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农村劳动力流动对儿童义务教育的影响
——基于CFPS数据的经验研究

2017-04-24 09:08谷宏伟吴华倩
财经问题研究 2017年3期
关键词:劳动力男孩子女

谷宏伟,吴华倩

(东北财经大学经济学院/劳动就业与人力资本开发研究中心,辽宁 大连 116025)

中国农村劳动力流动对儿童义务教育的影响
——基于CFPS数据的经验研究

谷宏伟,吴华倩

(东北财经大学经济学院/劳动就业与人力资本开发研究中心,辽宁 大连 116025)

随着中国农村经济的发展和城市化速度的加快,大量农村劳动力流动到城市就业。父母劳动力流动对农村儿童义务教育的影响成为一个具有理论和现实意义的课题,也引起了政府和学术界的广泛关注。本文利用北京大学中国家庭动态跟踪调查的数据,使用多元回归的方法,就父母外出务工对处于义务教育阶段的子女教育质量的影响展开了经验研究。结果表明,父亲从事非农业工作会对子女的义务教育有正的影响,而母亲外出就业的影响并不显著,基于此,笔者提出了有针对性的政策建议。

农村劳动力流动;儿童义务教育;家庭角色缺失;中国家庭动态跟踪调查数据(CFPS)

一、引 言

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随着经济的发展、农业现代化水平的提高以及城镇化步伐的不断加快,越来越多的农村人口从传统的农业生产中解放出来,成为农业剩余劳动力,他们在经济利益的驱使下向城市流动并从事非农业工作。Leng和Park[1]曾估算出中国的劳动力流动人数达1.5亿。据国家统计局公布的年度统计公报数据显示,2010年全年农民工总量为24 223万人,2014年达27 395万人。在城乡分割的二元社会体制下,农村劳动力流动人口中的年轻父母无法将尚处在义务教育阶段的年幼子女带在身边,父母劳动力流动势必会对年幼子女的福利状况及教育情况产生影响。对于父母双方或一方外出务工的家庭,一方面,可能由于父母家庭角色的缺失导致子女行为和学业得不到足够的监督,日常生活得不到足够的照料,进而对其教育产生负面的影响;另一方面,父母进城务工也会显著改善家庭经济条件,增加对子女的教育投资,且由于所处环境和思想观念的转变,对教育的重视程度和对子女的教育期望可能也会有所提高,这又对教育产生积极的影响。

农村劳动力流动对义务教育适龄儿童的影响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自然资源作为生产要素对经济发展的贡献正在逐渐下降,人力资本尤其是教育的贡献却在显著上升。义务教育作为其他教育的基础,具有显著的外溢效应,是一项于个人、家庭以及国家都有利的经济行为。义务教育完成与否和完成质量关系到子女将来是否有机会接受更高层次的教育,关系到农村家庭能否摆脱贫困的命运,更关系到农村未来经济的发展。随着中国经济的发展和城市化步伐的加快,农村劳动力流动已经是不可逆转的趋势。父母的劳动力流动对其子女的义务教育产生怎样的影响,这是一个值得我们关注的问题。

二、文献综述

贝克尔[2]曾提到,居住模式会使家庭功能得到最大限度的发挥。父母双方中的一方(通常是父亲)提供物质资源,另一方(通常是母亲)提供情感支持,父母双方的合作使家庭的基本功能最大化。在双亲家庭中,孩子既可以享受稳定的物质资源,又能得到情感上的照料,福利状况较好。而对父母劳动力流动的家庭而言,Leng和Park[1]曾总结了父母劳动力流动对子女产生正负两方面的效应。由于父母在劳动力流动的过程中不能够将年幼的子女带在身边,造成了家庭成员暂时分离的现象,家庭中父亲或母亲角色的缺失会对子女的行为、心理、健康和学习等方面产生不利的影响,父母劳动力流动的负效应称之为教养角色缺失效应,但父母从事非农业工作会带来家庭经济条件的改善和投资能力的增加,这将对子女的义务教育决策产生积极的影响,称之为收入效应。

劳动力流动是近年学者们广泛关注的社会现象,与20世纪80、90年代出现的劳动力流动现象不同的是,除未婚的年轻人外,很多已婚已育的父母也加入到了劳动力流动的队伍中。父母的劳动力流动势必会对子女尤其是处于义务教育阶段子女的福利和教育产生一定的影响。历来关于父母劳动力流动对子女教育的影响的文献较多,但结论不尽相同。段成荣和周福林[3]、周宗奎等[4]、朱建峰和袁桂亭[5]、谢贝妮和李岳云[6]的研究发现,父母角色的缺失会对义务教育阶段子女的教育产生负的影响。Francavilla 和Giannelli[7]对阿尔巴尼亚的相关数据进行研究发现,从长期来看,父母的移民会对留守儿童的入学有负的影响,也增加了在校留守儿童辍学的可能性。Lee[8]的研究结果显示,留守儿童的入学率和教育年限显著低于普通儿童。朱建峰和袁桂亭[5]提出,父母进行劳动力流动的儿童在交流、沟通等方面更容易出现障碍,在日常生活和学习中缺少帮助,导致厌学情绪出现。谢贝妮和李岳云[6]也提出,尽管劳动力流动增加了家庭经济收入,父母可以通过增加子女课外补习的支出来弥补家长角色缺失给子女教育带来的负面影响,但是家庭亲情关系的割裂必然会对子女的健康、心理以及学习等方面产生负面的影响。Zhou等[9]对安徽和江西的1 010名儿童进行调查研究发现,父母角色的缺失与孩子在校的不良表现之间存在着必然的联系,尤其是父亲和母亲角色的同时缺失对男孩的在校表现产生非常显著的负影响。关于教育方面的影响,大多研究结果表明父母劳动力流动会对年幼子女的教育产生不利影响,但是也有结论相反的研究,胡枫和李善同[10]认为,父母从事非农业工作的汇款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改善儿童的受教育情况。杨菊华和段成荣[11]的研究也有类似的结论,他们发现父母外出就业的农村儿童的教育机会要显著地高于其他农村儿童。Antman[12]的研究结果表明,国际移民有助于增加女孩的受教育程度。

三、模型设定

(一)理论模型

在研究农村家庭教育决策时,最常用到的是新古典家庭模型。随着人力资本理论的提出和发展,人们逐渐意识到人力资本投资是一种典型的家庭决策行为,教育决策是家庭决策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在学者们提出的早期人力资本理论模型——单期教育决策模型中,子女是教育决策的被动接受者,家长在已知的家庭预算约束下,在子女教育和其他消费与生产之间进行决策,其目的是为了实现家庭整体效用的最大化。单期家庭决策模型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用于分析家庭决策的影响因素以及各种因素的影响程度,但教育是一种投资行为,投资的目的是为了在将来获得收益,单期家庭教育决策模型忽略了未来收益对教育决策的影响。后来的学者注意到了单期家庭教育决策模型的这一缺点,并在此基础上提出了跨期家庭教育决策模型。跨期家庭教育决策模型认为,在人力资本积累和财富积累的约束下,家庭决策的目的是整个生命周期的效用最大化。假设家庭效用函数为:

MaxUC,N,S=U(C,NB,NG,SB,SG,NBRB+NGRG)

(1)

其中,C表示消费品,NB和NG分别表示家庭中儿子和女儿的个数,SB和SG分别表示儿子和女儿的受教育年限,RB和RG则分别表示儿子和女儿一生的潜在收入的现值。则家庭面临的预算约束为:

Y+V+NBWBTB+NGWGTG-PBSBNB-PGSGNG-PCC≥0

(2)

其中,Y表示父母的劳动收入,V表示非劳动所得,WB和WG分别表示儿子和女儿的工资收入,TB和TG分别表示儿子和女儿的工作时间,PB和PG分别表示儿子和女儿的平均教育成本,PC表示消费品价格,C表示消费品数量。则子女的收入函数为:

Rse=f{WseTse[(1+r)Lse-1]/r}

(3)

其中,L表示子女的工作年限,r表示市场利率,se表示儿子或女儿。Wse可表示为Wse=f[Si,Q(X,Z)],其中,Q表示教育质量,取决于X和Z,X表示教育投资量,Z表示家庭背景特征(如父母学历背景等)。根据以上模型,家庭在收入约束和子女的人力资本生产函数的约束下最大化家庭的效用函数。则孩子的教育需求函数为:

Si=F(Y,V,PC,PB,PG,WB,WG,NB,NG,X,Z)

(4)

新古典家庭教育决策模型假设所有家庭成员是一个整体,家庭效用函数是全体成员福利同一化的表现。但是,现实生活中不同家庭成员之间的个体差异可能会对家庭教育决策产生影响。在此基础上,学者们提出了纳什讨价还价模型,认为家庭成员之间是有差异的,家庭决策是将有限的家庭资源在家庭内部进行配置的过程。其实这两个模型之间没有本质的区别,都是把教育投资看做是家庭将有限的资源进行内部配置的过程。

(二)研究模型

教育决策就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或实现某个目标,对教育实践的方向、目标、原则和方法所做出的决定。由于农村家庭对子女义务教育的投资以基础性教育投资为主,也就是说一旦家庭做出让其子女上学的决定,货币投入的多少基本是由学校的收费情况决定,因而本文实证部分的家庭教育决策是家庭结合孩子的个人素质以及家庭现有的条件做出的孩子是否继续上学的决定。

根据家庭教育决策模型,学者们在对教育决策进行实证研究时推导出了教育决策的实证模型。在模型中,子女的教育决策是子女性别、年龄、家庭经济条件及规模、父母学历背景、学校教学质量和家校之间的距离等因素的函数,函数的具体形式为:

Shi=α+β1SEXi+β2AGEi+β3NUMi+β4IN+β5EFi+β6EMi+εi

(5)

其中,Shi代表父母对第i个孩子是否入学的决定,是一个二元选择变量。SEXi、AGEi、NUMi、INi、EFi、EMi分别是第i个孩子的性别、第i个孩子的年龄、家庭子女数、家庭收入、父亲学历、母亲学历,εi为随机扰动项。在实际应用的过程中,学者可以根据研究的需要增加或减少自变量。

四、经验分析

(一)数据及模型

通过对已有文献进行梳理,我们发现,子女的教育质量和家庭教育决策的微观影响因素可分为个人因素、家庭背景因素和父母教育背景因素等。本文参考已有的文献并结合农村发展的新情况选取以下变量作为自变量。

个人因素。个人基本特征包括年龄、性别和健康状况等,考虑到具体情况,本文选取的个人因素包括个人的性别和年龄。性别变量是分类变量,年龄是连续变量。

家庭背景因素。本文选取的家庭背景因素包括家庭人口数和家庭经济条件。家庭人口数可以从数据库中直接获得。农村家庭收入除了包括农副产品的收入以外,还可能包括小本经营收入、农闲时打零工的收入等,计量起来比较复杂,尤其是农副产品,除了一部分销售外,还有一部分被自家消费,自家消费的这部分价值计量起来更加困难,因而本文选取家庭净资产表示农村家庭的经济条件。

父母教育背景因素。在众多关于教育影响因素的文献中都提到,父母教育背景对子女教育会产生显著的影响,本文选取父母的受教育年限表示父母教育背景,是连续变量。

父母的劳动力流动情况。这是笔者新增加的因素,劳动力流动是否会对子女的义务教育产生影响是本文重点研究的问题,笔者将对父母是否进行劳动力流动以及流动的范围与教育的关系进行经验研究。

会对教育决策产生影响的是在决策这一时点上各个影响因素的情况。九年义务教育是一个时间跨度较长的过程,在这一过程中有些变量不会发生很大的改变,如父母教育背景等;而有些变量却会发生改变,如家庭经济条件、父母劳动力流动情况等。本文实证分析能获得的只有2010—2012年这3年的数据,但上学或不上学的教育决策有可能是在2010年之前发生的,决策发生时各个影响因素的值不可获得。如果用各因素现有的值解释过去发生的教育决策显然是不准确的。为了避免这个问题,我们在取样时对2012年义务教育适龄儿童样本进行了筛选,只保留了到2010年没有离开过学校的10—15岁小学和初中一年级的儿童样本,即研究的因变量是2010年小学在读或初一的儿童两年后是否还在学校,这样做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了上述问题。

本文中父母的劳动力流动情况是解释变量,而子女的性别及年龄、家庭净资产及人口数、父母受教育年限也可能是影响教育决策及教育质量的因素,我们将其作为控制变量引入方程。在实证分析时,子女性别及年龄数据来自CFPS 2010的儿童库,家庭背景因素中家庭净资产数据来自其家庭经济库,家庭人口数据来自其家庭关系库,父母受教育年限、父母劳动力流动情况相关数据来自其成人库。因变量中,子女的成绩数据来自儿童库,是否继续上学来自CFPS 2012的儿童库。

在经验分析中,SEX表示性别,SEX=1代表女孩,SEX=0代表男孩;AGE表示个体的年龄;FEDU和MEDU分别表示父亲和母亲的受教育年限;NUM表示家庭成员数;ASSETS表示家庭净资产;FTRANS和MTRANS分别表示父亲或母亲是否进行劳动力流动;F1、F2和F3分别表示父亲在本县区、本省其他县区和其他省从事非农业工作;M1、M2和M3分别表示母亲在本县区、本省其他县区和其他省从事非农业工作。

(6)

其中,Z=b0+b1X1+b2X2+…+bPXP,Xi(i=1,...,p)表示某个具体的影响因素,bi表示该影响因素的系数,则事件A发生的概率为Prob(A),其对立事件发生的概率为1-Prob(A)。模型中的因变量是一个二分变量,0表示辍学,1表示继续上学。教育决策的因变量都是无序的,不表示大小。

(二)结果及分析

父母的劳动力流动可能会对义务教育阶段子女的教育质量以及教育决策产生影响。学习成绩是衡量子女教育质量的重要指标。虽然在CFPS数据库中,存有儿童最近一次大考的语文和数学成绩,但是由于不同地区之间考试题目难度存在差异,甚至总分都不尽相同,因而,仅仅根据某科目的某次成绩来判断农村留守儿童的学习状况可能会造成一定的偏误。在实证过程中,本文选取2010年抽样调查时课题组对小学或初一儿童的字词和数字测试得分的平均值作为因变量(满分30分,用SCORE表示)。标准统一且难度相同的字词和数字测试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儿童的学习能力和学习成绩,避免了使用最近一次大考的语文和数学成绩而出现问题。在分析了各个因素对子女成绩的影响后,我们又分析了父母的劳动力流动对教育决策的影响。使用2010年上小学或初一的儿童在2012年是否还继续上学作为因变量,用Y表示,Y=1代表继续上学,Y=0代表辍学,然后对Y这个二分变量进行Logistic回归分析。

为了排除父母死亡或离异等偶然因素对义务教育决策的影响,本文选取的所有样本都是来自父母健在且没有离异的家庭。表1给出了父母劳动力流动情况等因素对子女学习成绩的影响,表2给出了父母劳动力流动情况等因素对教育决策的影响。在回归结果中,本文除了给出不区分在学儿童性别的“整体方程”外,还按照儿童的性别分别给出了“男孩方程”和“女孩方程”,以进一步观察各因素对不同性别留守儿童教育的影响。

以往的研究大多认为,家庭中父母角色的缺失会导致子女生活上缺乏关爱和照料,学习上缺乏辅导和监督,从而导致他们学习上的落后。然而表1和表2的回归结果显示,父母外出务工会提高子女的成绩并增加他们继续读书的可能性,尤其是父亲的劳动力流动对女孩学习成绩的影响在5%的水平上显著为正,对男孩的教育决策的影响在10%的水平上显著为正,这与目前学术界普遍的观点不一致。产生这种差异的原因可能是:首先,现有的文献更多强调的是父母家庭角色缺失对儿童当前福利的影响,单从教育方面看,结论可能会不同。其次,已有研究所用的数据大多来源于河南、四川等劳动力流动大省,全国范围内的整体情况可能有所不同。最后,已有的研究往往将留守儿童作为单独的研究对象,从而得出留守儿童教育和福利状况不容乐观的结论。农村父母家庭角色缺失,其儿童的福利状况的确较差,但这有可能是农村儿童普遍面临的问题,而非留守儿童特有的困境。以往学者们之所以得出家庭角色缺失会对子女在学习方面产生消极影响的结论,主要是因为他们认为家庭中父亲或母亲的缺席会导致其子女的学习缺乏监督和辅导。然而在广大农村地区,父母的学历普遍较低,教育观念相对落后。CFPS数据库中的数据也显示,农村小学生每周得到家长辅导的平均小时数是3.37,初中每周得到的家长辅导的平均小时数是0.93,也就是说,农村父母(尤其是父亲)即使没有外出务工也很少对子女的学习进行辅导,因此,单从学习辅导方面看,其家庭角色的缺失产生的消极影响可能不大。

表1 父母劳动力流动情况对子女学习成绩的影响

注:*、**和***表示在10%、5%和1%的水平上显著。

数据来源:CFPS 2010和CFPS 2012的儿童库、成人库、家庭关系库、家庭经济库。

表2 父母劳动力流动情况对教育决策的影响

父母的劳动力流动情况对子女教育的影响除了家庭角色缺失效应和收入效应之外,还包括父母在脱离农业生产进入城镇从事非农业工作的过程中,对教育的重要性可能会有更深的体会和认识,这对子女的教育也会产生积极的影响。另外,进入城市的农民一般生活在城市的底层和边缘,他们所从事的工作往往是缺乏技术含量的繁重体力劳动,通过读书改变子女命运的愿望会更强烈。笔者在对CFPS的数据进行分析整理后发现,外出务工的父母更容易对现有的家庭地位和生活现状产生不满,如表3所示。而在农村,读书一直是被看做改变命运的重要手段,父母对生活现状的不满很可能转变成对子女学业和前途的期待,进而对子女的义务教育产生积极的影响。为了论述方便,在后文中,统一将父母劳动力流动所产生的所有积极方面的影响称为正效应,而对家庭角色缺失等因素引起的所有消极方面的影响称为负效应。

表3 农村流动劳动力对家庭地位和生活的满意度

数据来源:CFPS 2012的儿童库和成人库。

综合上文的论述,我们可以从以下五个方面进行深入分析:

第一,父母劳动力流动对教育产生的影响。在分析父亲劳动力流动对男孩或女孩义务教育的影响时,我们发现,父亲的劳动力流动对女孩成绩的影响显著为正,而对男孩的影响不显著。产生这种现象的原因可能是,当家庭中父亲角色缺失时,男孩要承担一部分家庭中原本应该由父亲承担的责任,这会占用男孩原本应该用到学习上的时间和精力,从而部分抵消了劳动力流动所带来的正效用。另一种可能是,在缺乏监督的情况下,青少年时期的男孩往往不如女孩自律,导致家庭角色缺失对男孩的消极影响更大。在观察父亲劳动力流动对教育决策的影响时我们却发现,父亲的劳动力流动会对男孩的教育决策的影响显著为正,而对女孩的影响却不显著。这可能是由于传统思想的影响,相对女孩而言,男孩往往在改变家庭地位方面被寄予更多的期望,对现有家庭地位和生活不满的家长(尤其是父亲)可能会对男孩有更多的期盼,从而对男孩进行更多的教育投资。在分析母亲劳动力流动对义务教育阶段子女的学习成绩和教育决策的影响时,我们发现,母亲的劳动力流动对教育影响并不显著。父母影响的差异可以用Becker的居住模式加以解释。在中国传统的农村家庭中,父亲主要承担提供物质资源的工作,而母亲主要承担提供情感支持的工作。父亲的劳动力流动(尤其是小范围的流动),不会对其主要承担的角色产生明显影响,相反能够给家庭带来更多的经济收入;但母亲进行劳动力流动却会影响其主要承担的家庭角色,抵消大部分物质资源增加所带来的正效应。

第二,父母劳动力流动的范围对教育产生的影响。父母的劳动力流动本身会对子女的教育产生正负两种效应,正效应不会随流动范围的扩大而明显增加,但负效应则不然,父母劳动力流动范围的扩大会影响其对子女的关心、照顾和监督。由于母亲在子女抚养中承担更多的精神支持责任,因而其劳动力流动范围的扩大会带来更大的负效应。从表1和表2的实证结果中我们发现,当父亲在本县区内从事非农业工作时,对子女的义务教育的影响为正且显著,但是当其流动范围扩大到本省其他县区甚至其他省时,虽然影响为正但并不显著;母亲劳动力流动至其他省从事非农业工作对女孩的成绩影响为负且显著,其他均不显著。我们不否认父母家庭角色的缺失会对子女的心理和健康等方面产生一定的消极影响,但是从教育方面来讲,农村家庭对子女的义务教育投资基本局限于货币投资,非货币投资较少,家庭角色缺失不会对其子女获得的学习上的辅导产生明显影响。从教育决策上看,父亲的劳动力流动带来的教育投资能力的增加、观念的转变以及见识的增长等积极影响显著超过了因缺乏监督和关怀等带来的消极影响,因而父亲的劳动力流动会对子女义务教育的顺利完成有积极的影响。相比父亲而言,母亲由于所承担角色的特殊性,她在劳动力流动时对子女的义务教育产生的消极影响更大一些,尤其是当母亲流动到其他省务工时,会对女孩的成绩产生显著的负影响。

第三,个人因素的影响。本文的回归结果表明,性别对学习成绩有显著的影响。在其他条件都相同的情况下,女孩成绩的平均水平比男孩高1.30分,且在99%的水平上显著。产生这种现象的原因可能是,相较于女孩的安静和自律,男孩可能更不稳定,注意力集中时间更短,这种现象在年幼阶段尤为明显,表现在学习上就是女孩比男孩更加努力,导致了女孩成绩的整体平均水平高于男孩。现有的、关于性别对教育决策影响的研究结果大致可以分成两种:一种观点认为,由于传统重男轻女观点的影响,家庭更倾向于对男孩进行教育投资;另一种观点认为,随着经济的发展和观念的转变,家庭教育投资的性别偏好已经逐渐弱化,性别对教育决策的影响已经变得不显著。本文的实证结果发现,与传统的父母更倾向对男孩进行教育投资的观点相反,在整体方程中,女孩上学的机会大于男孩,而且是显著的。可能的原因是,在教育决策时,父母更倾向于将教育资源分配给成绩较好,更有可能在未来获得较高的教育投资收益的子女。表1的结果也表明,在其他条件相同的情况下,女孩的成绩显著高于男孩,这导致了父母更愿意对女孩进行教育投资。

第四,年龄对教育决策的影响。如表2所示,不论是整体方程、男孩方程还是女孩方程,年龄都会对家庭教育决策产生显著的负效应。随着年龄的增长,子女能够承担的劳动越来越多,而且随着所读的年级越高,教育费用也会增加,进而上学的成本亦会递增,导致继续上学的机会有所下降。

第五,其他因素的影响。表1和表2的回归结果还显示,父母的受教育年限对子女的学习成绩和教育决策均有正面的影响,但具体到对男孩和女孩上会有所不同。父亲受教育年限对子女的学习成绩影响为正且显著,而母亲的受教育年限只对女孩的学习成绩影响显著。此外,表1的回归结果显示,家庭净资产不会对子女的成绩产生显著的影响。以往的研究认为,经济条件好的家庭的子女能够获得更多的选择性教育投资和拓展性教育投资,对成绩有积极影响,但在中国广大农村地区,由于外部环境较差加之思想落后,选择性教育投资和拓展性教育投资较少,因此,经济条件的变动对农村子女的成绩影响不大。

五、结论与政策建议

本文首先对农村劳动力流动情况进行了描述,然后运用逻辑模型结合CFPS数据进行实证分析。在实证研究的基础上,本文得出以下结论:其一,父亲的劳动力流动会对义务教育阶段女孩的学习成绩和男孩的教育决策有积极的影响。从劳动力流动的范围来看,正效应不会随着流动范围的扩大而发生显著的变化,但负效应却会随流动范围的扩大而增强。其二,农村家庭在义务教育投资时已经不存在明显的重男轻女倾向,女孩留在学校读书的可能性比男孩要大。对男孩而言,家庭经济条件对其是否继续接受教育影响显著,当经济条件好时,他们更有可能继续接受教育投资,而当家庭资源有限时,他们比女孩更可能会离开学校寻找其他出路。其三,不论是男孩还是女孩,随着年龄的增加,其所能够承担的劳动责任增加,甚至有的未成年人会进入企业或工厂打工。同时,学杂费随着年级的升高会不断增加,在教育成本不断上涨的情况下,辍学的可能性也越来越大,且在缺乏家长照料时,相较于女孩的自律,男孩更可能出现学习上的落后。

基于上面的实证研究,笔者尝试性地提出以下建议:其一,既然父亲在省内特别是县内流动会对子女的教育有积极的影响,建议通过发展地方性企业、鼓励农民自主创业等政策,增加各个县区自身吸收农业剩余劳动力的能力,这样既能发展经济,又能促进当地教育事业的发展,还能避免一些农业剩余劳动力在大范围的流动过程中出现的社会问题。其二,加速户籍制度改革,使农民工子女能够在城市享受平等的教育机会和教育资源,这不仅可以增加农村儿童顺利完成义务教育的可能性,也会提高义务教育的质量,学校和社会应加强对家庭角色缺失儿童尤其是男孩的照料和监督,在一定程度上避免由于父母外出务工而导致的学习等方面的落后。其三,合理控制农村家庭规模会有助于女孩义务教育的顺利完成,而发展农村经济、提高农村家庭收入水平对男孩义务教育也起着重要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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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胡枫,李善同.父母外出务工对农村留守儿童教育的影响——基于 5城市农民工调查的实证分析[J].管理世界,2009,(2):67-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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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徐雅雯)

2017-01-12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生育政策及其变动对中国家庭子女教育投资行为的影响研究”(15BRK013);辽宁省教育厅项目“生育政策及其变动对家庭教育投资行为的影响:以大连市为例”(ZJ2014043);东北财经大学校级课题“子女数量、教育成本与家庭人力资本投资:基于高中教育的比较研究”(DUFE2015Y06)

谷宏伟(1975-),男,黑龙江穆棱人,博士,副教授,主要从事劳动经济学研究。E-mail:guhw1@126.com

吴华倩(1989-),女,山东临沂人,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劳动经济学研究。E-mail:wuhuaqian12@163.com

F323.6

A

1000-176X(2017)03-009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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