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戒的古老含义

[法]帕翠希娅·西安伯里+　鞠熙

在法国萨瓦尔省和多菲内省的几处阿尔卑斯山谷中，直到20世纪初，夫妻购买首饰还被称为“给妻子钉掌”。这种行为还有另外一些名称，例如“用链子锁住老婆”或者“去上个蹄铁”，而这时所购买的首饰就会被视为“女人的蹄掌”、“马掌”、“包金”或“金子”。

因此，女人出嫁时梳妆打扮就相当于“钉掌”，而这个词的象征画面也在仪式性行为中得到体现，法国人类学者范·根纳普说：

过去在附近的城市中，给未婚妻购买首饰必须结队而行，参加者只有未婚夫妇、他们的父母，或是伴郎伴娘。在尚贝里（Chambéry）地区以及夏布利斯（Chablis）的几处市镇，这被称作faralie，来自于fara，即钉掌。给妻子钉掌，同时也是给她扎耳洞以便能戴上耳环。

传统习俗中，穿耳洞主要在女性出生与初潮时进行。即使我们考虑到过去女孩子们通常在初潮年龄时成婚，但上述范·根纳普所说的情况，即推迟到女性生命的下一阶段并在一个仪式化的情况下扎耳洞，仍然是相当独特的现象。范·根纳普没有对女性在新婚前夕扎耳洞的风俗做更多说明，反而是对“钉掌”这个词的隐喻性含义着墨甚多。

这个说法并不是说给女人钉上马蹄掌……而只是说，通过这件礼物，未婚夫确定了这个女孩属于他。更适合的对比是给牲畜烙记号，例如用烙铁烫印，以及给它们一些装饰物，例如带铭牌的脖圈，或者是绵羊耳朵上的记号一样。

“钉掌”这一行为构建了女性与动物之间的类比关系，它意为驯化，也是占有与联姻的隐喻。赠与并亲手戴上装饰物，意味着这一行为的完成，但同时给它涂上了一层美学的色彩。

“绕过猪鼻孔的环形物与女人戴在手指上的一样，都是为了控制她们，使她们臣服。”这是18世纪的英文词典编纂者约翰逊为指环下的定义。法语中，涉及牛和猪时，“套环”或“上环”是“钉掌”的近义词。

指环，“锁链”的第一环，因此同样也成为夫妻结合的象征。另外，为了“绑住”某人，人们也制作了一些昙花一现的首饰，素环或金属环，在我们所爱的人手指上滑动。直到今天人们还相信，要维系配偶的爱情，婚戒一旦戴上就不能再摘下，这种举动同时也有令人忧惧的一面，因为它令人想起——甚至会引起——配偶的永远离去，今天，表达丧偶的方式仍然是并排佩戴两枚结婚戒指。

关于夫妻结合的其他一些说法也证明了指环和锁链的连接功能。套牲口就是一例。和掌蹄铁一样，套牲口所需的技术同样非常复杂，需要同时冒着身体的危险（受伤）和象征性的危险（邪眼）。将结婚比作套牲口，就有了“婚姻为轭”的说法，这再一次涉及人类驯养的家畜。另外，人们难道不是用驯服这个词来表示用魅力来控制别人么？两头牛用套车环“连在一起”，夫妇也是用婚戒“连在一起”。有时这种类比会直接出现在仪式中，夫妇两人需要真的坐在牛轭上，或者他们需要从花环或者树枝编成的半环下走过。

在基督教礼拜仪式中用到的结婚戒指——在法语中称为“联盟”，在意大利语中称为“信仰”——过去是用铁铸的，而今天用贵重金属制成。它已经成为一种身份标志，就像其他一些基督教饰品，如圣牌或链形手镯一样。直到晚近（19世纪），婚戒还只为女性所有，但如今男性也同样佩戴。婚戒不镶宝石，大多数装饰——两颗心、交织的手或编织的线，这类母题极为常见——只是朴实无华的一圈，而在指環的内部则刻有夫妻二人的名字与结婚日期。

在乡村社会中，为已婚者戴上指环是一个仪式性的时刻，此时夫妇象征性地交锋。新娘必须尽力将手指从第一或第二指节处弯曲，以阻止新郎给她戴上戒指。特别是在安古莫阿（Angoumois），如果女人装作把指头曲起来的样子，那新郎可以把戒指紧紧地向里推去甚至弄出血来。

婚礼仪式中有一整套的驱邪仪式意在避免夫妇受到邪术的影响，这也预示了夫妻两人的命运。例如，婚礼中需要极为费力地用饰带打一个节，这种用于编织的饰带是另一种形式的锁链，它能产生魔力，阻止婚姻走向完结。

铁有吸引的能力，因此它也能用于婚礼所必需的分离阶段中。过去在皮耶蒙（Piémon）的卢戈纳柯（Lugnacco），教堂举行婚礼时，新郎要送给新娘一个铁制的指环，上面镶着小粒磁铁，它具有吸引对方的能力。在《爱的枕边书》里论述宝石的文章中，马特菲·艾尔芒高（Matfre Ermengau）认为“磁铁石”同时具有吸引和推斥两方面作用：它能让不合的夫妇重建和平，但它也能制造裂痕，在妻子不忠时把她推出床外。正如磁铁吸引铁一样，新郎必须把真爱从她家人的怀抱中夺出来，拉到自己身边。丈夫也是“磁铁”，他给予爱，但同时他也要吸引他的妻子，这是因为，也许我们可以加一句，她是“被钉了掌”的。

在婚礼中被祝福的指环获得了神奇的魔力：在罗马尼亚，新婚弥撒之后，新娘透过婚戒看着她的丈夫，这样“眼睛就再也不会生病”。这一效用也同样见之于耳环，其实很久以来，耳环也只是一个简单的环。在今天，我们用婚戒来治疗麦粒肿或其他一些被认为与眼部感染有关的皮肤病。最后，年轻女孩子还用一根长发把婚戒吊起来，以预言她们未来丈夫的名字，或是准妈妈们用同样的方法来预测胎儿的性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