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圆的涉外婚姻梦
——在日中国新娘纪实故事

2017-04-26 10:19文小岛梓日本
侨园 2017年4期
关键词:老公公佐藤媳妇

文小岛梓 日本

难圆的涉外婚姻梦
——在日中国新娘纪实故事

文小岛梓 日本

(接上期)

刘春燕在国内的时候 像大部分生过小孩的女人一样戴上了节育环 可是在表姐的劝说下 在来日本之前就特意去医院把节育环给摘了下去 刘春燕想的是既然嫁给了人家就得给人家传宗接代。就在刘春燕来日本满3个月的时候 她突然发现自己怀孕了 细细一算 已经有2个月没有来月经了。怪不得最近身上总是懒懒的。刘春燕把自己可能是怀孕的事告诉了佐藤 佐藤第二天就请了假带着媳妇第一次走出了家门 到附近小镇上的一家产科医院做检查。因为刘春燕的日语还不够好 所以佐藤就只好陪着她听医生的说明。

也就在那时候 实心眼儿的刘春燕在回答医生的询问时实话实说了自己生过一个小孩子的事。也就从那一天起佐藤对她就改变了态度 不管刘春燕怎么解释 佐藤像是受了奇耻大辱一样不能原谅她 尽管这个责任有一半应该由中介人来承担 但佐藤却只能把一腔愤怒和不满发泄在刘春燕的身上 原本只有老公公对她的指责 现在已经变成两个男人对她的恶言恶语 刘春燕觉得自己在这一点上也是心里有愧 就忍耐着 心里想 等到孩子生了就会好起来了。她甚至比以前更加勤快地干着各种家务和农活 那时候正是秋收季节 有好几片的稻田等着抢收下来 那几天里刘春燕天没亮就早早地起来 把早饭做好 在预备下中午的便当 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家务洗晒好衣服 再喂猪喂鸡 等她还没把最后一口饭咽下肚的时候 佐藤就已经大声地催她快点上车了 虽说日本的农家在收割的时候都用机器 但在不是很方方正正的稻田里或机器进不去的边边角角地带 还是要用镰刀一把一把地把那些稻子割下来的。通常 在地头上吃完便当 佐藤和老公公喝茶水的时候 刘春燕就一个人在那里一把一把地割着那些稻子 其实做这些农活对她来说不算什么 但是刘春燕心里还是有点委屈 当年怀上孩子的时候 那么不会体贴人的“老头”还不许她干得太多 怕累坏了肚里的孩子呢。可是现在 刘春燕伸了伸有些酸酸的腰 看着地头上有滋有味喝着茶水的那父子俩人 心里真是一阵阵地难过。

“不管怎么说 就算我有天大的对不起你家的地方 可肚子里的孩子总是你家的吧。”刘春燕眼里涌出了委屈的泪水。

就在最后的那块稻田收割完 刘春燕忙着爬上车 赶回家喂猪和喂鸡的时候 她觉得小腹一阵阵的痛 她对佐藤说 “我的肚子好痛。”佐藤也没理她。

等回到家 刘春燕就缩圈在榻榻米上 脸色蜡黄 老公公不满地说 “一进屋就躺下 真是太不像话了。”

佐藤也说 “快点起来把猪和鸡喂了 就该做饭了 我都有点饿了。”

刘春燕挣扎着站起来 想到厨房喝点水 就在一口水还没咽下的时候 她觉得小腹一阵痉挛 底下热乎乎地就有东西流了下来 刘春燕大声地喊了一句 “救命。”就一头栽倒在地人事不知了。

刘春燕流产之后 佐藤的态度稍稍有了一点转变 但他依然不能原谅刘春燕的从前 他对刘春燕说 “就算是你再好 再拼命地干活 也改变不了是个骗子的罪名。我也不会对你好了。”

休养了没几天 刘春燕又开始操持家务的时候 她的老公公指着那些母鸡对她说 “你还不如这些鸡呢 连生个孩子不会。”

刘春燕看着老公公嘴上的那撮胡子 实在是怒火中烧 她“呯”地一下把手里的勺子摔在地上 转身进屋 躲在房间里呜呜地哭了起来。老公公扬着嗓子在门外大叫 还有脾气了呢 说一句还受不了了 把你给惯的 就欠揍。

要不是发生那件事 刘春燕还会这样忍耐下去的。

那天 邻村的那两个中国媳妇又来找她 刚在屋里坐下 老公公就从外面冲了进来 比比划划地说 “你们这些支那媳妇 没一个好东西 都给我滚不许再到我家里来。”说完就操起一根木棍子 作势要打那两个中国媳妇 其中一个高高大大的媳妇站起来一把就把他手里的棍子给抢了下来 狠狠地摔在地上 指着他的鼻子骂道 “巴嘎牙路 想动手打人 我要报警。”老公公一看有比他还厉害的人 气焰也就小了下来。嘟嘟囔囔地撵她们走。

刘春燕怕事情闹大 也就劝她们说 “算了 算了 他就这样 别在意。”

“我们无所谓 一走了之 你这样也太窝囊了 你得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其中一个愤愤不平地说。

转眼1年就过去了 刘春燕的签证已经换成了3年的 她在那两个中国媳妇的帮助下 终于离家出走了。

在日本有一些私营的工厂 非常喜欢雇用外国人 尤其是在东北部这一带 工厂里都有很便宜的宿舍 给工人们提供还算方便的生活条件 在同胞们的帮助下 刘春燕很快就找到了一家这样的工厂 开始了她的独立生活。刘春燕是个很能干的人 每个月除了1个小时650日元的工资之外 她几乎每天都加班 在星期六和星期天 当别人都去逛街的时候 只要是有加班的机会 她从来就不给自己放假。当第一个月的工资领到手的时候 刘春燕欢喜的一夜都没合眼 在这个只要是肯出力就能生存下去的地方 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对自己充满了信心。在一同工作的中国人的帮助下 刘春燕给儿子寄去了5万日元她在心里默默地说 儿子 这是妈第一次赚到的钱 妈妈以后一定好好干 多多地赚钱。

人的价值一旦得到认可 自信和威严就随之而来了。

刘春燕在上班之余 花了3个月的时间把驾驶执照给考了下来 她觉得新的生活在她的眼前刚刚展开。

在刘春燕一声不响地离家出走之后 佐藤一个人在黑夜里独自辗转反侧 自从刘春燕来到这个家 两个单身男人的日子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每次佐藤在劳累了一整天开着车往家里走的时候 心里总是充满了温暖的感觉 家的概念对一个46岁的男人来说 变得亲切和实际 因为有一个女人在家里做好了饭菜 烧好了洗澡水 铺好了被子等他 尽管这个女人不是很漂亮 也不是第一次结婚 但那些有她在的日子却是实实在在的。厨房里的锅碗杯盘又开始零乱了起来 老父每天又开始起早贪黑地喂猪喂鸡 生活似乎一下子变得无聊和艰难了起来。佐藤翻看着在中国举行婚礼时拍的照片 穿白色婚纱的刘春燕看起来有点呆头呆脑 但那一脸掩饰不住的快乐和善良让佐藤的眼睛模糊了起来 他觉得自己对于已到手的幸福实在是有点掉以轻心了。通常这也是人类共同的弊病 失去时才知道珍贵。

1年的日子很快就过去了 刘春燕在考取汽车驾驶执照之后 很快就花了几万块钱买了一辆二手车 一起工作的同事都笑她 在工厂那里 根本用不着自己的车 住的地方和上工的地方很近 要想上街买东西 也不过是走上十几分钟就有一个汽车站 交通很是方便 可刘春燕还是买了一辆车 她有一个不由自主地念头 就是惦记着那个家和家里的两个男人 还有那些肥胖的猪和能下蛋的鸡 以及房后的那一片菜地和果树。在车到手的第二天 刘春燕就在下班后的黄昏时刻开着车回到那个并没有给她多少温暖的家 当然 她只是远远地把车停在能看到上坡上那栋房子的地方 望着只有楼下客厅亮着灯光的那个家 心里真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刘春燕这个朴实的中国女人 在心里还是渴望能有一个家 即使不能从老公那里得到所谓的爱情和一丝温暖 她还是希望能有一个安安稳稳平静的日子 有一个能让她精心尽力奉献的一个家。刘春燕没有像有些外嫁媳妇那样对在日本的生活有过高的期望 也没有想到过自己要赚很多的钱等等 她只是一个随遇而安没有主见的普通女人 也许嫁到日本来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但以她自己的能力和见识是很难把握和及时订正这样的错误的。事以至此 刘春燕唯一的想法就是不要再失去这个家 在中国传统的观念里 “好女”是“不嫁二夫”的 既然自己已经失去了一次忠贞的机会 就不能一嫁再嫁了 村子里的老人说过 再嫁的女人死后是要被嫁过的男人分割的。在刘春燕的想法里是不希望自己死后被四分五裂的。

刘春燕不知道自己该怎样迈出回家的这一步。

转眼之间 1年半的日子就过去了 在这期间 刘春燕也结识不少中国嫁过来的媳妇 从她们那里 她得知自己现在完全可以再另找一户人家 她的签证还有1年的期限 原则上 她的签证如果得不到续签的话 就必须回国一般来说 能否得到签证是一些媳妇来日本很重要的目的 但对刘春燕来说倒是像给了自己一个借口似的 她决定在签证到期的时候就跟佐藤谈一次 如果佐藤这个家还需要她的话 她愿意留下来做佐藤家的媳妇 如果这个家不再需要她留下来的话 她愿意回中国回到以前的那个家 和孩子和孩子的父亲继续生活下去 日本的这次婚姻之旅就全当是人生的一场梦 好在在这些日子里刘春燕还积攒了一些钱 总算能对中国的那个家里有些交待了。刘春燕就是这样想的 在她的概念里 中国的那个家还是存在着的 虽然没有那个红皮的结婚证书 但那些日日夜夜和那个她时常想念的大儿子也都是实实在在的留在她心里的。

有了这样的决定 刘春燕的心一下子就轻松了下来。那些同伴听说她居然是有了这样的决定 都觉得这个农村女人实在是太傻了 千辛万苦地嫁了过来 什么也没得到就这样又回去了 实在是不可思议。刘春燕有自己想问题的方式 她当初能嫁过来也是一不小心的意外 就算是像那些媳妇说得那样黑下来 以她的观念 去什么按摩店之类的地方赚那些带色相的钱 也是绝不可能的。她的希望无非就是有一个家 无论这个家是在日本还是在中国。

终于到了那一天 刘春燕在一个黄昏的午后敲响了佐藤家的门。

老公公借着玄关昏暗的灯光 一时竟没看出来这个敲门的女人就是他的儿媳。

“是我 是春菜。”刘春燕说。

“啊 ”老公公张大了嘴巴和眼睛 一时呆在那里。过了一会儿 他才像是缓过神儿来大声地说 “正夫 正夫 春菜回来了 媳妇回来啦。”

刘春燕在公公一转身的瞬间看到有晶亮亮的东西从他的老眼里流了下来。

佐藤像是平常一样对她点了点头然后就一直低着头。公公在厨房里忙上忙下地要给刘春燕弄吃的 刘春燕站起身进了厨房 对有点不知所措的公公说 “让我来吧。”

“家里什么也没有 要不让正夫出去买点什么 你爱吃的。”公公眼光闪闪烁烁地小声说。

刘春燕在冰箱里翻出几个鸡蛋 又在地里拔了几根大葱 很快热腾腾地就端上了桌。

3个人默不作声地吃着饭。

刘春燕说 “我现在在一家工厂上班。”佐藤点点头。刘春燕过了一会儿又接着说 “我回来是想跟你们谈谈。我的签证很快就要到期了 我想。要是这个家不需要我的话 我就回中国去。”刘春燕一口气说完 心里也放松了起来。

还没等佐藤说话 公公急着说“你是我们家的儿媳 可不能走。”

佐藤也抬起头盯着刘春燕说 “别走了 我们都结婚了 这里就是你的家 我以后会好好待你的。别走了。”佐藤的声音有些哽咽。

刘春燕就这样留了下来。

她辞掉了那家工厂的工作 在离家比较近的地方又找到了一份 每天的日子更加忙碌了起来。佐藤对得而复失失而复得的媳妇珍惜了起来 公公也体会到了有个这样的儿媳对他的晚年来说是一件非常有益的事 也就不再挑三捡四的。刘春燕的日子说不上幸福 但却平平静静地过着 她最想的就是隔仨差五能给家里邮点钱回去 能早一天怀孕 生下个一男半女的 就满足了。

后记

类似刘春燕这样的故事在日本这块土地上比比皆是 但像刘春燕这样的结局却不多见。大多数逃离这场国际婚姻组建起来的家庭的中国新娘 都没有再回头的机会 因为在远离乡下的地方想要拒绝日本灯红酒绿的诱惑 实在是一件很难自持的事。还有一个缘故就是 像佐藤这样能反思自己的日本男人也实在是太少了。

刘春燕算是幸运的 她的幸运里有她自己朴实的执着和心态 也庆幸她嫁的是佐藤正夫而不是别人。人的命运就是这样 在不可把握的缘分中有着自身不可抗拒的自我调整力量。也许在某些方面我们没能力改变一些什么 但我们能有什么样的命运其实起决定作用的还是我们自己。通常这一点会被我们忽略掉 在某些特定的时刻 我们总是抱怨命运 怜惜自己 却不愿意想到 自己的这个结果 其实都是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的。

婚姻也是一场战争 无论胜负双方都会是伤痕累累 在婚姻这场战争里无法论及胜败 关键是收拾战场。生活 只要你选定了它的形式 就会一步步地走下去。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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