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算

孙凡利

秋风乡有个气象站，小黄是气象预报员，除了每天搜集气象信息，他还在乡广播站播报天气预报。当地老百姓有听广播的习惯，因此，小黄在乡里还挺有知名度。可最近，小黄却犯愁了。

原来，秋风乡以种经济作物为主，特别关注天气变化。前两天，小黄预报说有暴雨来袭，结果滴雨未下，老百姓费力疏通排水沟，未下雨，都觉着白干活了。还有月初那次大风降温预报，乡亲们怕冻了秧苗，提前买了保温材料，结果风一点也没刮过来，又是白花了不少钱。

小黄代表气象站也给乡亲们解释过，说预报数据大多以县气象站的数据为基础，另外，天气的变化也有偶然性。可老百姓不管那一套，说乡气象站瞎忽悠，就是劳民伤财，不如撤了。

这么一来，气象站于站长担心了，就想着怎么能挽回些局面。这时，有人偷偷告诉于站长，附近有个老张头能通天文，人六十多岁，预报天气那叫一个准，不如请他来做顾问。于站长病急乱投医，就派小黄前去打探。

这天，小黄就骑车去找老张头。按照地址，他很快找到老张头家。四间瓦房，一周用篱笆扎了个小院，院子里种着青菜，一个老头在打太极。按照提前搜集的资料，打太极的正是老张头。

小黄平时也练太极，通过观察，发现老张头的招式颇有造诣，抬胳膊伸腿间张弛有度，再加上老张头身着一套白色的练功服，满满的仙骨风范。待老张头一套太极打下来，小黄在门口打了声招呼。

老张头一看来了客人，很热情地打开院门让小黄进来。小黄自报家门，说仰慕老张头已久，前来一睹风采。老张头性格很开朗，呵呵笑开了：“过奖过奖。”

小黄也不啰唆，问是否能现场预测一下明天的天气。老张头不是摆谱的人，让小黄坐下，说自己这就发功。一听老张头这么好说话，小黄兴奋极了，掏出数码相机按了视频键。

只见老张头走到院子中央，两腿成马步状，闭眼深呼吸。随后，下巴慢慢上抬，徐徐睁眼，盯着上方的天空，嘴里还像念经似的叽里咕噜说着什么。大约过了三分钟，老张头长舒一口气，身体慢慢恢复正常姿态。

小黄在一旁看呆了，老张头“哎”了一声：“成了！”小黄把数码相机放一边，让老张头坐下：“大爷，明天什么天？”老张头略作思考，语气坚定地告诉小黄：“铁定晴天。”

小黄心想，我不如先回去，看看老张头预报得准不准，如果不准，也就算了；准，再提气象顾问的事也不迟。于是，小黄从老张头家告辞出来。

第二天，事实和老张头预测的一样，一整天太阳都明晃晃的，是个实足的大晴天。看来，老张头所言非虚，真有一手绝活。但小黄还是不放心，决定改天再去试一试。

过了几天，小黄买了些礼品，就再次登了老张头的门。这次老张头没练太极，进家发现，他正一个人在屋里品茶。小黄把礼品放下，说明来意。老张头一点也没迟疑，就从椅子上站起来。

小黄抢先一步，把房门打开，做了个“请”的手势。老张头挥挥手，让小黄把房门关上。随后，老张头和上次一样，几个招式下来，抬脸透过门玻璃，盯着远方的天空，嘴里还照旧念着一串听不懂的咒语。小黄在一旁看呆了，想必老张头可以不择地点和天公对话呀！

几分钟之后，老张头又是长舒一口气，收起马步，转脸对小黄说：“明天必阴。”小黄得到此信，说如果成真，愿意聘老张头当气象顾问。老张头一听，犹豫起来。小黄让老张头好好想想，再做决定不迟。

第二天一早，小黄起来就发现天混沌一片，一直到下午，太阳都没有出来。老张头啊老张头，真是神算啊！小黄是彻底服了，就把这几天的所见所闻跟于站长说了。于站长很重视，决定一起去找老张头商讨聘任的事情。

又过了一天，于站長带着起草的合同，就和小黄去找老张头。到了老张头家，发现正在搞装修，几个师傅正忙着封闭阳台。老张头看小黄来了，慌忙让到里屋喝茶。小黄向老张头介绍于站长，说想一起谈谈聘任的事情。

接下来，于站长就把最近的遭遇向老张头谈了谈。老张头好像也有所耳闻，说：“老百姓以种地为生，天气就是农作物生长的后盾，预报不准，也难怪乡亲们有意见。”于站长同意老张头的说法，但又着重强调了自己的无奈。倒了一番苦水后，就向老张头再次表明了意图，希望他能忙里偷闲，帮帮气象站的忙。

老张头还是前几天的态度，似乎仍旧拿不定主意。于站长就把合同拿出来，指着其中的条款说：“我们虽然聘请你，但不需要你去气象站上班，只要在我们需要的时候你能提供参考信息即可，酬劳是每月1000元。”说完，于站长就从兜里掏出1000块放在桌上：“你收着。下个月，还是这个时间发。”

小黄站一旁看呆了，老张头就是个“半仙”，于站长却下了老本，真是志在必得啊！小黄就帮着于站长说话，劝老张头别再犹豫了。

老张头瞅了眼桌上的钞票，问于站长：“真的？”于站长狠劲地点头，把钞票拿起来往老张头兜里一塞：“千真万确。”老张头点了点头，从抽屉里拿出笔：“好，我签。”

于站长赶忙把合同展开，指着最下边一行：“就签这里。”老张头低头签完名字，于站长伸出右手：“合作愉快。”随后，于站长和小黄就要回单位。

刚走出家门没几步，老张头却喊住他们：“于站长，请原谅我。”这话怎么说的？老张头说：“我骗了你们。”说晴天就是晴天，说阴天就是阴天，怎么是骗呢？

于站长笑着对老张头说：“你放心，我们只是聘你做顾问，没有什么责任的。”

老张头却苦笑着说：“你们不知道，其实……其实我不是神算。”

“你不是神算，怎么算得那么准？”于站长感到既好笑又好气。

老张头咳嗽了两声，指着自己的嗓子说：“秘密全在这里。”于站长和小黄盯着老张头的脖子瞅上了，没发现什么异常啊！老张头说：“其实，我有慢性支气管炎，对空气特别敏感。最近几年，我们临近的几个乡招商引资，建了不少化工厂，不定时往外排废气。只要我的嗓子一痒，就说明他们在排污。这几年下来，我早已摸清规律，嗓子发痒，第二天必定是雾霾天，绝对见不着太阳；嗓子舒服，天气就不会变。

“只要空气好，我就到院子里打打太极，空气变差，我就不敢出屋门。至于那些招式、咒语什么的，全是自己乱编的。我一个老百姓，没什么权力，就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引起有关部门注意。希望你们能费心找找他们，别再乱排污了，老百姓伤不起啊。只要不排污，我敢保证，每天都是大晴天！”

一番话说得于站长和小黄甚是汗颜。半晌，于站长才说话：“我们虽然不是权力部门，但我回单位就起草报告，一起问责排污企业。”

老张头一听，把合同还给于站长，同时掏出刚才的1000块钱：“这钱，咱以治污的名义捐给乡里怎么样？”

于站长点了下头，一下又握住老张头的手。

（责编/邓亦敏 插图/陆小弟）