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吕磊
我们说话,我们拥抱,我们接吻,我们写作,可我们不知道说了什么,不知道拥抱代表何意,分不清接吻与梦境哪个更为真实,笔下尽是虚妄,诗也虚妄,文也虚妄,无理数也虚妄。
人与人之间都是陌生,相望,交谈,中间隔着距离和时间,像肃杀荒野,寸草不生,漫无边际。这种陌生充满了窒息感,即便是最亲、最近、最爱的人。爱人之间始终无法相互理解,一旦交谈便有歧义,发声就是陌生。只能相嫌,相弃,相杀。
事物永远不能完成,把爱与恨困囿其中。生存荒谬,生命也荒诞,我们挣扎着,无法随心地活着,却也无法死去,因为还有轮回,裹挟着恨与爱,诅咒与荒谬,一起轮回。
夜晚,我们拥抱在一起;白日,我们诅咒对方。零岁,我们撕扯母体;十岁,我们歌颂祖国;二十岁,我们表扬爱情。世间美好全见过了,余下的是肮脏。然后,我们就去赴死。每个人都是凉薄的人,无爱,被诅咒,被弃如敝屣。路上,我们挣扎,沉溺,超脱,与妖魔共处,与爱,与陌生共处。
你不知道什么指引了爱人蜷缩的姿势,那声叹息在你耳边无法停止,你不知道母亲的胎盘去了哪里,脐带连着的是血,可能也是绵绵无尽的恨。你在路上受苦受难,不知道是为了找寻远方的月,还是风中的一抹涼薄。日出赐给你欲望,日落赠予你绝望,你在其中沉沦。肉身日渐滞涩,丑陋,蠢钝,你只希望灵魂能蒸腾,飞在天上。
日常是恐惧和不安,捆绑与消解,是失去与死亡,命运的伎俩从来都是捉弄与恶作剧,恨与爱同样浓稠。我们与父母无话可说,剪断了脐带,也剪断了所有的交流与尊严,子女仇恨我们,血液理传递了薄情与忍耐。生死轮回,没有意外。
但是啊,我们依旧想找寻爱,想找寻自我,找寻意义。我们不告而别,去追寻起源,追寻过去,不计代价。爱总有意义,存在总有价值,虽然无言,但有时如深夜那微茫的烛火般可靠。路上,我们虔心,我们真诚,我们偷窥,我们探究,不断剥离、更新、生长,想尽办法到达彼岸,为自己寻找一个停靠点。
只要去寻找,这个过程即意义,路上我们目睹真相,目睹虚空,却也看见了美好,有悠长的感情,初生的婴儿,或激烈或妥帖的爱,灯下接吻的女孩与男孩,深夜的短歌,水流过,花开了。在这个如手术刀细致解剖的过程中,意义无限延伸,我们照见自己,照见人类,照见世界。
果如简介一样,《次等的热烈》这组文章,作者游刃有余地玩弄文字,玩弄语言,声色张扬,做文字的游戏。意象清奇,想象张扬又妖艳,行文多番变幻叙述视角,时入时出,如谜一般,却始终知道自己要走向何地,不会丢失。作者认真经营自己的审美,为我们展现了世界存在的无限可能与写作的无限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