唯一的机会让我们保住我们的地球。”2文中“舒适的路”就是人类为了自身的发展不顾生态环境的工业化发展的道路,而“另一条路”则是生态文明之路。生态美学把人的审美视野扩展,“人类中心主义”在逐渐远去,新的生态文明正在发展。中国古典生态审美智慧中“生生为易”的思想表达了对万物生长、生命力量与人的生存的阐述。而中国古人的生态审美思想更多的是表现在他们的诗词、绘画作品中,例如南朝画家谢赫在绘画六法中提到“气韵生动”说,唐代诗歌美学家王昌龄提出的“意境说”,宋代艺术家黄庭坚主张书画文章要以“韵”胜等。可见,人对自然的审美自古有之,“人类中心主义”蒙蔽了人的双眼,忽视了自然万物的生存和发展,生态美学把人带回到人与自然万物和谐共存的“此在”世界,提倡善待自己,善待自然,使生态文明得以延续。

三、中国植物文化的生态美学特征

在人类衍变的历史进程中,植物是不可或缺的一项要素,不仅为人类的生产发展提供了物质资料,而且能够形成优美的自然环境。更重要的是,植物承载着人类丰富的文化信息,成为人类情感的寄托和高尚品格的象征。中国是生物多样性极其丰富的国家,伴随着中华文明的发展进程,也逐渐发展出独特的植物文化。中国传统文化对植物文化具有重要的影响,中国学者较早地发现了植物与民族文化之间的联系,例如,蔡登谷认为“森林文化是人与森林之间建立的相互依存、相互融合、相互作用的关系,并由此而创造物质文化和精神文化的总和。”3冯广平等人认为,“树木文化的主体是人类,客体是植物,其主要内容是以树木为载体或诱因的人类创造财富的总和;其物质内涵包括古树名木、地标风景、园林造景、盆景艺术等4个方面;其精神内涵包括图腾崇拜、礼制元素、比德通感、诗文典故、民俗传统、科学研究等6个方面”1。在中国传统文化的影响下,中国植物被赋予了丰富的精神内涵,凝聚了丰厚的民族文化,逐渐形成了具有民族特色的中国植物文化。植物是生态圈内的一个要素,植物文化蕴含了丰富的生态美学思想,可以从物质层面和精神层面来进行剖析:物质层面涵盖了植物的实用价值、药用价值等实用功能,而精神层面则包含了价值观念、审美情趣、文化心态等。

中国地大物博,植被覆盖率高,植物多样性丰富,植物与人关系紧密,中国传统文化对植物文化影响深远,其影响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第一,中国传统文化中的物质文化,例如物质的生产方式从根本上决定人们对植物的认识。中国是传统的农业大国,自古以来,自给自足的农耕经济模式决定人们对植物的认识始于植物的实用价值。中国古典园林是独具民族特色的民族瑰宝,被誉为“世界园林之母”,以追求自然境界为最终和最高的目的,从而达到“虽由人造,宛自天开”的深远意境。然而,中国古典园林,不论是私家园林还是皇家园林,最初建立植物栽培是以经济发展为目的,《辞源》中称“植蔬果花木之地,而有藩者为园”。园林以人工栽培果蔬、药材为主,为人类提供物质生活资料。园林中除了种植蔬菜、药材这些生活必需品外,果树的种植也是重要的组成部分。桃、李、柑橘、枇杷、石榴等果树不仅能够为人类提供果实作为生产资料,而且具有装饰的作用。秦汉时期上林苑出现了“棠梨宫”、“葡萄宫”以及樱木观等专类园以供欣赏。枝繁叶茂的植物成片地覆盖在土地上,随着季节的更替会开满鲜花,挂满成熟的果实,令人赏心悦目,果实散发出诱人的芬芳,独具意境。随着园艺的发展,大量具有观赏价值和食用价值于一体的树木、花卉得到了广泛的运用,越来越多的植物从食用功能逐渐转向欣赏功能。中国农耕文明为中国植物文化的发展奠定了基础,人类在长期以植物为生活资料的过程中,逐渐发现了其食用以外的价值,衍生出了一系列与植物相关的文化现象,并在生产中将其继承与发展。

第二,中国古代文人雅士们赋予植物文化精神内涵,为植物文化的传播和发扬作出了突出贡献。这些文人雅士大多有一颗爱国之心,魏晋以后的文人雅士受传统儒道两家思想影响,一方面以仁、义、礼、智、信的伦理道德约束自身,另一方面又淡泊名利,洁身自好,崇尚恬静自然的生活。当他们在仕途上受挫折而不能“居庙堂之高”时,便选择“处江湖之远”走上隐逸田园的道路。也正是如此,才会有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诗句流传千古。此处的菊花已经不再单纯地具有实用价值,还具备了审美价值,被诗人陶渊明赋予了品格魅力。文人雅士开始借助植物本身所具有的品质来托物言志,植物开始成为文人墨客品格的载体。例如有“四君子”之称的竹,竹质坚韧既具有实用价值,又符合士大夫的审美趣味,被历代文人称颂。苏轼有诗云:“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使人瘦,无竹令人俗。”郑板桥亦作《竹》一首:“举世爱栽花,老夫只栽竹。霜雪满庭除,洒然照新绿。幽篁一夜雪,疏影失青绿。莫被风吹散,玲珑碎空玉。”文人骚客留下大量的诗词、书画赞颂植物的品格,为植物文化的形成奠定了基础。1除了文人雅士,宗教文化在植物文化的发扬与继承方面的贡献也十分突出。宗教是人类发展到一定程度后出现的一种文化现象,原始宗教的表现形式主要有三种:自然崇拜、图腾崇拜和祖先崇拜。原始人类对抗自然的能力弱小,对自然产生恐惧和敬畏的心理,因此天地万物都能成为膜拜的对象。对植物图腾的崇拜是其中一种形式,例如夏族崇拜的图腾为蕙苡,楚族以荆、桃为图腾,夜郎族以竹为图腾,等等。中国现存的主要两大宗教道教和佛教均以荷花作为象征。荷花因其“出淤泥而不染”的生态特征被誉为“花之君子”,它是唯一花、果、种子、根并存的植物,因此被佛、道二教视为圣洁之物,是智慧与清净的象征。可见,中国植物文化的形成发展受中国传统文化影响颇深,无论是物质文化方面还是精神文化方面。植物因其自然属性与人类生活息息相关,密不可分,植物文化更在人类日常生活的日积月累中慢慢渗透,成为人类精神的寄托、人生追求的载体,值得人们重视。

我国植物文化的形成和发展过程体现了其具有丰富的生态美学内涵,是人和自然和谐共生、协同发展的重要纽带。从实用价值方面而言,植物与人的生产生活息息相关,人最初以素食为主,从原始社会开始,人类就靠采集野果、野菜和植物根茎为生,《韩非子》记载道:“古者丈不耕,草木之实足食也。”《淮南子》记载道:“古者民茹草饮水,采树木之实。”可见植物文化的生态美学内涵从此便开始孕育。经历了数千年时间的洗礼,植物文化已经与中国各类文化相互融合,植物成为中国文化中不可剥离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植物文化也被赋予了深刻的内涵。最初,人类仅仅是为了生存而从自然中采摘植物以获取生活资料,逐渐地人类为了更好地生活而开始种植栽培植物。浙江河姆渡新时期遗址中,发掘出七千年前的盆栽陶片,在公元前五千年至公元前三千年以前,中国已有了種植蔬菜的石质农具,这些都直接体现了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生态美学思想。植物的自然属性使其在食用、药用、物品制作等方面具有重要的价值。我国现存最早的诗歌总集《诗经》,第一部解释词义的书《尔雅》,以及最古老的神话传说著作《山海经》都有关于蔬菜、水果的记载,植物一直都是人类的主要食物来源。例如茶和经过植物发酵酿成的酒这两种饮品,历史悠久,茶道兴盛于唐宋时期,而饮酒的历史最早可以追溯到上古时期的《史记·殷本纪》,其记载商纣王“以酒为池,悬肉为林”,“为长夜之饮”。魏晋名士、唐代诗人善饮酒者多,他们或借酒消愁,或以酒助兴成就诗文,酒也成为文人墨客聚会吟诗作对“流觞曲水”不可或缺的饮品之一,酒文化也逐渐兴盛起来。同酒一样,历代诗人均爱以茶会友,并将这以传统延续形成中国茶文化。中国人更将以茶待客作为一种礼仪,千古相传。除了食用价值,植物还有不可忽视的药用价值。随着人们对植物的认识越来越全面,植物的药用价值也日益丰富。战国时代《黄帝内经》有“五谷为养,五果为助,五畜为益,五菜为充,气味合而服之,以补精益气”的记载。《山海经》云:“又西八十里,曰符禺之山……其上有木焉,名曰文茎,其实如枣,可以已聋。”东汉《神农本草经》是我国现存最早的药物学专著,里面有植物药252种,如“橘柚主胸中瘕热逆气,利水谷。久服,去臭下气通神,一名橘皮”。李时珍著《本草纲目》共收录植物药材881种,附录61种,再加上具名未用植物153种,共1 095种,占全部药物总数的58%,其中蔬菜类药物105种,水果类药物37种,如“梅生津止渴,清神下气,消毒。桃益颜色,肺之果,肺病宜食之”。中医是中国特有的医疗方式,人类在长期以植物为食的过程中,逐渐发现了植物除了果腹以外的其他功效,并加以合理利用,发展成为中医文化,这是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结果。

从审美价值来看,植物自身所具备的特殊的颜色、香味、形状等自然属性,成为人们观赏的对象;而植物所表现出的品格,成为人们抒情的对象、精神的寄托,这也正是植物文化的生态美学内涵的体现。牡丹被称为“花王”,色彩缤纷,雍容华贵。唐代白居易《牡丹芳》这样描绘牡丹:“牡丹芳,牡丹芳,黄金蕊绽红玉房。千片赤英霞烂烂,百枝绛点灯煌煌。照地初开锦绣段,当风不结兰麝囊。仙人琪树白无色,王母桃花小不香。宿露轻盈泛紫艳,朝阳照耀生红光。红紫二色间深浅,向背万态随低昂。”仅牡丹一种花卉就有红、粉、黄、紫、白等多种颜色,令人目不暇接。牡丹被誉为国色天香,不仅因为其颜色,也因为其沁人心脾的芳香,苏轼《雨中看牡丹三首》赞道:“秀色洗红粉,暗香生雪肤。”牡丹浓香为上品,清香为下品,而梅花则胜在清香,有元王冕《墨梅》诗曰:“我家洗砚池头树,朵朵花开淡墨痕。不要人夸颜色好,只留清气满乾坤。”然而梅花最特别的却是它的形态,古人认为“梅以形势为第一”,梅的枝干形态万千,姿势分直立、屈曲、歪斜,具有“疏、瘦、古”的特点。清代吴淇的《枯梅》:“奇香异色著林端,百十年来忽兴阑。尽把精华收拾去,止留骨格与人看。”描绘了梅花枝干横斜、清瘦的特点。南宋成书的《王氏兰谱》中曾把兰花与“岁寒三友”的松、竹、梅作了对比,“竹有节而啬花,梅有花而啬叶,松有叶而啬香,然兰独并而有之”。可见兰花是兼颜色、香味、形状优点于一身,当得起“四君子”之称。古代文人因地制宜地把这些具有不同特点的植物进行搭配种植,利用其香味、形态、颜色营造不同的意境,便有了中国古典园林。

中国古人不仅赞美植物具备的自然美,同时也赞颂植物被赋予的高尚的道德品质,并借以抒发自己高远的志向和情怀或者内心的苦闷和郁结。早在先秦时期,《诗经·卫风·淇奥》有诗云:“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在淇水汤汤、曲岸回环的岸边沙洲,有一片青翠的竹林,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心旷高远的心思,而这修长挺拔的竹子像优秀的男子一样挺立在岸边。诗人借竹子挺拔的形态来形容优秀的男子,赞美男子坚韧不拔的品质。将竹比喻为君子便是从此诗起。唐代白居易有诗《题李次云南窗竹》赞美竹的品格:“不用裁為鸣凤管,不须截作钓鱼竿。千花百草凋零后,留向纷纷雪里看。”在严寒的冬日,千花百草均已凋零之后,唯有窗前的竹子,仍然青翠碧绿;大雪纷飞时,白茫茫中仅有的绿意,竹别具一番凌雪傲寒的情调。唐朝诗人黄巢落第后作诗《菊花》表达自己心中理想与抱负:“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用金色的花瓣比作黄金的铠甲,展示黄巢坚定的革命抱负和无畏的战斗精神。诗人陶渊明也爱菊,“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他借菊花表达自己不与世俗同流合污、鄙弃官场的情操,诗人归隐田园怡然自得,回归到自然中,与心中高洁的菊花相伴,其心胸之豁达,令人敬佩。

可见,中国植物文化中蕴藏着丰富的生态美学思想。植物文化首先体现的是植物的自然美,与我国儒、道两家“自然至美”观点相契合。中国古典生态智慧提倡“天人合一”,认为自然是一切的本源,是最崇高的智慧,因此,人的行动应当顺天命,遵天道,对自然充满敬畏和尊重,不能违背自然的规律改造自然,只有这样才能构建人与自然和谐统一的关系。在中国古代,人们耕种、捕猎都是依据一定的自然规律,不论是种植实用的瓜果蔬菜,还是用以观赏的园林植物,都依据植物本身的属性,选择合适的土地,因地制宜,方能获得丰收。而园林植物的培植,则讲究植物之间是否互相促进成长,充分利用植物的自然规律;不仅如此,园林植物的培植还讲究植物与园本身的审美关系,园林设计者会根据植物的意象,把植物与园林中的景观相结合,营造出独特的意境。这正体现了道家“道法自然”的观点,人是自然的一部分,植物对于人生存环境的改造要依据环境现状进行。陶渊明鄙弃官场,归隐田园,回归到自然中去,体会自然的本性美,但“大隐隐于市”,古人通过对私家园林的改造,将植物与山石、水月以及在空间时间上巧妙地搭配,将植物、水月、山石人格化,赋予特定的意义,体现人的志向与情怀,在欣赏园林时能够抒发胸中之意,寄托哀思或是对命运的追求,这也是人与自然和谐的状态。

儒家“君子比德”的生态美学思想将植物文化的审美哲学进一步深化。不同的植物因其自然特性不同,被赋予的意义也不同,例如竹,“我自不开花,免撩蜂与蝶”被比为君子;兰花“不以无人而不芳”,“不因清寒而改节”质朴无华、洁身自爱,不趋炎附势,是花中君子;莲“出淤泥而不染”像君子般清高,不与世俗同流合污,保持自身的高洁;梅花“凌寒独自开”其如雪般高洁,又不畏严寒,在寒冬傲立,坚毅的品格让人敬佩。

四、中国植物文化中的生态美学研究举要

虽然中国植物文化中的生态美学研究现在还是一个新的研究领域,但与中国传统文化、美学结合,显现出其广阔的前景。如南京林业大学目前开展的对梅兰竹菊系列、树系列的生态美学研究,就是其中的代表。

(一)竹文化生态美学研究现状

1.竹的生态审美价值

竹是我国所有生物中比较具有代表性的植物之一,它不仅具有独特的自然属性,与人们的日常生活紧密相连,同时也是中华民族品格与情操的象征。

竹的生态价值表现在很多方面,主要体现在竹被广泛地运用在人们的生活中。

在饮食方面,竹笋和竹荪都是深受人们喜爱的桌上佳肴,不仅味道鲜美,而且营养丰富,还具有滋补强壮、益气补脑等功效。竹还具有很高的药用价值,据《本草纲目》记载,竹叶、竹沥、竹实、竹荪、竹菌、竹根、竹笋都有很好的医药功效,竹叶可以保护肝脏、活化大脑、促进记忆,竹沥具有镇咳祛痰的效果,竹实含有丰富的蛋白质和氨基酸等。

在生产方面,竹是重要的生产工具,如打猎的竹弓箭,利用竹制工具来提水灌溉农田。竹制品涉及农业生产、文化艺术、日常生活等方面,被人们广为利用。竹也是重要的建筑材料和家具材料,竹建筑体现着中华民族崇尚简朴、回归自然的生活理念,特别是在云南少数民族地区,竹楼是最具代表性的民居建筑。竹也是重要的生产材料,人们用竹架桥、制舟、做车,用来运载货物或人员。

在文化生活上,竹是中国传统文化繁荣发展与传承的重要载体,从殷商时期一直到汉代,竹简都是最主要的书写载体,据记载,竹子最早使用源于仰韶文化,竹被用作文字记载工具,把字写在竹片上,并串连在一起。毛笔在我国书法艺术与绘画艺术创作中具有重要的作用,历久不衰,著名的宣笔、湖笔等毛笔的笔杆都是用竹做成的。竹还是制作乐器的重要材料,竹是管乐器的统称,“丝竹”被用来泛指音乐。

竹还是人们用来放松心情、抒情言志的审美对象,具有很高的审美价值,它独特的文化内涵和优雅的形态美,自古以来广受人们喜爱。竹的审美价值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外在自然美和内在意境美。

竹清新亮丽的色彩和多姿多样的形态呈现出它与众不同的自然美。竹四季常青,展现勃勃生机。竹的形态丰富多样,竹竿有粗有细、有高有矮,不同的竹子线条给人不一样的审美感受,粗的让人感觉强壮有力,细的让人感觉清瘦雅致。白居易《竹窗》中的“烟通沓霭气,月透玲珑光”描写了月光下竹的清秀、潇洒的形态美。总的来说,竹的外在美主要表现在它的清、幽、静、雅之中。

竹的内在意象美表现在它与东方文化的相互融合,它的一些品性特征与中国传统文化中提倡的道德美相符合,因此常常被人格化,用来象征虚心、坚强、有节等高尚的道德品质。它的这些文化内涵已经深深植根于中国的优秀文化中,并且一直延续发展下去,成为东方文化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竹所代表的意象主要有:强劲,即不可控制的生命力和强大的力量,被赋予了坚强不屈的品质;有节,即谦虚有节度,用来象征风骨;真、雅,即高雅素洁,没有任何的装饰,简约天然的质朴美;淡薄,即不追求名利,不含任何杂念。将这几种品质结合在一起,便成为了人人赞颂的君子之风。

许多文学作品都对竹的内在意象进行了描绘。如阮籍的“修竹隐山阴,射干临增城”就借竹暗示了自己悲愤失意的伤感。江淹的“宁知霜雪后,独见松竹心”赋予竹常青、坚强、高洁的象征意义。郑板桥的《篱竹》写道:“一片绿阴如洗,护竹何劳荆杞。仍将竹做篱笆,求人不如求己。”竹阴碧绿,不需要用荆棘来保护自己,只需要做成篱笆就可以保护自己,体现出竹子独立自强的品质,也表现了作者一切都要靠自己生活的主张。郑板桥的《潍县署中画竹呈年伯包大中丞括》表达了他清高廉洁的为官之道和人生追求:“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王国维在《此君轩记》中将竹作为完美的君子化身:竹之为物,草木中之有特操者与?群居而不倚,虞中而从节,可折而不可曲,凌寒暑而不渝其色。至于烟晨雨夕,枝梢空而叶成滴,含风弄月,形态百变,自谓川淇澳千亩之园,以至小庭幽榭三竿两竿,皆使人观之,其胸廓然而高,渊然而深,泠然而清,挹之而无穷,玩之而不可亵也。其超世之致,与不可屈之节,与为近,是以君子取焉。1

竹除了其优美的自然外形与高雅的内在意象,它还具有特殊的审美功能。竹坚韧不拔的特性自古以来一直深受人们的喜爱与推崇,因此,人们还常常以竹为原材料制作成各种各样工艺品以供使用和观赏。竹工艺品兼具实用性与审美性,通过对竹的加工处理,使其成为日常生活用品及装饰品,是一种艺术美的表现形式。

2.中国竹文化的生态美學意蕴

中国竹文化中蕴含着丰富的生态哲学思想,以“天人合一”为核心的哲学观以及儒家的“真善真美”、道家的“道法自然”等重要的哲学思想在竹文化中都得到充分体现,将竹文化与中国传统的生态智慧相结合,对于我们重新认识人类所生活的整个自然环境以及如何正确处理人与自然关系具有启发性的现实意义。

(1)竹文化与儒家思想中的生态审美智慧的契合

第一,“君子比德于竹”的精神价值。竹是高雅、虚心、坚韧、有节的象征,与梅、兰、菊合称为“四君子”,也被古今文人誉为“岁寒三友”之一。竹子因其四季常青,风吹不折、雨打不污、不畏严寒、不怕炎热,而被人们视为坚强不屈、不畏艰险的典范;又因其竹心中空、竹节分明而代表着谦虚和气节;竹的外表翠绿挺拔,高雅纯洁,也常被文人墨客所赞颂。清雅的竹常被用来形容文明有礼、宽容虚怀的翩翩君子。历代文人咏竹、画竹、赋竹,并不仅仅是因为爱竹,而更多的是寄寓自身的情感与人生追求。竹子被赋予的谦虚、有节、坚贞等优秀品格的象征意义,被历代人们所赞美与追崇。生活在“君子比德于竹”的精神文化中,不仅有利于提高我们自身的修养与道德品行,更能给我们带来更多的人生感悟。

第二,竹文化体现了儒家至善至美的生态审美理想。竹的精神象征也给人们和社会带来了新的感悟与思考,人的道德行为规范和社会的道德秩序是相互依存的,因此,竹文化的价值在于给人与社会和谐相处创造了良好的文化环境。儒家思想中历来就强调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以自然山水寄托人的仁德智慧。子曰:“知者乐水,仁者乐山。知者动,仁者静。知者乐,仁者寿。”1竹的形象正直、虚心,正是“德”的代表。历代文人咏竹、画竹时也是以竹喻身,用竹子来赞扬那些清高正直的形象。中国竹文化还蕴含了庞大的教化力量,继承发展了儒家的德育思想。孔子曰:“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从中可以看出竹文化也是中国道德教育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2)竹文化蕴含了道家道法自然的生态审美境界

中国传统文化中以老庄为首的道家思想具备了完整的理论体系和深刻内涵,其中蕴含的生态审美智慧成为我国当代精神文明建设的重要依据。竹不单单是一个作为描绘对象的自然景物,而且已经成为人的形象,是与他们平等的存在,这与老庄思想中天地万物平等共存的思想相吻合。

老庄主张圣人应该具备的基本品格是“无为”和“不争”,顺其自然,不去争夺功名利禄。中国竹文化中竹被赋予的形象跟老庄思想中的“无为”、“不争”有相似之处,竹也被人们称作评判君子品格的一个标准,具备竹所具有的高尚情操才可以称得上是君子。竹子谦虚、高洁、淡泊名利、不问世俗的品性正体现了老庄的“返璞归真”思想,归隐避世、不问世事是圣人才能达到的心境,也是古今文人雅士们所追求的崇高理想与志向。魏晋时期人称“竹林七贤”的七位名士也主张老庄“清静无为”的思想,他们常在竹林中饮酒、颂歌,与竹林融为一体,借竹的清高虚淡净化自己,勇于打破世俗、逃脱世俗,揭露和批判社会的虚伪,展现自身的清新脱俗之气。

(二)梅文化生态美学研究现状

梅是我国传统著名花木之一,在人们的生活中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同时也是华夏民族精神的载体,是最富于中国文化特色的植物。梅的生态价值体现在很多方面,主要表现在梅被广泛地运用在生活中。梅果食用的历史最早可以追溯到秦汉时期。

梅还是人们用来寄兴抒怀的审美对象,其审美价值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自然形态美和内涵意境美。作为二十四番花信风之首,早春独步是梅花最明显的自然属性,梅花作为阳和初起、万物复苏的代表意向,传达了不畏严寒的坚毅品格。

梅花的香气被形容为暗香、幽香、清香,伴着严寒的风雪,独具特色。卢梅坡《雪梅》:“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更是写出了梅花凌雪开放、暗香四溢。梅花既有“凌寒独自开”的傲气,又有姹紫嫣红的颜色,还有清气布满乾坤,成为人们喜爱观赏吟诵的对象。

梅的内涵意境美表现在它与中国传统文化相结合,梅所具有的一些品格符合中国道德审美美德。北宋林逋写出梅隐逸的品格后,苏轼提出“梅格”的观念,因此,梅常被人格化,被诗人用来自喻、比德,反映自己高洁与刚烈,梅花成为精神和人生的象征。其高尚的品格是对世俗功利欲念的超越,与道家老庄“清静无为”的避世隐逸思想和儒家“独善其身”的观点一脉相承,梅花还被用来表达悲怨之情,梅花以其开落之早尤其是“梅花落”的强烈意象,感发美人迟暮、时序迁转乃至寒士不遇的悲怨。

古人赞颂梅花的形态美,种植栽培梅花用以观赏,诗人常以梅寄兴抒怀、托物言志,寄托自己的理想抱负、离愁别绪与无奈苦闷,用梅自比,表现自己刚正不阿、高洁高雅的品格。梅已经成为一种符号、一个象征,表现的是“君子”的品格,梅成为文人雅士生活中的常见之物,其审美价值得以发扬传承。

[作者简介:王全权,南京林业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学院教授。]

(责任编辑 古东)

Abstract: After making a systematic study on the connotations and characteristics of Chinese plant culture, this paper analyses its aesthetics values and significance. First, through the analysis of the connotation of eco?aesthetics, the paper holds that with the philosophy of ecological ontology as the theoretical foundation, eco?aesthetics takes the harmony between man and nature as the supreme eco?aesthetic wisdom and ideal advocating a close affinity between the two. Combining ecology with aesthetics in practice, eco?aesthetics responds to the severe ecological environmental problem so as to achieve the ideal harmony between man and nature and the unity of truth, benevolence and beauty, emphasizing the concern with humans livelihood and pursuing humans nature aesthetic ability. Different from eco?centrism, eco?aesthetics is an eco?ontological philosophy with aesthetic perspective, a new ecological humanism featuring eco?holism of man and nature, focusing on human and surrounding natural and social environment to pursue the harmonious state. Besides, with the discussion of the eco?aesthetic characteristics of Chinese plant culture, the paper points out that China enjoys unique plant culture with extremely rich biodiversity. In China, plants are endowed with rich spiritual connotation and national culture, gradually forming the Chinese plant culture with national characteristics, which embodies eco?aesthetic thoughts about plants ranging from application value, pharmaceutical value, value pursuit, and aesthetic interests to culture mentality. Ancient Chinese people set a high value on both the natural beauty and the endowed noble moral character of plants. Besides the natural beauty in plants, Confucians further developed Chinas plant aesthetics philosophy through comparing moral personality to plants. As a bond of harmonious coexistence and coordinated development between man and nature, Chinese plant culture manifests rich eco?aesthetic connotations. Unique natural traits of plants in color, fragrance and shape are what people appreciate with ornamental purpose, while moral characteristics of plants are peoples spiritual sustenance, which is the manifestation of eco?aesthetic connotation. Finally, the paper summarizes the present situation and progress in eco?aesthetics research of Chinese plant culture with a case study of the research of bamboo and plum cultures.

Key words: China;plant culture;eco?aesthetics;val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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