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胡修江
阅读是我永不放弃的光明
文 胡修江
多年之前,曾经为《中国教育报》写过一篇文章,叫做《语文教师的书桌》,等到文章发表出来,题目被编辑改成了“最不能荒凉的书桌”。我想,他是意欲借此表达两个方面的含义:一,对于教师,读书是一种必须,是实现专业发展的必由之路;二,教师书桌的“荒凉”已经是比较普遍的现象,让“荒凉”的书桌变得丰富厚实起来,已经成了当务之急。
也许,我们都知道读书的重要性,因为无论是作为一名教师、一位父亲或母亲,都能说出或不止一次地对自己的学生、子女说过这样的话:“要好好读书。”而且,对于有些人的不听号令、不以为然,我们还曾痛心疾首、奔走呼号。可是,当我们静下心来,反观自己的工作、生活时,是否也应该反思一下:自己兑现了这句要求于别人的承诺吗?读书,除了课本、教参、习题、练习册,还读了哪些?阅读,除了资料网站、娱乐八卦、生活琐屑,还关注什么?教书,除了套用教案、重复既往、考试分数,还给了学生什么?当技术性阅读统领一切、当我们把目标只定位于功利的小圈子时候,其实我们已经背离了阅读的本意,离真正的阅读也会越来越远。
从阅读中,我们寻找的应该是精神的指向,从而树立起理想的高标。美国作家刘易斯·布兹比有本书叫《书店的灯光》,在其中,作者以诗意的笔调这样描绘图书和阅读的快乐:“我一直认为,图书承载着我们的思想和想象,使它们充实人间……”“那些书仿佛变成城市里灯光闪烁的窗口,诱惑地显露出居住在封页之间的百态人生。这已不仅仅是生意,这是快乐,精神和肉体的快乐……”从这个角度说,拿起桌上一本书,拿起的其实是对生命的期许,点亮窗前一盏灯,点亮的其实是精神的光芒,是对今天的一次规整,也是对既往的一次梳理,整理好行装,好再次上路。当然,那盏灯光,一定是要从内心亮起来的,即使是一盏油灯,即使是只有昏黄的一点,也是明亮的,反之,如果内心是昏暗的,无论形式上的灯光多么明亮,内心也是漆黑一团。
读书给予我们思想,启发我们的想象,思想远大于技巧,想象也远比知识更重要。所以,教师的书桌,安放的不应该仅仅是工具性的课本、教参、习题集,还应当是能启迪思维、引领生命的思想典籍,前者的繁华只是量的寄存,后者的丰富才是质的积淀。肖川教授认为,教师的素养包括三个层面:文化底蕴、教育追求和教育智慧。朱永新教授也在《新教育之梦》中提出:理想的教师,应该是一个胸怀理想,充满激情和诗意的教师。底蕴、追求、智慧、理想、激情和诗意绝不是生长在技巧与工具的土壤上,而是繁盛于广阔的思想和想象的空间。所以,教师要做一个有梦想的人,有理想的人,其根本就在于多读书,读经典之书,读智慧之书,读书坚持时间的长短决定着教师道路延伸的远近,舍此,别无他途。
也许,我们有很多的理由不去读书:琐事太多,没有时间;买书太贵,不愿花钱;社会太躁,没有心情……在现实比书更好看的年代,谁还去静默于那偏僻一隅,独自陶醉?于是,渐渐地,书桌被电脑代替,摩挲、翻读、品味被点击、猎奇、消遣所代替,我们的人生也变得越来越“浅”。其实这是对自我的一种遗失,也是理想之光的逐渐式微。七十多年前,即使是在民族危机日渐严重的时候,清华大学老校长蒋南翔尚且发出这样振聋发聩的呐喊:“华北之大,已经安放不下一张平静的书桌了!”那是在战争的年代,人们为不能读书而愤怒,今天是富足的年代,人们却被物欲的牵绊而逃避。同样是教书育人的知识分子,于此,我们不是应该感到一点羞愧么?
老子有句话:“孰能浊以静之徐清?孰能安以动之徐生?”台湾学者傅佩荣这样解释:“谁能在浑浊中安静下来,使它渐渐澄清?谁能在安定中活动起来,使它出现生机?”用在我们教师身上,不妨这样理解:读书能使人在浮躁中趋于平静与理性,能让人在平淡单调中焕发活力,获取成长的动力。一读书而两者兼备,不也是一种幸福?
所以,每天,找一个宁静的时刻,哪怕是在睡觉之前的短暂时光,拿出哪怕十几分钟的时间,读一些教育经典,读一些人生经典,不是为了任何可以看得见的目的,而是出于精神的需要,出于习惯的召唤,那也是一种幸福。为阅读点亮一盏灯,那束光从窗前透射而出,定会照亮一处暗夜,惊起几声虫鸣。
胡修江
青岛市教育科学研究院语文教研员,高教社、人教社、外研社等国规职教语文教材编者、特聘专家,《中国教育报》首届十大读书人物,著有《帆船的故事》《张玺传》等。
在徐州的一个小巷,小小的门头,匾额上几个大字:彭城书院。沿阶而上,穿厅堂,一个方方的院落,周末,有公益讲座,人很多,听者也是沿阶而坐,或就站在青砖铺就的地面上。清明时节的雨如烟似雾,敲打在几朵撑开的花伞上,是悦耳的飒飒的轻盈。我踮起脚,从人缝里看到露天摆放的黑板,是“苏轼与云龙山”几个双钩的行楷,濛濛细雨里,我看到从宋朝的烟雨中走来的、一个不打伞的苏轼。
据我所知,苏轼知任徐州,有近两年的时间,其实已经尽尝了百般仕宦的苦乐,与刚刚步入仕途相比,曾经的青春豪气也已渐渐消磨,加以心系民瘼,做事也就多了几分谨慎与和婉。但世事偏要和这位学士开一些不大不小的玩笑,也许是要在人生大风雨来临之前给他做一些铺垫和准备,春旱焦禾、秋涝相属,着实让刚刚到任的东坡先生费了许多工夫。好在祈雨雨至,抗洪洪退,等到不久苏轼被改派湖州,即将赴任时,百姓念其恩,都来攀援送行,颂扬说“前年无使君,鱼鳖化儿童”。听了这话,苏轼微微一笑,自嘲道:“穷人命分恶,所向招灾凶。水来非吾过,去亦非吾功。”苦命人到了哪里,那里的人也会跟着受苦,即使说大水来临不是我的过错,那么它的离去也并非我的功劳。走吧,人生如寄,就像这徐州城的洪水一般,不过都是一个来去匆匆的过程,何必着念于他人的毁誉呢?
但是他没有料到,仅仅是在短短的几个月之后,他就被谗言击中,经历了生与死的考验。从这个角度说,送给徐州百姓的那句“穷人命分恶,所向招灾凶”好像就成了提前做好的心理预示,也是带有道家无为色彩的自我解脱。“乌台诗案”几乎浇灭了苏轼所有的梦想,人生的处境也似乎到了最低谷,就是在这样的深思与苦痛中,诗人实现了人生最美丽的跨越,从而跳出了“小我”的小圈子,而达到与清风明月共适的大境界。
漫步于徐州云龙湖畔的苏堤路时,远望云龙山的青翠,遥想徐州时候还未遭大难的苏轼,就不由想起《放鹤亭记》里的句子,“或立于陂田,或翔于云表”,那么,云中鹤的姿态就是苏轼自己的姿态了,上可达九霄,下可立泥土,而泥土也正是飞翔的凭借与归宿。初中时候学他的《浣溪沙》,读“簌簌衣巾落枣花”的空灵,“牛衣古柳卖黄瓜”的淳朴,感觉这是作者刻意营造的乡野风情和闲适情愫,后来才知道,这是一个知州谢雨路回时候的欣喜与陶醉。“君子可以寓意于物,而不可以留意于物。寓意于物,虽微物足以为乐,虽尤物不足以为病。留意于物,虽微物足以为病,虽尤物不足以为乐。”把握人生中的小,像脚下的陂田、簌簌的枣花,也就是心的宇宙;淡泊世俗中的大,纵高空的飞鸿、云中的仙鹤,也是惬意的生存。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是他写给弟弟的诗。这是本性中的洒脱、也是人世辗转后的无奈。从苏轼的经历中上,我们似乎可以领悟到,当一个人和一种不期然的苦难人生无意间相遇,当命运被拉伸延长以致渐近异化,只要灵魂不死,最后得到的肯定是大自由。所以他说,此心安处是吾乡;所以,几年之后的黄州,他在夜半醉后回家,能够在“家童鼻息已雷鸣,敲门都不应”的境况下“倚杖听江声”;所以,在酒后的长啸中,在摔倒在黄泥坂的浊淖中时,也能享受“草为茵而块为枕兮,穆华堂之清宴”的舒适快乐。所以,他在下雨时也不打伞:“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不打伞,诗人就这样站在可能随时而至的风雨里,被淋湿的是裸露的流浪,被润泽的却是孤独的灵魂。带着这份裸露的孤独,苏轼在多次毫无预料的流放中被迫远行,一路走来,南北东西,留下了数不尽的途路艰辛,但又在一次次的生命留驻中、在毫无经意的挥洒间留下意味深长的一笔。于是,他所流连的山水,他曾咏叹的物事,都慢慢凝成了文化的篇章,余绪绵延千年。
前几天,离开城市住到山里的二舅给我一盆菖蒲草,说,好歹你也算是个读书人,自古及今,读书人的桌子上总少不了这样一盆草,清雅、沉静、淡定,只是不知道它能不能适应城市的空气,好好活下去。我一向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一种草,当然更不知道读书人的桌子上摆什么东西还有那么多的讲究,就很是惭愧,说自己也就是偶尔看点书,算不上真正的读书人。就像平常许多不知道的东西往往求助于网络一样,心想,读书人和菖蒲草的关联,“百度”应该“知道”吧。果然,查到很多有关的东西,其中一条就是,古代的读书人喜欢夜晚读书,古人读书靠燃烛或者点油灯照明,就像宋代晏几道词中所说的“今宵剩把银釭照”里面提到的“银釭”照明一样,自然就会有燃不尽的蜡或油,形成烟,对人身体是不好的,而恰恰这种草能够吸食油烟,放在桌上是为了身体的健康。而由此我又想到,为什么读书人大都喜欢黑夜,喜欢红袖添香的夜读,喜欢三更的灯火,喜欢雪夜拥炉呢?
于是想到散文作家张宗子的一个说法:“空杯”。“空杯”是一个比喻,张宗子以此作为自己散文集的名字。他说:“空杯是一个姿态,一个张开双臂,准备承受的姿态。”其实,“空”原是道家的东西,依照道家的观点,杯子无所用途,有用的是杯子中间的“空”,有“空”,才能装进水,才能允许气流上下左右的回旋,才能使得茶叶有翻腾起伏的机会,“空”是无用之用。
读书人挑灯夜吟,应该也是倒空“杯子”的需要吧。
无论如何,白天是充满了声音、色彩、欲望、求索、奔忙和躁动的时间,人们在刺眼的阳光里尽其所能的往人生的“杯子”里装进或者被迫塞进驳杂凌乱的东西,这些东西无序的排列着,给人一种拥挤不堪的感觉。这个时候的精神就没有了立足之地,物质性的欲求占据了主流,而真正启发我们思维并给与我们真理的却是头顶的星空,星空属于黑夜,属于寂静无声,属于消失了声音、色彩、欲望、求索、奔忙和躁动的深深的夜。这个时候拿起一本书,不是为了把某些东西装进杯子里,而是希望借助读书把白天毫无选择地塞进的东西一点一点的整理、清除、挑选,为的是倒空杯子、腾出空间,留给明天的生活。由此观之,我们读书的目的原来不在于能够从书中获得一点什么,而主要是能借此抖掉身上的一点累赘,把多余的东西过滤掉,就像杰出的雕刻家雕刻一件作品,他的主要工作不是塑造美,而是把没用的、丑陋的东西毫不留情的凿下去,美就会石落而出的。一个人,从年轻时的狂热到成熟后的从容,这本身就是不断倒空“杯子”、去除多余的过程。张宗子也说,“在年轻的阅读中,和我们的天性和处境相契合的书,如同少男少女的梦中的爱人,尽管也是只是出自各自幻想,却仍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在未来的许多年,一个人的成长和成熟,其实就是转化和脱离那些影响,最终形成自己的风格。”很有道理。
我们读书的目的原来不在于能够从书中获得一点什么,而主要是能借此抖掉身上的一点累赘,把多余的东西过滤掉
经常逛书店,所以就有这样的体会。一天没有离开课堂,或者没有离开办公室,(我总认为多人联合的办公室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放大器,它能把本属于每一个人的事情放大成所有人共有的事情,在毫无遮拦又无可奈何的“倾听”中,每一个人都在不自觉的参与着其他人的大大小小的事情),我整个身体好像都要膨胀、爆炸了一样,一进书店,一接近那些高大的排满了整整齐齐的图书的一排接一排的货架,自己灵魂中的某一部分就好像突然有了一种被抽空的感觉,拿起一本书,随便的翻翻看看,或者突然看到一本自己搜觅已久的东西,原先的那种种工作带来的不适与疲惫马上烟消云散,这也许也是“空”了“杯”,又把自己心仪的东西“倒”进“杯”的结果。我写文章,送给编辑,也发帖上博客,有时候扎着堆写,有时候却又长时间“失踪”,很久也不见一篇文章出来,其实就是没写。有朋友问,我就说,写多了,就满了,或者空了,需要休整一下,倒一些出来或者填一些进去,不然,也就彻底“死掉了”。
张宗子是读书人,读书人最讲究使用文字,谈读书,其实也就是说人生,“空杯”就是借以言说人生的道具:因为空,才得以盛进万物,也因为盛进万物,使得“空”成了“实”。依照我们凡夫俗子的观点,“实”是最能给一个人带来幸福感的东西:有积蓄就不怕人生遭遇不测,有准备就不惧命运邂逅坎坷,有权势就不会担忧太多的欺压。但是,也正是因为“实”,那个杯子就再也无法填充进更多的新的东西,人们就容易沉溺于原有的充实,虽然生物意义的生命还在不断地生长、成熟、衰老,而精神的生命却就此止住了脚步,只有肉体感觉,是谈不上所谓的幸福的。于是,从另一个方面看,“实”又无法给人带来真正的幸福。这本身就是一个矛盾,所以,才有了“空是完成,空是期待,空是两次充盈之间的短暂休息”的说法,那个杯子,也许静静地躺在那里,但“一头连着往事的回味,一头连着未来的希望”。正如人生是一个过程一样,幸福也就荡漾在一个个过程里,而不是单纯的附着于某一个固定的目的上,这个过程就体现在这个杯子不断变化的状态中:盛进、倒出、再盛、再倒,直到你的手再也不能抬起的那一刻。
“空杯”之“空”,是相对的说法,因为任何绝对的“空”无疑都是一个悲剧。我们出生的时候,生命的杯子空空荡荡,我们由此在懵懂中嚎啕大哭,从未盛上东西的杯子使人觉察不到生的乐趣,哭声召唤着一个期许的未来;我们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杯子也是空空荡荡,但永远也不会再有机会盛上任何的东西了,虽然我们失去了哭泣的能力,但总有一些爱你的并且还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们会哭的,他们面对着你这只已经毫无意义的杯子,泪眼婆娑,与其说是对逝者的哀悼,不如说是对生命的悲悯,其实关照他人就是探视自己。
在《梵高生活》中,丰子恺说,艺术家有两种类型:有些是纯粹的“艺术家”或“技术家”,鉴赏其作品即可,不必晓得其人格与生活;有些是在艺术与技术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人”的因素,必须理解他的“性格与生活”,不能离了“人生”看“作品”。这让我突然想起了海子。
刚刚过去的这个春天,数次在课堂上与海子“相遇”,听老师的课并且点评研讨,是我主要的工作内容。也许在不经意之间,多位老师都选择了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这首诗歌。青岛的春天很长,很美,海是恒久的海,春天却为城市涂抹出不同的容颜,以至于水色也随之不断变换。这样的城市,这样的诗篇,在这样的季节相遇,也许是一种身体与心灵的契合,自然的选择。
于是,我在课堂上也就听到各色的朗诵,看到各样的表情,他们都无所不用其极地调动自我的潜力,演绎出各样关于“幸福”的理解。印象最深的,是有老师截取了中央电视台一群名嘴——陈铎、周涛、白岩松等的朗诵视频,每个人都维持着职业的微笑,每个人都沉醉在“幸福”的温馨里,准确、透明。但当朗诵完毕,我的脑海浮现出海子淳朴、宁静的面容时,就感觉朗诵中的“幸福”只是浮光掠影的幸福,那些沉醉也都是蜻蜓点水的沉醉。因为在朗诵还没开始的时候,方向就错了,海子的诗歌,幸福只是表象,孤独才是根本,因为他的幸福在“明天”,他选择了“面朝大海”,背对的则是整个尘世,那是一种多么旷远、广袤的孤独!
海子是一个诗人,诗人也有诗人的特质,一种是用笔书写,是浮在生活表层的薄雾轻愁;一种是用感情书写,是融进生命深层的灵魂悸动。纯熟的笔墨可以脱离母体而单独存在,生命的书写则只能和母体一起轻舞跃动,无疑,海子属于后者。在这一点上,海子与梵高有许多类似之处,丰子恺说:“梵高的作品,都是其狂热的全生涯中的苦恼、忧愁、愤激、铭感、欢喜、活悦的发现,都是热血染成的‘人生记录’。海子呢,朱大可曾经认为的,死亡成了他‘从诗歌艺术向行动艺术的急速飞跃’。经过精心的天才策划,他在自杀中完成了其最纯粹的生命言说和最后的伟大诗篇,或者说,完成了他的死亡歌谣和死亡绝唱。”
真正伟大的作品背后都有一个“人”的存在,所以,我们阅读海子的诗歌,欣赏梵高的绘画,不能仅仅停留在是文字或色彩所呈现的客观世界中,而应更关注作品背后“人”的存在。更多的时候,人本身的意义也许比作品的意义还要伟大、丰富。记得刚入大学的时候,从偏僻封闭的乡村走出来,除了小人书、小学到高中的课本,还没有时间和机会真正读上几本真正的书,一开学,就遭遇了诗人的死亡——顾城之死。那个时候,我一篇顾城的诗歌也没有读过,但从那本叫做《英儿》的小说中,我认识了这位“不论走到哪,都戴着一个烟囱形的帽子,有时还是牛仔布做的,使人想到那是一节裤腿”的顾城,以后,无数次吟诵他那句“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每一次,这个身影都会闪现在我的脑海中,也顿时觉得曾经的小学与中学时代,那么多的课文都是摸着黑的阅读,只有作品,没有“人”,枯干、晦涩、毫无生机。
还是丰子恺形容梵高的那句话:“生活是作品的说明文。”只有作品而看不到“人”的生活,作品只能是简单的描摹,而非灵魂的承载,真正逼近人的心灵的作品,必然融合进生命的“苦恼、忧愁、愤激、铭感、欢喜、活悦的发现”,是热血染成的“人生记录”。我们所做的,就是深入这记录中,真诚感受,默默品读,然后丰富自己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