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康怡
清晨,他睁开眼睛,习惯性地望向窗外。依旧是往日的景象:城市的上空是透明的空氣过滤罩,过滤罩外是尘土飞扬的天空。街上车来车往,光秃秃的金属树干反射着刺眼的光。
机器人管家已将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吃罢早餐,他坐上无人驾驶汽车去上学。想到今天的三场考试,他烦躁地摇下车窗,想寻找什么美好的景色来缓解心中的烦闷,却只看到了那些高低相同、间距相同,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金属树木。他一直不明白这些银白色的柱子为什么叫作“树木”,他们的生活中从不用这两个字。
到了学校,他和同学们在操场跑步,几圈下来,已疲惫不堪。伸手扶住一棵金属树木,在树干的一个导管中接了水。金属树皮恒温保持在令人舒适的26摄氏度,他却已厌倦了这样的温暖与光滑。阳光晒得睁不开眼,他摸索到树干上的一个按钮,光秃秃的树顶瞬间便撑起了一把大伞,他们几个呆呆地站在这庞然大物下享受片刻的阴凉。
他最喜爱的历史课,讲的是几十年前的事。他们笑称历史课为“童话课”,因为老师讲的故事实在不可思议,他常怀疑历史老师想象力太丰富。老师白发苍苍,笑容和蔼可亲,每一条皱纹似乎都藏满智慧。
“同学们,上节课我给大家讲了鸟儿,这次,我想讲一讲树木。”台下一阵骚动,怎么讲起那些金属柱子来了?老人笑道:“我小的时候,树是我们游戏的乐园。它有着粗砺的树干,千姿百态、交错纠缠的树枝,还有繁茂的树冠。”老人画起了树:“春天,树叶发出新芽,光秃秃的枝干有了点点绿意。玉兰与桃花争相绽放,漫天花海,芳香四溢,微风拂过,落英缤纷。夏天,道路两旁高大的梧桐组成一条条绿色长廊,浓荫蔽日,凉爽宜人。我们玩累了,就坐在树下歇息,用翠绿的枝叶编成王冠。秋天,枫叶沁染了红色,大家坐在漫天的落叶中,读书谈心,将色彩斑斓的树叶做成书签。冬天,洁白的雪花如约而至,一排排树木银装素裹,我们在树下尽情地嬉戏打闹。树是大自然给予我们最好的礼物……”
和大家一样,他沉浸在老师描绘的美妙世界中,努力勾画四季和树木相遇的光影。直到铃声响起,才恋恋不舍地走出教室。看到教学楼前两排整整齐齐的金属树木时,他先是一愣,继而笑了笑:“老师今天又讲童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